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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查继佐 撰 吴兴刘氏嘉业堂藏手稿本 齐鲁书社版 代宗恭仁康定景皇帝，名祁钰，母贤妃呉氏生。 景㤗元年春正月朔，帝受朝，免贺。上皇在虏营。写表祝天，行十六拜礼。也先迎作年断头山。初七日，上皇书至，索大臣来迎。廷议北使，进冬衣。奉旨有能识太上皇者行。群臣俱谢罪，缴原旨，不行。 闰正月，初开讲筵，以太保宁阳矦陈懋知经筵事，内阁陈循、高榖同知经筵。都督王全恃戚畹，横夺民田，御史朱瑛廷劾之，有旨还民田。虏入朔州、大同，总兵郭登击败之，封登定襄伯。侍讲刘定之上言十事：一、固关防，二、迁降胡，三、练兵马；四、勤奏议，其余战阵选将、选使臣、简守令、重经筵、教武胄、皆切时务，上嘉纳之。令天下生员纳粟上马者，许入监，限一千人止。赠前侍讲刘球为翰林学士，谥忠愍。大学士彭时乞终継母丧，不许，忤旨去。 夏四月，喜宁伏诛。宁屡为也先向导，苦不愿上皇还京。忌袁彬，诱出营，将杀之，上皇急救之，乃免。时遣宁传命京师，彬奉密书系军士高磐髀下，令与宁俱。至宣府，参将杨俊出受命，磐抱宁大呼，俊得书，缚宁以献，正法。大同参将许贵奏虏请和，尚书于谦曰：“中国与北虏有不共戴天之仇，和则背君父而违大义，理有不可。敌贪而诈，和议一行，彼有无厌之求，非分之请，从之则不可，违之则速祸，于势亦有不可。”移文诰责贵，国子祭酒李时勉卒。 五月，处州贼党陶得二复起，寇武义县，副史陶成御之，战死。以尚书谦议，立京营团操法。城固原，戮弃城左都督杨俊以殉。 六月，北使议和，遣礼部左侍郎李实䓁使虏。时脱脱不花虽为可汗，兵势与知院阿刺大逊也先，前合兵南侵，利多归也先，弊则均受，以是外亲而内忌。也先耻屈意言和，遂阴使阿刺为书，遣参政完者脱欢南请。帝御文华殿，谕群臣曰：“朝廷因通和坏事，欲与虏绝，而卿䓁累以为言，即奈何？”吏部尚书王直首对，谓上皇在虏，理宜迎复，乞速遣使，勿使有他日之悔。帝不怿，曰：“当日即真，卿等为之，非朕意。”少保于谦对曰：“大位已定，孰敢异议，但欲发使尽礼，以纾边患。”帝意始释，曰：“惟若。”拂衣入。须㬰，兴安出传旨：“即欲答使，且问孰可行者？今文天祥、富弼何人？”王直面发赭，厉声曰：“今日陛对，皆朝廷人，孰敢不行？”兴安复命，乃陞都给事中李实为礼部左侍郎，罗绮为大理寺右少卿，充正、副使以行。既敕书下，惟言报礼，不及迎驾。实惊，诣阁白之，遇兴安，安曰：“汝第为之，他何与？” 秋七月，实䓁与虏使俱北。也先历诘前所遣使臣见杀之故，实坐辩不屈。因谢也先厚待上皇至意，也先喜。明日，引见上皇，且曰：“大臣朝以至，驾夕以发。”上皇见实，问三宫安否，为泫然泣下。实后有诗纪其实〈诗曰：重整衣冠拜上皇，偶闻天语重凄凉。腥膻充腹非天禄，草野为居异帝乡。始信奸臣移国柄，终教胡虏叛天常。只今天使通和好，翠辇南旋省建章。〉也先复曰：“敕书只云讲和，不及迎驾。驾在此，定不能皇帝我。速还汝国，千载美名，而以大臣来。今去，自轻汝皇帝，不可。”上皇与三书，实辞归。也先即撤回山西、大同一帯扰边人马。时可汗脱脱不花亦遣其平章皮儿马黒麻来议和，朝廷复遣右都御史掦善、侍郎赵荣出塞报命。道遇实。实以虏情告之。 八月，也先见善等至，甚喜。平章昻克问将何礼仪？善曰：“太师仁义，克顺天道，敬我君父，岂以货故！此万代瞻仰。”也先曰：“都御史言是。”也先复问：“上皇还，复御殿否？”曰：“天位已定，不复更。”因也先言及尧、舜，遂言尧让位于舜，今日兄让位于弟，恰相合。明日，善等见上皇于伯颜帖木儿营。又明日，也先饯上皇其营，令妻妾奉酒，而身拨琵琶为乐，顾善等曰：“都御史坐。”善不坐。上皇曰：“太师云坐，坐。”对曰：“虽草野，不敢失君臣体。”也先啧啧曰：“中国好礼数！”继伯颜亦具饯。 初八日，上皇启驾。也先率众头目礼拜别，伯颜以兵护行。至野狐岭，恸哭别曰：“皇帝去矣！何时复得相见？”仍命头目五百骑送至京。时礼部会议奉迎礼未决，千户龚遂荣投匿书翰林学士高榖所，以上皇之岀，非游畋比，总为宗社计，奉迎礼须厚，即主上当逊位，恳辞而后受命，不然，恐千载史茟难洗。糓袖其疏入朝，示廷臣曰：“武夫尚知此礼，况儒臣乎？”王直曰：“礼失而求之野。”胡濙欲即以封进，都御史王文止之。内阁陈循见之，恚甚，言于上，永匿名急，遂荣出自承。循请治其罪，下锦衣卫狱，后会赦得免。 十有四日，上皇至怀来，将抵居庸。始得旨，礼部共议迎复仪注，兵部议防变方略以闻。同官集会议所，王文忽厉声曰：“孰谓上皇来？不金帛，必土地，忧方大。”诣臣素畏文，相顾无复言。胡濙独具仪注送内阁。是月之望，上皇至唐家岭，遣使回京谕逊位，免群臣迎。明日百官迎于安定门。上皇自东安门入。今上迎拜，上皇答拜，相抱持哭，各述受授至意，推让良久。乃送上皇至南宫。百官随至南城，请朝见。上皇敕曰：“先帝遗命，祖宗鸿业，付朕负荷，朕朝夕祗惧。去年秋，醜虏傲虐，皆恩负徳，拘我信使，率众临边。朕不得已，亲典六师往问其罪，不意天示谴罚，被留虏中。屡蒙圣母上圣皇太后、皇帝贤弟笃念亲亲，遣人迎取，又赖天地祖宗鸿庇，幸得还京。自惟辱国丧师，有玷宗杞，尚有何颜受尔文武群臣朝见！所请不允。”帝宴瓦刺使人于奉天门，上皇复宴之南宫，升赏有差，大赦天下。 冬十一月，上皇万寿节，礼部请群臣朝南宫，有诏免。南京吏部尚书魏骥表乞骸，许之。骥门下内阁陈循欲私骥，曰事在吾辈。骥不从，退谓人曰：“渠将朝廷事为家事，安得克终？” 十二月，尚书胡濙请明年正旦百官朝上皇于延安门，不许。荆王瞻堈请朝上皇，不许。 景㤗二年辛未春正月，上皇在南宫。 二月，命右佥都御史王竑巡抚两淮诸郡。时徐淮以北饥，流亡载道，竑不待奏报，设法赈济。上大言曰：“好御史！否饥了我百姓矣。”兵部右侍郎项文曜毎媚附于谦，出入必附耳，即语，无大要。一时笑文曜为“于谦妾”调吏部以离之。 三月，都御史王来擒苗酋韦同烈香炉山下，贼平，移讨贵州贼。 夏六月，巡抚都御史李匡破草塘贼。 秋七月，诏择颜子后裔希惠、孟子后裔希文，并授翰林世袭五经博士。诚意裔孙刘禄亦授是职。文选郎中李贤上正本十策〈勤圣学、頋箴警、戒嗜欲、绝玩好、慎举措、崇节俭、畏天变、远贵近、振士风、结民心。〉诏下部。既而给事中李侃等以灾异上疏，称李贤言是，急宜采纳。上乃命翰林缮写贤策，置左右省览。擢贤兵部侍郎。礼部尚书杨宁尝读至《节俭》一则，抚案曰：“是当使人流涕也。”时帝颇尚侈靡，近声色。宫中尝掷银豆金钱为嬉戏，编修杨守陈赋《银豆谣》，寓讽谏。锦衣指挥卢忠与尚衣太监髙平，使人告少监阮浪谋欲挟众发南宫，出上皇，诏收浪穷治。浪不承，狱死。忠恐反坐，作风状以解。学士商辂与司礼王诚䓁，谓不宜因风者言伤骨肉。勇治忠，忠谓家供真武像，得其报，坐妄言，伏诛。浙闽盗平。南直隶巡抚工部尚书周忱致仕，以户部侍中李敏代之。中书舎人何观追讦尚书王直、胡濙䓁正统中阿附权奸，无所救正；又言北虏来朝，宜驱置南方不遣。下台省会议。给事中毛玉作覆草，比观诬陷大臣、擅开边衅律。同列林聦、叶盛劝玉易草，不从。盛曰：“独不念刘球之事乎？成朝廷不容正直之名，未便。”遂易数语，杖观，调外任。 景㤗三年壬申春正月，上皇在南宫。上遣使贻瓦刺脱脱可汗书。 二月，也先攻破脱脱，告捷，兼通好，固邀我使往报，诏绝之，备边，以右佥都御史李秉参赞宣府军务。抵任发帑三万两，买牛给贫乏，军民乐业。时北虏以所掠男妇叩关易米，责人米一石，朝议大小殊，虏不从。秉曰：“何用贵物而贱人。”如数与之，帝以秉为能。 夏四月，命都督同知孙安镇独石、马营等处，以都给事中叶盛为山西右参政，协赞军务。盛先在独石五年，边人赖之。 五月，诏立皇子见济为皇太子，生母杭氏为皇后，废皇后汪氏居别宫。改封皇太子见深为沂王，王弟见清为荣王，见淳为许王，廷臣俱兼宫僚。先是帝酷欲易太子，猝语内侍金瑛曰：“七月之二日为东宫生日矣。”瑛叩头曰：“记东宫生日为十一月之二日。”瑛盖正对也，上遂不与瑛谋。内侍王诚、舒良辈请先啖内阁诸学士各黄金五十两，白金一百两。大学士陈循辈感恩最。会土官都指挥黄宏方爰事在狱，侍郎江渊令驰奏请立见济为皇太子，事在《怀献皇太子传》。时循主茟草奏，跪而从事，己大升赏，遂有“满朝皆太保，一部两尚书”之谣。上既立见济为太子，尚书杨翥以潜邸旧人入贺。佥事陈祚语翥曰：“异乎公之此行，不谏而贺为！” 秋七月，也先弑其主脱脱不花，并其部，入贡。 八月，改各处镇守兵部侍郎为巡抚都御史。 九月，南京兵部尚书王骥致仕。 冬十月命太子太保、左都御史王文入阁，参议机务。 景㤗四年癸酉春正月，上皇在南宫。诏陕西市羊角，为上元灯具，镇守副都御史耿九畴上疏止之。尚书何文渊以奸秽，为言官交讦，致仕去。 二月，改王翺为吏部尚书。太监阮安治决河张秋，道卒。安介㓗，工经营，私槖悉上官，不私一黍。召大同总兵郭登还朝。登尝疏和边不足恃，宜急固大同，勇兴屯田。未竟其用。 冬十月，以左谕徳徐有贞为右佥都御史，代治张秋。有贞初名珵，以南迁议为大内所指名，意怅惘。献玉帯陈循求迁，循曰：“必更名而后可。”及改今名，河工成，转右副都。 十一月，皇太子见济薨。 景㤗五年甲戌春正月，上皇在南宫。积雪恒阴，诏永直言。 夏四月，南京大理少卿廖荘应诏上言，请笃亲亲之情，朝上皇于南宫，或讲明家法，或商榷治道，仍令群臣时得朝见，以慰清宴。又曰：“上皇诸子，皇上之犹子也。宜令亲近儒臣日侍讲读，以待皇嗣之生，使天下晓然知皇上有公天下之心。”奏入，不报。新建龙福寺成，车驾择日临幸，太学生杨浩、姚顕并上疏諌。仪制司郎中章纶曰：“佛者圣人所不道。以万乘之君，临非圣之地，史官书之，传之万世，如圣徳何？”上即日罢行。 五月，下章纶及御史钟同于狱。同手疏请朝上皇，复沂王为皇太子。未上，以示都御史刘广衡，广衡止之。因讽尚书胡濙，濙缩不敢对，曰：“作死！作死！”同不听，竟上之，下礼部会多官议。適章纶疏陈修徳弭灾十四事，其一谓上皇君临天下十四年，是天下之父也。陛下尝登受册封，是上皇之臣也，朝见南宫之礼似不宜缓。更请复汪后于中宫，以正天下之母仪；复沂王于储宫，以定天下之大本。帝览疏大怒。时己暝，旨从门隙出，夜收纶入狱。又二日，并逮同，并酷掠，流血被体，逼令诬引大臣及南宫通谋状，不承。复炮烙穷治，惨毒滨卒，无一语。会天大风雨，黄沙四塞，乃密敕锦衣卫缓其狱。兵部观政进士杨集上书于谦，略曰：“奸人黄宏进易储之说，以迎合上意，计脱于理。而公䓁国家柱石，乃恋恋宫僚厚赏，不思所以善后乎？脱同、纶死狱，而公坐保崇高，清议奈何？”谦以书示王文，文曰：“书生不知朝廷法度，然颇有胆气，当进一级。”出集知安州。于是给事中呉江、徐正密请召见，屏左右，言上：“急出沂王于所封，增高南城墙数尺，伐去城树，镕灌封锁，以防不测。”帝怫，黜二人云南经历，留未行。复谪戍铁岭。时御史滑县甲亦请尽削宫树，会盛暑，上皇每露凉树下，得其故，颇戒心。以薛瑄为大理少卿，瑄初到南京大理，独不从公卿祖太监金瑛江上，瑛至京，亟口瑄。及内召，会苏、松饥，民贷粟富家，不与，焚其室，惧罪蹈海。王文按治，坐谋反，连及五百家。瑄抗章力辩之，获免者众。文曰：“此翁崛强犹昔。”齐庶人瞻爀、谷庶人瞻焮移寘凤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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