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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要说到“自由”这个概念的复杂性，自由这个概念是西方哲学最重要的，最核心的概念，但是也是最含糊，最复杂的概念。 自由主义大师约翰密尔在《论自由》开篇就写到 “这篇论文的主题，不是所谓的意志自由 (即那个与被误称为“哲学必然性”的信条不巧恰相对立的东西)，而是公民自由或曰社会自由，也就是社会所能合法施加于个人的权力的性质和限度。” 也就是说，虽然形而上学家和政治哲学家共同用“自由”这个概念。但是两者的意思并不等同。 在西方哲学历史上，自由有很多意义， 第一种，是古希腊形式的。古希腊人把自由理解为两个意义，第一个意义是思辩意义上的自由，当一个人沉溺于思辩活动中，他就超出了世俗功利社会的束缚，此时就是自由的。第二个是政治哲学意义上，一个人成为了公民，参与到了政治活动中，就是自由的。相反奴隶被理解为不自由，因为奴隶被剥夺了参与政治的活动。 所以在古希腊人那里，自由概念是没有个体和主观的一面的。 第二种，是基督教形式的。基督徒理解的自由，开始出现了个体概念，个体是无中介的，直接面对上帝。 第三种，是近代意义上的。近代意义的自由，在形而上学意义上呈现出对于个体意志的肯定，肯定作为主观意志的自由。而在政治哲学中，则呈现出私域的自由，私域的个体有着不受他人强制的自由。 但是在这里，自由仍然有两个意义， 1、是非强制性。当一个人的活动不受到他人强制的情况下，就是自由的。 2、自主性。当一个人的行为是自主的，就是自由的。 而前者是一种消极性自由，后者是一种积极性自由。马克思主义者对于自由主义者的批判，就是建立在自主性对非强制性的批判上。 所以他们老说，自由主义者的自由是抽象的自由，因为自由主义者强调私域的不受强制的自由。而在马克思主义者看来，这样的自由是不够的，譬如说在市场活动中，虽然你可以选择A或B作为雇主，却不得不服从于市场规律。 所以在马克思主义者那里，谋求一种自主性的自由，这种自由的危险性就是，为了反对非强制性自由，就会出现“强迫你自由”。 而海德格尔的自由是什么呢？海德格尔自己说，自己不愿意提供一套伦理学，换言之严格意义上，海德格尔没有自由观，甚至于海德格尔根本就没想探讨自由。 但是我们读“存在与时间”，我们是可以读出海德格尔试图强调此在的能在性，也就是自我筹划性。这样的观点，是被存在主义大力发扬的。 但是，如果仅此认定海德格尔试图建立起一套关于自由的观点，似乎就与他的哲学宗旨是大异其趣。因为从康德到海德格尔，乃至于到马克思，他们都试图建立起一套关于自由的言说。 但是海德格尔则不然，海德格尔的哲学试图去批判近代哲学的主体性哲学（当然是否成功，另当别论），所以严格意义来说，海德格尔并不关心“自由”这个概念，所以他后期哲学大力试图弱化前期以“此在”为中心，而是强调以“本有”为中心。 海德格尔的哲学，既非试图建立起康德式的目的王国，也不是建立起黑格尔式的绝对精神的实现，更不是马克思式的自由人的联合体。 只有将历来一切哲学体系都否定掉，或许能够隐约地捕捉他试图强调“存在”或“重提存在”问题的意义，在他看来，从第一开端（通俗理解，就是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主义延续下来的形而上学传统）开始，哲学就走错路，这个错路导致了哲学开辟了一条通往技术和科学的道路，从而使得人类的存在遭受危机。只有矫正这一点，才有可能开辟另一开端。 因此传统形而上学理解的“自由”，恰恰是他所反对的对象。 那么，自由主义者怎么看待海德格尔式的“自由”呢？或者说被庸俗化理解为一种存在主义的自由（注：对于海德格尔研究者来说是热知识，即海德格尔不是存在主义者。对于哲学爱好者是冷知识，往往认为海德格尔是存在主义）。 严格来说，两者没有交叉点，因为一个是形而上学探讨，一个是政治哲学探讨，两者其实离得太远的。 但是非要探讨，我们倒是可以看到，海德格尔和萨特的区别，萨特作为无神论的存在主义，最终走向了马克思主义，而非自由主义。为什么呢？因为萨特的存在主义，强调个体的存在，看似与自由主义是相似的。 但是区别在于，自由主义者虽然强调个体，但是自由主义者总是在形而上学意义上将个体理解为有限的存在者（请注意此处的有限，是划界意义上，规范意义上）。可是存在主义者似乎也把个体理解为有限，但是他们的有限是在形而上学意义上来说，指的是有限的个体试图追逐无限缔造的一种形而上学张力。 自由主义者不探讨这个问题，其实自由主义者在知识论呈现出高度保守的态势，无论是洛克（强调上帝）、密尔（功利主义），波普尔、哈耶克（强调演化论路径），在知识论层次上都呈现出一种不谋求形而上学知识，也就是把理性和信仰分裂开来。 但是存在主义与自由主义最大的区别就是，存在主义强调的个体，是形而上学意义上的，是试图追逐无限的个体。而自由主义者的个体是世俗层次上的，是离开了彼岸，对于彼岸保持敬畏，而不再谋求追逐的个体。 只有理解了这一点，才能理解为为什么萨特会转向马克思主义。因为马克思的观点，就是强调有限者通往无限的道路，也就是所谓乌托邦的路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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