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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川 有许多粪

 一半时差 2024-09-21 发布于广东

封面写着东亚叙事是一场宏大的集体记忆。电视剧【请回答1988】里成宝拉呵斥汉城奥运会的举办,就读首尔大学的她不畏惧要被开除学籍的影响,满腔热情走上街头抗议,这事件发生的背景是韩国走向民主的最后一场运动。

1987年,一位首尔大学的学生在侦讯过程中被处死,一位延世大学的学生在示威期间被催泪弹击中死亡,接连的事件直接点燃韩国的民主运动,百万民众走上街头,反对全斗焕独裁政权,结果是他们走入了民主化的新阶段,从而有了现在的韩国。在同一时期,东亚的民主化运动几乎是一致的,不同的结果造就了不同的记忆,鹿川的粪逐渐消失,鹿川的愤也很好地被书写了下来。而写不出的地方仍踩着粪而不自知,这场东亚的记忆,是谁在缺席了,我们不用回忆,发生在当下。

与回忆战争不一样,人们好像对于这类民主事件的回忆很平静,甚至带点语言回避,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们这样,亦或是东亚都是如此。“民主”这个词大抵是在不同的土地会有不同的理解,我们从来不敢过度解读。李沧东写下了一些事实,也拍出了韩国人真实的悲悯,无论是导演还是作家身份,他能完成这样的作品,对于任何一位有血肉和良知的人民来说,都弥足珍贵。

//时代之下//

理想与活着的矛盾常常出现在各式各样的作品探讨中,似乎总要做出一个选择,包括在李沧东以前的作品里,或是任何讲述革命的故事中。这本身就是一个诱导的思想指导,理想与活着两者为什么不可以是同时间发生,它们的关系其实由个人主导,但偏偏我们将理想的位置放得很高,活着的位置说得卑微,这本身就是对“革命”不平等的定义。

在同名篇里,俊植和玟宇验证着这样的选择,俊植是活着的代表,从读夜校到成为一名教师,在鹿川买了房子,还娶了漂亮的妻子,用大众眼光来看,他是一个不折不扣地在向好生活迈进的男人。但回到内心,在时代之下这世俗的生活是用苟且地生活换来的,他必须小心翼翼。弟弟玟宇有着理想主义,他追求的并非个人理想,而是为了整个国家而努力,他献身在学生运动中,要想改变苟且,那得必须彻底。

两人并非要一定对比,可是往往崩溃的是那个在追求高尚生活的人,俊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不堪,但他把这一切归到玟宇的身上,甚至是妻子的身上,他质问玟宇,怎么到了这个年纪还在为正义和道德而战;为什么不像他那样为了养家糊口,为了职场奋斗而四处看人脸色;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超越一切。俊植就是屈于现实的代表,他质问却不明白此刻的痛苦是因为妥协而造成的,而事实是在生活中玟宇和他没有什么两样,一样是在这个时代之下生存的人。

这类人的卑微都来自于自己,他们搞不清楚自己痛苦的来源,反而去埋冤努力改变环境的人,倘若大环境改变了,他们也不会说出感谢,反而转过头去投机取巧,享受时代的红利。这就是民主化的最大阻碍与矛盾,在谈理想与活着的时候,人们要先认识自己,再目标一致,否则无论怎样选择,都是一场自相残杀。这个话题从来不会停止,因为是人性造就的,不需要手枪就能死伤一片,愚昧和人性才是跨越民主的两座大山。

//天灯何时亮起//

《天灯》里郑信惠的经历可以在很多作品里找到相似,温斯顿在101室受尽了非人的折磨,以思想定罪让他接受背叛。郑信惠所受的屈辱还多了男人对女人的侮辱,不但贬低人格和尊严,还殴打,性侵逼供。李沧东笔下的人们,也通常用“底层”来增加悲悯的色彩,他的描写是激烈的,仿佛一条引燃的炸药线,穿过了潮湿,愤怒,暴力,最后到达人性最软弱处,渗透在五脏六腑里。人们会侥幸自己不是信惠,但同样也没有逃脱权力与现实的枷锁,因为在天灯关闭的地方,只要是正直善良,怀抱理想的人都是危险的。

信惠最终不再相信理想,她坚称无辜,但国家只想要一个有错的人,不管她在追求什么。你终将发现在历史中牺牲的英雄都曾和你的处境一样,都是无可选择或必须选择,他们参与了运动成为英雄,他们参加了战争成为英雄,而你受尽屈辱,接受妥协,成为了生活的罪人,但却是生命的英雄,因为最后你活着。

所以当你看到人们站上街头抗议的时候,当新闻报道一处战乱的时候,当你最发出的文字惶恐的时候,你最先想到的是什么?笨蛋啊!他们是和你一样的,你在嘲笑他们,也是在嘲笑自己,你的可怜并不会产生任何作用。平等快乐永远不在那些风平浪静,而在破涛汹涌的对抗挑战,真相藏在真实的反面,翻过去才有看到光明的可能。

生活的华丽总是遥不可及,卑鄙,肮脏一直遍地都是。在韩国人写下的东亚回忆里穿行,我们何时点起自己的天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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