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杨品的老蒙自城

杨品的老蒙自城

1990年代后期，一个新的世纪越来越逼近时，或许是直觉到老蒙自城的风貌和灵光行将灰飞烟灭，时为县报记者的杨品，在工作之余，经常背上画夹子，提着一个小马扎，沿着蒙自老城区的大街小巷转悠，当看到感觉值得留下影像的景物时，他就支好马扎一屁股落座下去，打开了画夹，用钢笔一笔一划地慢慢画下来。

一个在个旧出生长大的异乡人，却与蒙自结下不解之缘，杨品对老蒙自城可谓一往情深。实际上时间可以回溯到久远的1976年春夏，杨品被当时仍然波涛未平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浪潮，从锡都个旧老阴山脚，卷送到了蒙自老城南郊红寨公社土城村，与其他三十多个同样被时代赋予“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命运的男女知青，组成了一个集体户。面朝红土背朝天的劳作实在是苦累交加，但身体的疲劳并没有让杨品扔掉从小就心爱无比的画笔，他在两年多的插队劳动和生活中，画下了许多与蒙自有关的风景、人物等主题的水粉写生作品。旦凡画了自己满意别人也交口称赞的画作，他就会咬咬牙，进城去到“蒙自红旗饭店”，狠下心来，花半斤粮票和三角五分钱，吃一套老式过桥米线，算是对自己的犒劳。

1978年招工远赴曲靖沾益化工厂，1986年辗转调入晋宁昆阳磷矿，等人到中年了，杨品于1994年重新回到了蒙自工作生活。一年以后，他的妻子拿到一纸调令，带着年幼的儿子也来到蒙自城，一家人喜得团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杨品有意识地以钢笔画的形式，用细腻的笔法与写实的风格，刻画蒙自老街旧巷的风物。他常常梦游者似的逛荡在老城区，屐痕遍及全城各个角落，其实他没有陷入梦幻之中，而是眼光独到地观察着越来越破旧或即将拆除的老街巷，力透纸背地画下一幅幅流露出沧桑气息的钢笔画。

杨品笔下的老蒙自旧城、街巷、宅院、房屋，看上去破败得仿佛历史的残骸，但也依稀感觉得到其间曾经有过的荣华与体面。在蒙自，似乎还没有其他哪一位官方或民间的画家，曾如此恳切而挚爱地用搜集和保留档案似的心态取景入画，为破旧颓废的街区在纸上树碑立传。杨品为自己也为热爱老蒙自的人们，保存下许许多多老城区的记忆。极其遗憾的是，如今他画中的大部分景物，已在轰轰烈烈的旧城改造运动中永远消逝。

现在，当人是物非，昔日的景象模糊不清难以辨认时，我重新细细品读杨品兄以不同视角、用不同光影为老蒙自城留存下来的最后的经典肖像。我突然觉得，这些珍藏了蒙自老城的往昔时光和绝世风情的钢笔画，其实也是杨品兄深情地凝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座传统而美好的城池，哀婉地哼唱出不得不与之诀别的忧伤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