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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海波
或许由于童年的记忆过于深刻的缘故，小馄饨一直是我最爱的小吃。不像大馄饨吃的是鲜肉、菜肉、虾仁等馅料，皮厚量足，一碗下肚能顶上一顿饭，小馄饨则定位于垫饥的点心，皮薄馅嫩，味美汤鲜，品尝的是那种柔若无骨的薄皮融化在热腾腾的汤水里的感觉。小时候，我特别期待跟父亲去澡堂子，并非喜欢泡澡，而是好一口澡后的小馄饨。当经历过泡大池、湿蒸、搓背、淋浴等一整套流程，“脱胎换骨”的我有点精疲力尽地靠在躺椅上，这时吃上一碗小馄饨，让干瘪的肚皮微微隆起，人一下子便会变得神清气爽、浑身通泰，也为洗这把澡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北方人爱吃饺子，南方人喜食馄饨，广东地区叫云吞，四川称为抄手，在闽南又称为扁食。在我们江浙一带馄饨大致分为两类：大馄饨和小馄饨。传统小馄饨一斤面可以抻六百张馄饨皮，皮薄到晶莹剔透，隔皮可映字，点火即燃。小馄饨的馅少，通常以七分瘦肉和三分肥肉剁成肉馅，和葱末、姜末、盐搅拌均匀。如果说包饺子、大馄饨有“以铜琶铁板唱大江东去”的豪放不羁，那么做小馄饨则蕴含“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婉约灵动。小馄饨开胃易消化，一般小孩或老人食欲不振、胃口不好常会煮小馄饨吃，因此小馄饨是老少皆宜的小点心。 常见的小馄饨因为皮薄，里面的馅能透过皮而看到，外加小馄饨表面皱皱的，谐音为“绉”，所以也称其为绉纱馄饨，其白汤中添加虾皮、蛋皮、紫菜、香菜等佐料，更助口感咸香、清鲜不腻。一只只馄饨沉浸于氤氲缭绕的热汤里，就像仙女下凡，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令人不忍动箸。 在江淮地区还流行一种红汤小馄饨，块头比绉纱馄饨稍大点，一个个肉馅扎实、粉嫩圆润，好似婴儿胖嘟嘟的胳膊肘，咬上一口，汁水爆开，能吃出猪肉自带的鲜香。酱油汤是这种小馄饨好吃的精妙所在，酱油是加了生姜、葱头、葱段煮过的，并会放虾籽、猪油、胡椒粉调味。特别之处在于，虾籽不是配料时与酱油、猪油、蒜花、胡椒粉一起放在碗里，而是直接大把大把撒在大锅里与馄饨一起煮，然后舀到碗里的。我每年陪父母亲回扬州老家扫墓踏青，总要在一间有些破旧的早茶店，吃上一盆红汤小馄饨，咀嚼乡味，记住乡愁，盛馄饨的白色搪瓷盆有些磨损但仍在使用，也折射出这家深巷老店的口味佳、人气旺、性价比高。 近日，我重回母校，校门口夜市依然热闹，却找不见我以前经常光顾的父子俩摆的“张记馄饨摊”，蓦然回首，附近一爿“张记馄饨店”的招牌引起了我的注意，果然里面是故人，只不过小张变成了老张，原来的老张已回家颐养天年。等小馄饨上桌的间隙，我看到斜对面一对大学生情侣一边吃馄饨一边说着悄悄话，女生还一脸温柔地舀了几个小馄饨到男生碗里，不由得让我想起若干年前的缱绻画面。当年冬夜，寒风呼啸，晚自习后我去“张记馄饨摊”吃宵夜驱寒，远远地只见桌子旁坐着同班的一对恋人，先是男的为女的暖手，后是女的给男的碗里加辣油，后来两人结为夫妻，一直恩爱至今。我想小馄饨带来的小确幸，必定也会给眼前这对青年男女的情缘加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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