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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万里路丨廖天元:路过离堆

 长河副刊的书架 2024-09-23 发布于山东

刚到仪陇离堆公园,雨像导演精心设计过一样,劈头盖脸淋下来。

这是已经入伏的夏天,不期而至的雨,瞬间稀释了周遭的闷热,随之给人以宁静和清爽。即使雨有点过猛,我依然欢喜异常。

我只是担心雨滴会打湿“颜真卿”刚写下的文字。此时在广袤的时空里,“颜真卿”安静地坐在离堆广场,提起的大笔即将落下。当然,这是略带文学的艺术表达,我不知道,离堆广场的颜真卿雕塑倒底有几分像颜真卿,地上的字,有几个是他亲手书写的。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颜真卿”一直就在我的心里。

早知道仪陇有个三面环水一面环山的离堆公园,当年颜真卿到此留下真迹,但一直没有机会踏访,直到参与这次被朋友盛情邀约。

什么叫离堆?有人说是江河边与母山似断非连的半岛形山体。对这个拗口的表达我似懂非懂,只是对“堆”有一句话比较熟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从这句话来看,想必称堆的地方,一定突起而突出,是一道特别的风景。当然,这“堆”大得超乎我的想象,它的身后,就是平整开阔、热气腾腾的的新政县城。

此时,我很想拜祭颜真卿。

小时候练习毛笔字,描红的第一贴就是颜体,颜体端庄厚重,一丝不苟,像极一个人的严谨和刚正。长大后读过《颜氏家训》,才深知颜氏是怎样的一个豪门。豪门为何几百年兴盛不衰,在这本书里似乎都能找到答案。

不得不说,颜真卿和他的家族,在历史的风云变幻中,历经了普通人难以承受的生死之痛。也正是在特殊时刻的特殊表现,让人对颜氏家族顶礼膜拜。

但命运弄人,在安史之乱中忠心耿耿的颜真卿,在动乱即将结束之际却被贬蓬州任蓬州长史,途经当今新政时,好友鲜于昱盛情相邀,颜真卿小驻几日,留下了《鲜于氏离堆记》。

后人自然难以揣摩历史亲历见证者的真实内心,只能以现有的观念和认知度君子之腹。当时人也不知道自己一个有心或者无心的举动,会得到后世怎样的评价,产生怎样的影响。比如颜真卿,他永远也不知道,在离堆写下的离堆记——这个记录他遭贬的文字,会在什么时候产生什么影响。

也许他压根就没想。但世事往往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没有颜真卿,就没有现在仪陇的离堆。即使有,也只是一个纯粹的自然景观罢了。有了颜真卿,离堆就有了“魂”。

只是不知道当年颜真卿是怎么到的新政,是骑马还是乘船。如果步行或者骑马,想必蜀道的难让他体会更深。此时雨声如嘉陵江水澎湃,站在颜真卿的面前,我听不到他的说话,只看到他刚硬坚定的表情,让我心疼,也让我尊敬。

天地悠悠,岁月荏苒。到仪陇新政的历史名人自然不止颜真卿一个,比如元稹。

元稹在新政留下一首《新政县》:

新政县前逢月夜,嘉陵江底看星辰。

已闻城上三更鼓,不见心中一个人。

须鬓暗添巴路雪,衣裳无复帝乡尘。

曾沾几许名兼利,劳动生涯涉苦辛。

这首诗较有名气,特别是第一句广为流传。他具体什么时候到的,我没办法考证。我在意的,是他“不见心中一个人”的“一个人”到底是谁。

我曾经以为,他在惦念薛涛或者刘采春。

按现在伦理道德,元稹是一个对感情不专一的人。他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的痴情闻名,却与唐代“四大才女”(薛涛、鱼玄机、李冶、刘采春)拍拖了俩。

和薛涛相恋的前一年,他的爱妻刚刚去世,写下的痴情名句墨迹未干,转身就与薛涛爱得死去活来。离开薛涛以后,马上与刘采春甜蜜相偎。

如果可以开脱,那么唯一的可能是,人是情景动物,不同的情景有不同表现。他喜欢恋爱,但永远不能否定他曾经深爱过每一人。

从宋代一直到现代,鲁迅和陈寅恪等大学者,都认为元稹写的《莺莺传》,其中的张生就是元稹本人,所有的情形算是真实再现。

张生和现实的元稹一样,遇一个爱一个,然后为了前程弃一个娶一个,如此循环往复,构成了他丰富多彩的一生。

想必是我们善意地忽略了,只感谢他对新政的“宣传”。不过此时想来,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委屈了他,他在离堆的江边,只是想起了前辈颜真卿。如果不是这样,他何必感叹自己的辛苦命运?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英雄惜英雄了。

他们路过新政,来了又去了。不同的人,不同的时空,却给新政留下同样的一段佳话。像张继之于苏州的寒山寺,刘禹锡之于洛阳牡丹,韩愈之于长安细雨,杜牧之于扬州玉箫,一座城吸引一个人,一个人也成全了一座城。

路过的来了走了,生于斯长于斯的人走了来了。在仪陇土生土长的人中,朱德和张思德,是最闪亮的两颗星。

朱德用一根扁担挑起了昔日破碎的河山,张思德用生命践行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内涵。还有周克用、席懋昭、杨国宇……他们出生仪陇,走出仪陇,却都在不同的时空展现出独树一帜的客家精神。而后他们又“回归”家乡,以德润泽着家乡的一草一木,一水一土。

此时多希望他们还在,如果生命可以长青,他们回来时一定会为今日仪陇的发展点赞。因为仪陇终究成为他们想要的样子。但他们可能想不到,有一天高铁会从家门口呼啸而过,打破封闭的大山,带来世界的跫音。

那一天,望着络绎不绝前来游玩的人们,我突然有了一个假设,多年以后,这群路过离堆的人们,会不会也成为仪陇的一段历史,某个人的故事和文字会在后世久久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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