（一百三十八）东汉帝国崩塌的前奏汉灵帝中平五年（188年）十月，在洛阳平乐观被筑起一座高台，上面有高达十丈的十二重五彩华盖，而在这座高台的东北面，又筑有一座稍微低一些的小台，上有九重九丈高的华盖。 在两座台下，各路精兵云集于此，有数万人之多，诸兵种在台前组成方阵进行演练。 当时天下动荡，有望气者认为洛阳将有兵祸，于是有人便建议何进按照《太公六韬》中“有天子将兵事，可以威厌四方”的说法组织一次阅兵活动，于是便有了这次平乐观大阅兵。 不多时，汉灵帝刘宏的身影出现在了阅兵场，检阅了自己的军队，只见刘宏人马皆披重甲，自号“无上将军”，显得威武不凡，他围绕军阵巡行三圈，随后登上了阅兵台，此次阅兵活动也进入了高潮。 据《后汉书·何进传》记载，当时刘宏“诏使进悉领兵屯于观下”，将洛阳附近所有军队集中于此，行将就木的东汉帝国在这一刻似乎绽放出了最后的光辉。 在那一刻，刘宏望着台下那数万效忠于自己的精兵，或许暂时忘掉了天下动荡给他带来的烦恼。 然而在他身边的大将军何进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就在两个月前，刘宏下令组建了一支游离于原南北二军体系之外的新的禁军部队。 这只被称为西园八校尉的部队与以往的禁军有所不同，因为它在某种程度上说并不属于朝廷，而是刘宏的私兵。 关于这一点，从其名称西园就可以看出，按我们在灵帝卖官那一篇中的分析，可见西园就是刘宏的私库，他靠卖官鬻爵聚敛的财富都贮藏于此，后来他将这笔钱拿出来组建军队，故而称为西园八校尉。 而西园八校尉中的总指挥上军校尉一职，刘宏则让一个名叫蹇硕的宦官来担任。 据《后汉书·灵帝纪》记载，蹇硕“壮健而有武略”，此人勇猛健壮，又懂得军略，深得刘宏信任，而且“虽大将军亦领属焉”，甚至连何进都要归他统属。 这对何进来说是个有点危险的信号，他与蹇硕一向不和，如今蹇硕如日中天，他必须尽快做出应对，而这也简介促使何进后来和宦官全面决裂。 事实上，何氏与东汉其他的外戚集团不同，他们和宦官有着很深的渊源，可最终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这还得从何进发迹的经历说起。 何进出身于南阳宛县一户屠夫家庭，由于何进的生母早逝，其父何真续了弦，而何进的这位后母为他剩下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个女子改变了何氏家族的命运。 何氏长大后被选入宫中，不久后为刘宏生下了长子刘辩，因此极为受宠。 据《后汉书·皇后纪》记载，何贵人“性强忌，后宫莫不震慑”，她性格强势善妒，又兼之深受天子宠爱，其余嫔妃都很怕她。 然而何贵人若想更进一步，有一个障碍是她必须要跨过的，那就是宋皇后。只宋皇后并不得宠，于是何贵人拉拢其余嫔妃们对她大肆诋毁，群起而攻之。 但单凭这些手段，似乎还不足以动摇宋皇后的地位，而另一个人的出现最终解决了这个问题。 此人便是中常侍王甫，当初渤海王刘悝因犯罪被贬为瘿陶王，只保有一个县的食邑，他为了恢复封国，便找到了王甫，并答应事成后给五千万钱作为酬谢。后来汉桓帝果然在遗诏中要求给刘悝恢复封地。 不过刘悝确认为这并非是王甫的功劳，于是拒绝兑现承诺，这令王甫怒不可遏，于是他暗中搜集刘悝的罪证并上报朝廷，最终刘悝全族都被杀害。 刘悝的王妃宋氏也在被害人之中，而她正是宋皇后的姑姑，王甫对此非常恐惧，他担心将来会遭到宋皇后的报复，因此说什么也要扳倒她。 王甫的手段不新鲜，就是巫蛊诅咒之类，但这对刘宏却非常管用，最终宋皇后被废，之后被幽禁起来，不久后死去。 虽然没有明确证据显示此时是何贵人与王甫同谋，但废后毕竟是大事，王甫三言两语就能令刘宏下定决心，似乎也没那么容易，再结合何贵人的立场，她在背后很可能出了不少力，毕竟作为得利者，她有这个动机，也只有在信任的宦官和枕边人的共同唆使下，刘宏才会答应吧。 何贵人就这样成了何皇后，而除掉宋皇后一事成了她与宦官的第一次合作，此后双方的命运便紧紧交织在了一起。 由于何皇后的显贵，她的两个兄弟何进与何苗的仕途也一帆风顺起来，何进被征入朝，先后担任侍中、将作大匠、河南尹。后来黄巾起义爆发，何进与何苗兄弟因剿贼有功被封侯，二人分别担任大将军和车骑将军。 然而何皇后虽身为正宫皇后，又为皇帝生下了嫡长子，但她却有着危机意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自己的位置随时会被夺去。 当时有一位王美人有了身孕，她甚至何皇后的性格，为了免遭迫害，王美人偷偷服了药想要堕去胎儿，不想却没有成功，最后安然无恙地生了下来，而这个孩子就是后来的汉献帝刘协。 听闻这一消息后，何皇后妒火中烧，失去了理智的她竟然将王美人毒死，这令刘宏动了雷霆之怒。 王美人不仅容貌秀丽，而且颇有才学，刘宏对她很是喜爱，何皇后的胆大妄为令其忍无可忍，当即决定要将其废黜。 好在宦官出手相助，据《后汉书·皇后纪》记载，党刘宏打算废后时，“诸宦官固请得止”，在宦官的协助下，何皇后保住了自己的位置，这也是她和宦官的第二次合作。 不过王美人虽死，他的儿子刘协还在，这个孩子成了何氏的重大威胁。 按惯例，皇子生母去世，应交予皇后抚养，但由于王美人是被何皇后毒害的，因此肯定不能这样操作了，于是董太后便担负起抚养刘协这一责任，而这位董太后则成了何氏在下一阶段中最主要的对手。 其中最令何氏家族不安的就是太子之位长期悬而未决，当时群臣都劝刘宏早定国本，但他却认为刘辩轻佻，缺乏威仪，不可为人主，因此有意次子刘协。只不过何氏家族势大，他一时无法决断。 事实上刘宏想要废长立幼很可能就是因为忌惮何氏，担心刘辩将来即位后会被其挟制，因此才选择母家力量薄弱的刘协，因此他始终是在为立刘协做着准备的，设立西园八校尉就是其中一个重要环节。 要知道当时蹇硕只不过是个小黄门，在宦官中并非领导者，他为何能一跃成为灵帝面前的红人呢？ 我想这与之前宦官们阻止刘宏废后一事很有关系，虽然何皇后最终保住了位置，但刘宏很可能从中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宦官和何氏走得太近了。刘宏本就因立太子一事对何氏有些忌惮，如果再重用和他们关系密切的宦官，就违背自己打压何氏的初衷了。 因此刘宏决定从宦官中的中层人物里重新扶植自己的亲信，而这个人就是蹇硕。 刘宏命蹇硕成为西园八校尉的主帅，连何进也要受他节制，这说明何氏受到了明显的打压。 而对于刘宏交给自己的任务，蹇硕也是尽职尽责，之前羌乱爆发时，蹇硕提出让何进率兵讨伐边章、韩遂等人，以此将其赶出朝廷。 但何进也没有坐以待毙，他上奏朝廷命袁绍攻打徐州、兖州的叛军，等袁绍班师后再西进，这样便可以以兵力不足为由进行拖延了。最终此事不了了之。 就这样拖来拖去，到了中平六年（189年）四月，刘宏终于病入膏肓了，而他始终没能找到废长立幼的机会。 既然如此，这个任务就只能交给自己的亲信蹇硕了，而蹇硕想必也感念刘宏的知遇之恩，于是接下了这个危险的任务。 随着刘宏驾崩，蹇硕心知自己必须尽快动手，否则等刘辩登基成了既定事实，自己就没有机会了。于是他准备在宫中杀掉何进，然后拥立刘协继位。 当时何进并未多想，已经进了宫，就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他发现有一个人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此人名叫潘隐，是蹇硕手下司马，不过他和何进有旧交，因此才用眼神暗示自己。 何进一下就明白了，原来宫中暗藏杀机，他感到一阵后怕，于是立刻出宫返回军营，并声称自己患病。 蹇硕见计谋落空，也是无可奈何，最终刘辩顺利登上了皇位，何太后临朝称制。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肩负着灵帝托孤重任的蹇硕并没有放弃自己的使命，而看似风光无限的何进却陷入了两难之中。 何氏家族的崛起离不开宦官的帮助，这令他们始终无法切断和宦官的关系，双方有着很多的羁绊；但在朝中，何进却与清流士人走得更近，而偏偏宦官和士人一向水火不容。 何进就在左右两难之中逐渐走向了灭亡，外戚和宦官也会在一场火并后同归于尽，帝都洛阳即将成为野心家的乐园，而东汉帝国彻底崩塌的命运也已注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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