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个字到1612个字，从回文到谐音——楹联的妙趣与巧思

对联从古典诗歌发展而来，它的艺术特点也就跟古典诗歌一样，讲求工整、对仗、平仄。它所显示的是一种整齐对称的形式美、抑扬顿挫的韵律美、写景状物的意境美、抒怀吟志的哲理美，因此要写好一副对联是很不容易的。一般来说，对联首先要上下联字数相等，这是对联最基本的特点，至于字数多少可以不限。少的只有一个字，长的达1612字，清末四川文人钟云舫作的《江津临江楼联》是迄今最长的一副对联了。其次是上下联对应的词的词性要相同，如秦皇岛市孟姜女庙联：

秦皇安在哉？万里长城筑怨

姜女未亡也！千秋片石铭贞

其中“秦皇”与“姜女”是名词，“安在”与“未亡”是动词，“哉”与“也”是虚词，“万里”和“千秋”是由数量词组成的名词，“长城”和“片石”是名词，“筑”和“铭”是动词，“怨”和“贞”是名词。第三是结构要相应，即上下联的句法结构要互相照应，主谓结构对主谓结构，动宾结构对动宾结构，偏正结构对偏正结构，如济南市的趵突泉有一联：

佛脚清泉，飘飘飘飘，飘下两条玉带

源头活水，冒冒冒冒，冒出一串珍珠

赵孟頫《趵突泉诗》

“佛脚清泉”和“源头活水”都是偏正结构，“飘飘飘飘”和“冒冒冒冒”都是动词重叠结构，“飘下两条玉带”和“冒出一串珍珠”都是动补结构。第四是平仄要相对，即上联用仄声字，下联就应当用平声字，如杭州市西湖岳飞墓前有秦桧后裔题的一副联：

人从宋后羞名桧

（平平仄仄平平仄）

我到坟前愧姓秦

（仄仄平平仄仄平）

但这不是绝对的，一般说来，可以“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有时为了不以词害意，在“二四六”的地方也可以灵活，如北京市潭柘寺弥勒佛联：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仄仄平平，平平仄平平平仄）

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平仄仄仄，仄仄平仄仄平平）

在具体的对仗方面，可以有很多方法，主要有“拆字对”，如相传朱元璋微服出访，与重庆府一书生相遇，出一联想试试他的才学，联云：

千里为重，重山重水重庆府

那人已看出朱的身份，但不点破，对一下联：

一人为大，大邦大国大明君

朱元璋画像

又如有一个贪官叫李儒卿，人们把他的名字拆开作一联讽刺：

本非正人，装作雷公模样，却少三分面目

惯开私卯，会打银子主意，绝无一点良心

此联上联拆“儒”（“人”，“雷”的“雨”，“面”去三横为“而”），下联拆“卿”（“卯”，“银”的“艮”，“良”无一点为“艮”）。

又有“嵌字对”，如秋瑾挽联：

悲哉，秋之为气

惨矣，瑾其可怀

秋瑾手迹

又如袁世凯窃据总统后，有人曾为他题联：

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无分南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内嵌“总统不是东西”。

再如：

东塔寺和尚，朝南坐北吃西瓜

春水庵尼姑，自夏至冬穿秋衣

上联嵌“东南西北”，下联嵌“春夏秋冬”。

还有“叠字对”，如杭州市九溪十八涧有一副对联：

重重叠叠山，曲曲环环路

叮叮咚咚泉，高高低低树

又如苏州市网师园联：

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

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

再如南京市秦淮河联：

佳山佳水，佳风佳月，千秋佳地

痴色痴声，痴情痴梦，几辈痴人

樊圻《金陵五景图卷》（局部）

还有“回文对”，如浙江省新昌县大佛寺联：

人过大佛寺

寺佛大过人

又如厦门市鼓浪屿联：

雾锁山头山锁雾

天连水尾水连天

再如昆明市翠湖联：

翠湖喷水日水喷湖翠

春城飞花时花飞城春

还有“谐音对”，如：

塔上点灯，方方孔明诸角亮

滩前洗藕，节节太白理长根

“诸角亮”谐“诸葛亮”，“理长根”谐“李长庚”，即李太白。

张飌《诸葛亮像》、梁楷《太白行吟图》

还有“异字同音对”，如：

贾岛醉来非假倒

刘伶饮后不留零

又如长沙市天心阁联：

天心阁，阁落鸽，鸽飞阁未飞

水陆洲，洲停舟，舟行洲不行

还有“同字异读对”，如秦皇岛市孟姜女庙联：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秦皇岛市孟姜女庙联

这副楹联可以依据朝（zhāo，cháo）、长（cháng，zhǎng）的不同读音构成四种读法。

关于楹联的文学形式，我们不应当把它看作一种单纯的文字游戏。从中国文化的整体来看，楹联与汉字、汉语的结构有密切关系，又与中国人的审美观念不可分割，蕴含了中国文化的审美特征和审美情趣，符合中国人的审美要求。

（摘自《中国文化要略》，标题为编者所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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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筹：一北；编辑：岚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