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音配像”“像音像”谈起…… 前几天,在网上看到了一篇《“音配像”是外行在“玩”京剧?》的文章后,有了一些感想,就写了几句留言,朋友看到后,也发了几句感慨。大家聊了起来,虽然大家东一句西一句,既没层次又没深度,却体现了一群热爱京剧的年轻人的情怀—— 甲:音配像的功绩在戏外。其一,通过音配像整理了大量濒临损坏的珍贵录音。其二,鼓励了众多参加音配像的演员学戏。其三,广泛传播了京剧艺术。现在我们学戏很多都是以音配像作为范本。随着时间越久,我越觉得音配像珍贵。@乙兄的这段评论我表示全面认同,这才是艺术批评应有的态度! 丙:完全一致。 乙:@甲音配像总体来讲说成功的,可能一些人看过录音者的表演,配像的演员也的确和大师们的水平相差甚远,但我们这一代人大多无福得见老先生,难道舞台的画面只能停留在耳音的想象中?另外,老戏中运用了很多我们现在不理解的锣鼓经和曲牌,或者觉得冗长的过门,我们通过音配像的画面不合理也可以看到当年的舞台景象,联想到京剧不断发展的脚步。“不倒退”也是我们这一代从业者的责任和义务。至少,我通过音配像看了不少好戏,同一个剧目不同流派的演绎,不同场景调动也让我受益匪浅。虽然有时候开着音配像的画面只是为了听声音,但咱们想回头看一眼的时候,至少有个画面在活动,总比想看时没有强。 甲:@乙大师们一定是一去不复返了,这是无可奈何的现状。同马连良比张学津固然是不行啊,可是活着的还有比张学津好的么?更不要说今天了!所以用发展的眼光来看,那时候做出来的音配像虽然有不足(例如也有地方不对的配像),但今天来看也是无可复制的。何况如果不是音配像,不知那些宝贵的录音还要在资料室里沉睡多久。京剧演出质量退化的速度是惊人,未来音配像就是可以起到复排某些剧目的主要参考依据,所以音配像的功绩是主要的,不足也有但必须要辩证的来看待。 乙:京剧观众向来“厚古薄今”,死了的才是好角,活着的都提不上,虽是陋习,但也无奈。20年后,现在音配像这批演员恐怕也有故去的了,可能那时才能显出弥足珍贵。 甲:是的,所以您说的是对了,时间越久他的价值就会显得越重要。至于像音像则是另外一回事。 乙:像音像是畸形儿。 甲:反正我持保留意见。 乙:我持反对意见。 丙:@乙 观点高度一致。 甲:完全没必要嘛!空中剧院,电影,电视艺术片,都可以起到保留传播的职能嘛。 乙:每次在电视上看到像音像,我都把音量关到没有。 丙:总想要完美,忘了艺术就是遗憾的。 乙:李多奎现场冒嚎了都认为是珍品,为什么?因为符合情绪,此情此景冒嚎也不过份。京剧是唱什么?演什么?无非就是“情”!不是所谓的“完美”。 丙:演员没有连续的情绪,人物状态就不对了。 乙:演的还得是“戏”。 甲:对!演的是“戏”! 乙:像音像里女演员都好看得不得了,表情也特别影视化,嘴不敢使劲,看起来倍儿假。 甲:同意您的观点。 丙:而且录音效果,加水太多了。 乙:过于注意表演,看着就不舒服,要是台上真那样,一个字都唱不出来。 丙:不真实,不值钱。 甲:我现在更爱看80、90年代录像。 乙:《洪羊洞》,只有连续唱完了洪三段之后,到了散的时,人物状态才会出来。现在是一段一段的分开录,演员情绪不连贯,是僵死的艺术。 甲:都是在台上唱戏,表情身段控制得当,举手投足都是美的,刘长瑜说过“精心设计,自然流露”,那才是好玩意儿!现在是一句一句录。 丙:水清则无鱼,太干净了就没味道了。 乙:像机器包饺子,看着不错,就是不值钱。 甲:像音像的表演包括演唱没有生命力,所以我说是僵死的艺术。 丙:《探母见娘》,一定要经过《坐宫》的思念,《过关》的艰辛,《见弟》时的重逢等情绪积累之后,才会到了《见母》时有“千拜万拜也是折不回儿的罪来”那种真挚的感情,情绪自然发展到这里的一种迸发,现在是一段一段来,演员毫无连贯情绪。 乙:没有一番一番的摇板流水过渡,无法体会到最后慢凤点头开唱“杨延辉心中似刀裁”的撕心裂肺。演员自己都不哽咽,观众恐怕也不能潸然落泪 丙:那天我听学津老师的哭堂都流泪了。 甲:有些剧团在演出时便将“见妻”一场戏掐掉,从“见娘”直接过渡到“哭堂”,但是剪裁又不能做到了然无痕,佘太君唱【西皮散板】“我儿失落番邦外,你妻未曾伴妆台”,杨延辉接唱“听母一言泪满腮,好似钢刀刺心怀。事到如今无可奈,说不尽的愧疚情有口难开”——即便是掐去“见妻”一场戏,不让孟金榜出场,但在唱词中依然涉及到了杨延辉在宋国有妻室的前史。 丙:见妻描写了人性,男人有时的无奈。 甲:我觉得佘太君的“夫妻恩爱不恩爱,公主贤才不贤才”特别有人情味,而不是大义凛然杀之而后快。 丙:绝对同感。 甲:这一刻她面对的是儿子,而不是敌人。 乙:夫妻见面还没哭够,一听说儿夫有了新女人马上“听一言来怒不嗳”,多么鲜活。 丙:四夫人唱的你若走来把我带,是最煽情的。 甲:我学的词是贤妻莫把夫来怪,我有言来听开怀,不是她盗令来得快,插翅焉能转回来,临行时言语叮咛在,即刻回令莫迟挨,夫妻们只哭了肝肠坏。后来又见过再等三五载,大破天门转回来……我觉得不好! 乙:傻女人,人家四郎在皇宫内院装模作样哄公主开心时何曾想到前妻?见妻这场还是老词好,见面打起来了也不足为奇,即使守活寡也要保持“唯一性”,这是女人的真实写照。 丙:我母道你是贤德的人呐,多有内涵! 乙:都是杨四郎骗女人的鬼话。 丙:这是维系婆媳关系。 甲:我考虑的是如果大破天门转回来,那边的铁镜和孩子在杨四的心里怎么算,摆在什么地位呢?把杨四定义为百花赠剑的海俊,不合适,他还没那么坏。后来我想到的是台湾老兵,一下子就释然了。 丙:您说得对。 甲:现代意识不关照任何历史语境,用现代人的思维去“匡正”古人的言行,这东西最可怕。我总举杨白劳的例子,假如用现代意识来看杨白劳,该剧就彻底颠覆了。1.杨白劳老婆死了,没钱下葬去借钱,借钱之前杨白劳就知道黄世仁是驴打滚的高利贷,借钱无疑是饮鸩止渴,既然明知道自己没有偿还能力,为什么还去借高利贷?这不是不讲诚信吗?2.借完钱不还钱,还躲债!更无诚信可言。以上是用现代意识的解读,那这个戏也就没法看了…… 丙:我认为京剧唱词不是华美,也不是剧中人的宣泄,而是触及观剧者的共鸣点,比如监酒令,那龙楼与凤阁依然无恙,只不见当年的创业高皇。 甲:所以说现代意识这个东西不关照任何历史语境是最可怕的。好的唱词确实会在那一刻与观众的内心相碰撞,从而一下子感染观众。吴小如先生说过程砚秋《红拂传》的“此一去再相逢不知何年”这一句把他给听哭了;我觉得与李世济的“愿王爷福寿绵长明年相逢在汉疆”有异曲同工之妙。人在生离死别的那一刻对对方的一种殷殷期盼。 丙:说得好! 甲:12点了,就此打住,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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