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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冯爱霞 在小时候的记忆中，妈妈总喜欢细数我的福气，说我一辈子会不缺吃，不愁穿。因为我的生辰，离元旦仅有两天，根据当时当地的政策，可以补领到全年的粮票和布票。那些粮票，就像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妈妈的月子时光，让她得以滋补身体；那些布票，则化作柔软的布料，妈妈为我做了两套宽绰的棉衣，而比我晚出生三天的邻家伙伴，却未能享此福分。她仅有的，是一件紧绷绷的小棉袄，还是从大人的布票中节省下来的。
七十年代末，时光似乎变得多彩起来。街上的色调由单一的黑蓝变得活泼起来，给沉闷的生活带来一丝光亮。我是家里的小女儿，父亲出差到外地，为我买了时髦的确良布。童年的我，穿着妈妈亲手缝制的粉红色的确良上衣，走在夏日的街头，宛如一个时尚小模特，引来了众多伙伴围绕身边，啧啧赞叹。 到了八十年代，姑娘们暗暗从牙缝抠出来的钱，纷纷置办了的确良衣裳；男人们也不甘寂寞，穿起了雪白的确良衬衫，并扎在裤腰里，走路昂首挺胸，吸引了姑娘们爱慕的目光。后来，我才知道，的确良又称涤纶，布料是由一种细小的聚酯纤维制成的合成面料，以其耐磨、易洗、快干，凉爽等特点，引领了七八十年代的服装潮流。再后来，我嫁给了一位从事化纤行业的夫君，或许，这也是命中注定。 那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来，在家乡鲁东南的县城建立起了一家现代化的国企涤纶厂，厂内部门齐全，条件优良，成了姑娘、小伙们心中向往的地方。成年后，我也考进了这家当时的名企，在生产一线，当了一年的纺织姑娘。虽然时间不长，却给我留下了印象最深，感触最多的时光。
当纺丝设备经过数小时的高速运转，满卷落丝，是最为紧张的体力活，一人落丝，一人挂丝，争分夺秒。落丝的，一般是男工，一手麻利地抬起卷绕头定位，一手快速托起硕大的丝卷，如同呵护着一个新生婴儿，然后轻巧转身，将其平稳地放置到推丝车上。挂丝的，大多是女工，也不示弱，戴手套不灵活，她们就裸手操作，挑起高速运转的细丝，挂在飞速旋转的丝卷定位上，每一次的操作，都是速度和精准的较量，无数次下来，手指时常勒出血口，下次挂丝时再换另一个手指轮流上阵。 尤其是上夜班，人易犯困，卷绕岗位几十斤重的丝饼要装卸上百个，每次落卷结束后，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战斗，无论男工还是女工皆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丝卷由人工推到包装车间内，现场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工人们如同勤劳的农民工，撸着袖子，擦着汗水，小心翼翼地手托产品，将其包装上塑料袋，然后装箱，拉往仓库。仓库内的产品堆积如山，摞高了难以触及，放低了地方不够用，常搬了东头挪西头，一天下来，人人腰酸背疼，疲惫不堪。 有一次，青年的我突发奇想：要是能发明一种机器人帮忙干活就好了。我的想法一出，工友们纷纷哈哈大笑，说那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一年光景流转，我通过层层选拔，进入了文化教育中心，从事工会工作，在良师益友的带领下，不断磨砺成长。十余年后，随着夫君工作的变动，我也离开了那里，离开了纺织行业。 那年，曾是中层管理的夫君，以人才引进的方式凭着丰富的管理技术和务实的工作作风，受聘于江浙一带全国五百强，有创新发展的上市大型化纤集团，从事生产技术及高层管理工作。 夫君还将他一生所学，无私地传授给新工高徒。那年，当集团授予他“高级培训讲师”荣誉时，我打趣道：“看来你已是文武全才了。那么，我来考你一下，你们集团规模宏大，卷绕落丝和包装运输的人员就占很大比例，他们工作效率如何呢？”夫君神秘一笑，回答道：“我们没有人在干这些工作了！”我吃惊地问：“那怎么可能？这是生产操作的重要岗位呀。”夫君认真地解释：化纤行业今非昔比，必须走高质量发展，科技创新的道路。以其公司为例，已由传统纺织行业升级为数字化5G工厂，“5G车间”还多次登上了央视荧屏。集团不但拥有诺贝尔奖院士工作站、博士后工作站等研发机构，还构建了一套全覆盖智能化信息系统，将主数据、生产经营、客户服务、大数据、商务智能等融为一体，打造了工业互联网平台，为化纤行业插上了腾飞的翅膀。 近年来，他们集团还与中国移动5G+携手，将5G智能工厂在化纤行业落户，推动了传统工业向5G信息化迈进的步伐，是一场伟大的工业变革。 我离开纺织行业多年，对夫君的话将信将疑。一次机缘，我受邀来到他所在的公司参观。
“你看，现在这些活，都是机器人在干呢！”一位工作人员介绍说。我看到，丝卷从生产线自动落到推车上，沿着轨道来到包装车间，巨大的机械手臂把丝卷放在包装流水线上，快速打包、贴上标签，再由机械手臂放入推车上，送入全自动立体仓库，仓库的产品货架高度，可自主控制，自动分拣的系统按照订单进行运算，把装箱的合格产品通过轨道运输至发货区，完成发货。运输过程，还有物流监控供货，保障人车物安全运行。从生产线上、线下到仓储、发货以及反馈，全部实现了自动化。 在我似曾相识的生产车间，一排排世界一流的纺丝设备，吐出千丝万缕的长丝，满卷后，搬运机器人，来回跑动，快速有序地把长丝饼，搬运到指定位置，尽职尽责，不知疲倦，一丝不苟。 这忙而不乱的生产现场又以高清晰的影像，同步传输到生产调度中心。一位技术人员告诉我，人眨眼是200毫秒，而在50多公里外给这台机器发号施令，不到50毫秒就能收到了，5G下载速度是4G的100倍，时间仅是4G的十分之一，以后网络构建也不需要铺排大量的网线，数据采集点更广、更快了。我又有疑虑，那一旦车间发生故障怎么办？原来现场维护人员，可以佩戴AR头盔检查，摄像头就会自动进行实况拍摄，并通过5G网络将画面传到监控中心，监控中心的专家团队进行分析指导，远程处理。
我俨然走进了科幻电影的拍摄片场，当年纺织姑娘的梦想竟然成真！梦想与现实交汇，惊觉换了空间。如今，“机器人”不仅缓解了繁重的劳动强度，更提升了效率、降低了成本，推动企业更加绿色低碳，使各种尖端化纤产品登上了世界的大舞台。当然，数字化时代在极大地便利了我们生活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挑战，激发我们对未来的深刻思考。 布票，早已淹没于历史的云烟，五颜六色的时装，花样繁多的高档面料，装点着祖国春色，也装扮着世界各地美丽的容颜。我不禁为当今高速发展的网络时代感叹不已，也为自己能生长在这新时代感到无比幸运，更为新中国的辉煌成就深感骄傲和自豪。
冯爱霞，笔名小雨。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协会员、日照市作协会员、齐鲁晚报青未了副刊签约作家，山东省散文学会优秀会员等。 壹点号天街小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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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徐方梅 > 《齐鲁壹点青未了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