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e de création 1888. Date d’inauguration 1895 启蒙运动推动科学的诞生,颠覆了艺术工作者原有的创作对象和方法。17世纪中后,哲学与文化运动蓬勃发展,理性的力量使人类摆脱了神学和宗教的束缚,创作不再局限于对浪漫、完美的幻想,神话人物和对称古典缓慢让位。现代意识的焦虑出现后,人们对完美和假象的厌倦逐渐显现。奥古斯特·罗丹(Auguste Rodin)塑造出臃肿身段的具体个人,《塌鼻子的男人》以外表的“丑”表达了真挚的情感和人性精神。在对缺陷与脆弱的凝视中,人类正视切实存在的价值。 雕塑作为空间艺术,擅长实现一种非物质的体验,描绘存在与消失。它的核心是尺度和体积,并具有特定精神目的。人类第一次在自然景观中树立起一块石头,纪念碑性质的雕塑即刻诞生。巨石阵中的踵石(Heel Stone),苏格兰奥克尼群岛上的斯滕内斯利石群(Orcadian stones of Stenness)都是新石器时代晚期的立石,未知和沉重的时间感让观者敬畏。 “2 as 3 and Some, Too” (1997–98), the steel frames of two open cubes. Credit: Liz Larner; Cathy Carver 《关系-讨论 》李禹焕 尺度和体积帮助人类确定自身的大小,在巨物面前,在里约热内卢高 30 米的《救世基督像》面前,观者会产生被它审视的肃穆感,反思个体与空间、大地、宇宙的连接。 Mao Guanshuai Black snake W83xD13xH9.5cm African Blackwood 2021 到了后现代背景下,雕塑家表达出的精神议题表现出更多社会性质和个人情绪。中国当代艺术家毛冠帅深受庄子影响,在长时间木雕创作的过程中,手段从粗糙走向柔和。“物化”是庄子思想中重要的内容,通过对事物中的关联性和超越性进行思考,他认为个体应当脱离物的束缚,顺应自然。毛冠帅的雕塑创作,轮廓从尖刻转向流线型,以坚硬的木质或金属凝结出水流的“净”和“柔”,“我认为万物皆有灵,叙述对象中,不只是宏大的佛像,对于平常物,花、石、鸟,都会有敬畏感。”无为不意味着躺平,“恰恰是专注于观察自己的内在,以自己的方式去理解世界。”线条平滑的流畅感在很多雕塑作品中都能找到,从亨利·摩尔(Henry Moore)到杰夫·昆斯(Jeff Koons)。 Un Balloon Dog de Jeff Koons avec l’artiste dans son studio, 1997. Crédit : Ellen Von Unwerth/Art+Commerce 然而,哲学家韩炳哲认为,杰夫·昆斯的雕塑品跟苹果手机都显得太过“平滑(das Glatte)”,呈现一种谄媚、迎合的姿态。《气球狗》这样的作品里,没有灾难、伤害、断裂、裂痕,物质看起来柔软、圆滑、平庸、直给。剥离了复杂,这种艺术似乎没有在强调、释义或是反思任何意义,就是用来点赞的艺术,舒适、简单、毫不费力,像是观看无需动脑的肥皂剧和小视频。 © 2020 Bruce Nauman/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Photo: André Morin 在观念艺术和装置艺术出现后,雕塑的定义和展现形式从不同维度被拓宽,从单一到多彩,厚重到轻盈。维特根斯坦相信,我们日常使用的语言形成了我们的认知边界,也阻碍了我们的认知。深受他影响的当代艺术家布鲁斯·瑙曼(Bruce Nauman)一直认为自己是雕塑家, 从学生时代起便开始制作雕塑,他对空间和身体进行另类解读,试图跳过语言来表示并传递意义。在作品《黄色房间》(Yellow Room)中,他使用黄色的光线营造一间让人暴躁、愤怒的临时空间,赋予雕塑“控制”情绪的力量。 Palette,Tony Cragg 1984, Found plastic objects and painted acrylic panel with accompanying installation instructions. Panel: 185.4 x 199 cm. SOLD FOR $74,500 Sir Anthony Caro Early One Morning 1962 英国抽象主义风格雕塑家安东尼·卡洛的作品《一天清晨》材料是坚硬金属,却给人以轻盈的韵律感,有着 60 年代的乐观主义情绪。去掉底座,直接放在地上,观众可以根据自己的语言和尺度来跟作品对话。这类新的雕塑质疑坚实力量所代表的确定性。在表达或转述当代社会精神时,后现代下的不确定性是一种对经验的挑战。如果笨重的雕塑轻盈起来,又似乎传递出深刻的自由? Officials change cover of the Kaaba in Mecca 当我们讨论雕塑时,不可避免需要观察它所在的空间及其精神属性。公元前12000年前建造的哥贝克力石阵位于低矮的山丘之上,似乎是用于祈祷和举行仪式。石柱不止依靠雕刻着的图案满足视觉想象,游行、庆典、献祭这样的“社会性”活动也在这里发生。麦加的克尔白天房(Kaaba)至今仍吸引朝觐者前往朝拜。通过物理空间来完善、构建精神空间——人类一直实践着这一任务。雕塑既是动作,也是从这个动作引发的空间美学加工结果,从定义上强调过程这个属性。完成之后,在自然里的风蚀不可避免,与空气、人、动物、水都产生作用,力的变化扭曲了物。 Constantin Brancusi in his studio. Courtesy Radio Romania Cultural 20 世纪早期,从尼采到爱因斯坦,再到卢瑟福,这些极具创新精神的思想家从根本上挑战了绝对、客观知识的可能性,推动人们对于世界新认知的新型阐述形式的发生,于是抽象艺术迅猛发展。在罗丹工作室待了两个月后,年轻气盛的艺术家康斯坦丁·布朗库西发觉大树底下难长草,选择了离开。 Constantin Brancusi, The Beginning of the World, 1924. Courtesy Kröller-Müller Museum Above Below Betwixt Between, Every Which Way, Silence (For John Cage), Through May 7–October 22, 2016 555 West 24th Street, New York 受布朗库西和日本庭院思维影响,极简主义大师理查德·塞拉的雕塑通过块面和体量的呈现出了一种压迫感,表现出重力,同时提供人一个进入雕塑的空间,真切的实物故意制造视觉障碍,让观者深切体会、意识到自己的视线走向,有更为彻底的身体体验。他的钢铁碑林《四面八方》(Every which way)以布罗德盖石圈这种远古巨制为灵感,以重工业的材料技术打造。1964年塞拉去巴黎第一次看到布朗库西的雕塑,就被打动:一条边缘的线就能暗示雕塑的体积。于是他放弃了绘画,“我想用雕塑的形式让空间产生变化。我的雕塑最基本的原则是对空间的物质渗透和对时间的衡量。” Made of weatherproof steel, Transmitter (2020) measures 4 meters in height, 17.7 meters in width, and 18.2 meters in length Judd exhibition © 2020 The Museum of Modern Art 另一位极少主义的雕塑家唐纳德·贾德(Donald Judd)创作的规范的几何形物体表现出一种对严谨、极端干净的形式的渴求,“你能想象出一个比单纯的黑色钢制立方体更’特定’更’单纯’(single,取唐纳德·贾德之义)的东西吗?”《看见与被看见》的作者相信,贾德的雕塑直截了当,强烈地客观化了色彩、形式、材料和空间。 Noguchi working on the plaster original of “Mu,” 1950. Credit. The Isamu Noguchi Foundation and Garden Museum 布朗库西的徒弟野口勇的注意力则放在了尺度上。从雕像到复空间,再到大地艺术和建筑,体量、距离制造出的戏剧性落差感是雕塑艺术特有的力量。今年白立方推出与纽约野口勇基金会与博物馆(The Isamu Noguchi Foundation and Garden Museum) 合作构思的展览“一个新的自然”(A New Nature)。标题取自野口勇于1970年在旧金山艺术学院对学生进行的一次演讲,他敦促学生使用周遭城市化进程中产生的材料与科技物质去锻造“一个新的自然”。 Installation view, Isamu Noguchi: A New Nature, White Cube Bermondsey, London, February 4–April 3, 2022 Robert Smithson's earthwork Spiral Jetty (1970) is located at Rozel Point peninsula on the northeastern shore of Great Salt Lake. 'Ghost Forest' in Madison Square ParkSCOTT LYNCH/GOTHAMIST Slide Mantra (1986) at Isamu Noguchi: What is Sculpture?, Venice Biennale, June 29–September 28, 1986. The Noguchi Museum Archives, 05859. ©INFGM/ARS Moerenuma Koen Model, 1988. Isamu Noguchi ©The Isamu Noguchi Foundation and Garden Museum, New York / ARS. Photo by Koji Horiuchi TEMPORARY INSTALLATIONS, 1966 m² Year, 2022 Photographs: Michael Vahrenwald, Lance Gerber, Julian Basjel 当下,尽管杰夫 · 昆斯已经是拍卖价最高的在世艺术家之一,评论人仍然相信,如果作品被不断放到商业地产和广场大厅中展示,比如放置于纽约剧场大厅的Ballon Rabbit(Red),那么“Lobby art”无疑将降低他的身价。艺术家们渴望自己的作品触抵更多的人,但雕塑本身对美学价值的分外强调似乎使得它并不深受藏家和大众厚爱。 Akari display in Isamu Noguchi: What is Sculpture?, Venice Biennale, June 29–September 28, 1986. The Noguchi Museum Archives 事实上,雕塑的职能早已从远古时期先人造的器物,崇高庄严,行使祭祀和朝拜之职能,拓展进生活,比如收藏级设计。艺术家通过研究物的性质和历史,挪用并再造其功能、形态、材质。在改造各种物的同时,商品和艺术品的界线逐渐被弱化。”野口勇的“Akari”灯笼和灯光雕塑体现了他对于延展雕塑的观念、潜能与意旨而作出的努力。实用、经济、易存储与运输,“Akari”轻盈且脆弱。当然,即便如此,雕塑区隔于其他艺术形式的对现实的严肃反映,以“形”的宿命感,依旧得以延续。 ©Mohammad Hassan Forouzanfar 人们对雕塑艺术的探索从未停止或陷入僵局,数字技术帮助伊朗建筑师穆罕默德·哈桑·福鲁赞法(Mohammad Hassan Forouzanfar)完成了《扩张古老的伊朗建筑》项目: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和贝聿铭的玻璃金字塔与伊朗的世界遗产位于同一土地 ; 扎哈 · 哈迪德的维特拉消防站坐落于卡尚的一处考古遗址之上。在前卫艺术家组合 AES+F 建造的虚拟雕塑的项目中,天使 - 恶魔(Angels- Demons)体积庞大,约 6 米高,作为公共雕塑占据城市环境中的公共空间。他们喜欢在虚拟和现实环境之间自由转移对象,创造新的关系和意义。 雕塑在创新发展中,与当代装置艺术的界限逐渐开始模糊。从材料和工艺上已经不能明确划分雕塑与装置的区别,纤维、布料、纸张、木材和竹子等有机材料,金属、玻璃和塑料等工业材料,机器制作技术以及光电技术和 3D 打印技术,都可以被使用。或许本质区别还是在于装置作为一种“环境”和“体验”的性质最为强烈,而非独立的展品。不过,虽然传统雕塑对环境的实质性支配与改造并不明显,更多的是静态展示,但在当代艺术语境里,雕塑已经在驱动所处环境进行改变。AES+F告诉我,在信息透明的时代,他们有一套自己的分析方式来释义创作主题,其中一种与精神分析相似,需要对象描述他们的担忧或他们正在经历的事情,将创伤带到表面。例如在伊斯兰项目(Islamic Project)中,当标志性建筑通过再创被伊斯兰化时,浮现出对西方的伊斯兰恐惧症。另一例子是“Inverso Mundus“中的场景,将老年人和年轻人之间的代际冲突描绘成一场写实的跆拳道比赛,以解决婴儿潮一代与新世代之间日益扩大的世界观差距。虚拟形态使得冲突变得直观可见,并催生出宣泄冲突的解决方案。 时下,雕塑作为强有力的实体存在,强化世界的同时,继续对环境、空间和社会提出问题。在消费主义、物质环境成为时代标志的当下,城市中的可持续发展,自然中的人文印记依旧是雕塑家们(尤其是以景观和建筑这样的大体量形式为媒介的艺术家们)关注的命题。人类如何在信息茧房中找到归属、慰藉以及被纯朴打动的快感? 安东尼 · 葛姆雷相信雕塑可以操控人的身体进而影响人的思想。即使在这个虚拟数字时代,雕塑依然是质疑世界,以及探讨我们所处星球的重要方式——前者由我们所创造,而后者是我们创造的来源。 Isamu Noguchi working at a band saw in his MacDougal Alley Studio, c. 1945. Courtesy of The Noguchi Museum Archives (03224). © The Isamu Noguchi Foundation and Garden Museum, New York / ARS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