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水,用芹菜、卷心菜等经过多日发酵后的产物,如当地人所言,“是开胃利尿,消暑解渴的美味佳品”。但因有亚硝酸盐成份,稍微管理不善,便会霉变导致发苦,发臭,发酸,反而成了致癌物。人还没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已充斥着人的嗅觉神经,不禁让人不得不掩鼻而逃。在西北,尤其在甘肃地区,盛行了不知多少年,就像父辈们无不自豪地炫耀:“天天吃都不觉乏味,但若一顿不吃,便会如大烟瘾犯了一般,浑身无力,精神萎靡不振。”总之,打我记事以来,父辈们就开始把它作为面食,汤汁等一切和面有关的调味品,可以说,面里没有它的调剂难成美味佳品,而少了面的包容犹如一个失去亲人庇护的孤儿,两者嫣然一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一脉亲情。尤其困难时期,清汤里伴些浆水,再泡些黑面或包谷面干馍馍,人们视它为主食以果腹充饥,依然会吃的津津有味。随着日子慢慢富裕起来,它更是面食中不可或缺的调味佳品,自然成了向远方亲朋炫耀的唯一资本。人们每每端起一碗浆水面,满脸骄傲的,美美地吸溜一口飘着韭菜,辣子油,黄橙橙油花的浆水,再挑起一筷子雪白的,筋道的面条,然后铆足劲猛吸一口,瞬间,半碗面已扑腾到嘴里,虽然满嘴塞的鼓鼓囊囊的,但一点不影响从牙缝里挤出的,带着含混不清的吹嘘、炫耀之词,那种骄傲,幸福,知足的表情毫无掩饰地已写满了他们流淌着晶莹汗珠的赤红脸膛,仿佛他们一声声在啧啧称赞:“好香的一碗浆水面,神清气爽,神仙都没得比,纵使多少红烧肉都不换。”“可是,真有那么香?我怎么一点都没觉得?”我不禁一声声在发问。在我认为,除了酸,苦,再也尝不到值得让我如他们那么般啧啧称赞的味道,而且吃一口每每让我紧锁眉头,那种酸,苦不由让我把头摇得如花郎鼓一般,致使我痛苦不堪。“你咋就这么苦,这么酸?”我常常端着一碗浆水饭,怒视着它,一脸难以置信地责问它。知道吗?因为你,让我在煎熬中度过了苦不堪言的少年时代。有人抱怨我,“说一个土生土长的甘肃娃竟然不吃浆水饭,莫非吃一口真能把你苦死,酸死?还有人讽刺,挖苦,嘲笑我,说我一看就是被南方水土滋润过的,瞧那一副细皮嫩肉,白面书生的模样;还有人带着不满、愤怒的口气指责我,嗯,真矫情,都是父母惯的臭毛病,肚子还是不饿,若让他美美饿上一两天,保证他会把眼前的浆水喝个精光,还会竖起大拇指夸赞一番”。“唉,谁能理解我心中的难言之苦?”委屈的眼泪已悄悄在眼眶打转。其实,只要是能填饱肚皮的东西,我何尝没吃过?那种狼吞虎咽的样子常常会得到父辈们发自内心地赞赏,夸赞我有一个好胃口,从不挑食,什么都能吃,可是,偏偏对浆水饭却谈虎色变。曾经困难时期,因为家里穷,顿顿不是浆水拌汤,就是浆水馓饭,浆水搅团,或者是浆水高粱面根根或浆水玉米面根根,除了逢年过节,天天吃,年年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顿不落地吃,吃的我胃反酸水,吃的我恐惧感与日俱增,每次看到那一碗浓白的浆水和浆水里那一根根,一片片如腐烂的黑色叶片,那种恐怖般的酸,苦便开始恶意地折磨着我,让我条件反射的想呕吐。”我一再在心里为自己叫屈喊冤。“同样是吃着母亲乳汁长大的兄弟,人家几个却视浆水如命,一顿不吃如同丢了魂一样。”萦绕在心头的疑问时刻不停地在熬煎着我。可是,每次放学回家,看到锅里又是半锅浆水包谷面馓饭或黑黑的高粱面根根,我便气不打一处,仗着是父母的老小,我很任性的一句赌气话“不吃了”!然后背起书包,头也不回地向学校走去,任凭老母亲在身后一再央求:“我儿不要走,等等我,我给我儿去拿白面锅盔馍,去拿饼干。”看着我依然决绝走远的身影,老母亲一脸无奈的只好让我同学捎一大块白面锅盔馍,不过还要遭受人家几个对老母亲不满的指责:”你就把他好好惯吧,看能惯到啥时候?嗯,惯的狗都不吃了,怪毛病,竟然不吃浆水饭!”尤为可气的是,因为不吃浆水饭,他们几个有气无处发,于是他们故意一口咸菜,一口浆水饭,而且他们还挑衅似的一边看着我,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不停的眨巴着嘴巴,我那窝在心头的火,突然间从心底爆发了,我真想,真想……,脑海里已浮现出多种惩罚、报复他们的手段,可是被娇惯惯了的老母亲带着央求的口气劝回了小屋。当我蒙上被子,睁着血红的双眼不知如何发泄心中怒火的时候,突然从门缝传来老母亲给我塞饼干的声音,我偷偷的会心一笑,随之,气已消了一大半,我一边津津有味地享受着饼干带来的快乐,一边在心里暗暗骄傲地炫耀:“瞧瞧,还是老娘疼爱我吧?不吃浆水饭,却有饼干吃,气死你们!”酸,苦始终是我难以言说的浆水味道,为此遭到了好多人的非议和白眼,但我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然后一脸无辜的一句“我有什么办法?随他们吧”! 王顺全,祖籍甘肃武山,现工作、居住在陕西咸阳,作品散见于报刊、网络平台。多年来一直酷爱文学、诗词,心中始终常记乡音,难忘乡情…… ● 投稿要求:尊重原创和首发;附个人简介和个人照片。 今 日 头 条:乡土文学微刊 企 鹅 号:乡土情愫 百家号:乡土文学微刊 个人图书馆:乡土文学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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