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那是咋晒的被子呀?”我刚把被子挂在晾衣绳上,大舅妈人就站在了我身后,大嗓门在我耳边炸响。 我激灵灵打个哆嗦。 “哎呀,你小点声儿吧,吓我一跳。”我皱着眉头看着这个自己耳背每每说话都提高一个分贝的老人,声音里透着不满。 “你别把被面晒外面呢,那不扫色(saoshai)吗?”她声音如旧。 “那你咋晒的呀?”我说着看她晒被子的那根晾衣绳上——一水水的被里朝外。 我这根晾衣绳上的被子一色的背面朝外。 “你能总这么晒吗?你中间不用翻腾一下吗?”我问大舅妈。 “翻。” “那你翻腾了,不也被面朝外了吗?” “可也是哈。” “那你大惊小怪干啥呀,震得我耳朵嗡嗡的。”我埋怨她。 “我长这么大小没晒过被子,你说话就玄玄乎乎的,我就这样说话能咋的你。”大舅妈说话声调依然不减,一边说着一边掀开门帘进屋了,我则看着两根晾衣绳上的被子发呆了。 大舅妈晾的被子在两块玉米地之间——妹妹的园子,邻居的园子都种着苞米,小暑时,苞米已经窜起来将近两米高,被子里朝外,一床连着一床,白亮亮的像是一块瀑布直下三千,熏风徐来,绳子微微晃动,这时眼前的被子又如一道清澈的山泉。 “一条界破青山色。”想起前人诗句,耳边是喧喧水声,身心清凉不少。 我这边的被子一床一床挂在晾衣杆上,一床双喜临门,一床鸳鸯戏水,一床并蒂莲,一床孔雀开屏,这四床都是我们姐四个结婚时的被子,喜庆的大红,大绿,大粉。一床黄底银星,这是女儿的被子,那是一个小孩子浪漫的星空。一床淡灰菱形格子,是大外甥的棱角分明。 你一定纳闷怎么这么多被子吧,听我给你解释:我的二妹妹在乡村小学教书,孩子小时,她就住在乡下,离她的工作单位只有十分钟路程,孩子读书时,她搬到市里陪读,每天早起晚归,往返近200公里,今年,她腰椎颈椎都出现问题,只能回农村住。我二妹夫在医院上班,不具备通勤上班的条件,她一个人又不敢住,只好我大舅妈陪着,我们姐几个说双休日没事也来住,种种园子吃点绿色菜挺好,说说笑笑在妹妹开学的时候都带上了行李。 妹妹的房子长时间无人居住,潮湿发霉,双休日我们从城里回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晾被子。 那床大粉的被子是我结婚时婆婆做的。被里被面是先生的二嫂买回来的,那时二嫂在家附近的四百货商店做会计,总是能买到又便宜质量又好的货物。据说,我们结婚所有需要的物件都是二嫂张罗置办的。被面是绸缎的,喜庆的粉,被面上的字也是烫金的花好月圆。我真喜欢上面的孔雀和缠枝莲,那么惊艳的美,热闹俗气中透出尘世里的好。 棉花大有来头。 公公婆婆老家河南,军转干来到东北,婆婆说当时他们两人只从家里拿了两个盖帘,两套行李,先生的大哥被留在河南姥姥家。 东北太苦了,他们太穷了,孩子们渐渐长大,男婚女嫁棉花成了大难题。幸好,河南是棉产地,可是,火车不能带棉花,婆婆的大哥就粗针大线地把棉花行在家里纺的粗布里,做成一床行李背着上了火车,每次都是把被子装在麻袋里放在过道上坐着到扶余县(松原旧称)火车站。每次都是公公接站,有一次,公公出差,舅舅没赶上过江的班车,江南江北三十多里地,舅舅愣是扛着两个麻袋走到公公的单位。 “不知道那两个被子你大舅是如何扛到单位的,怎么问也不说,你大舅那人呢……”婆婆用手摸着没牙的嘴,来回摸着,不再出声,眼睛定定地盯着某处,仿佛有个人也正在那里凝望着她。 那些年,家里五个孩子的棉衣棉裤,棉被褥子都是大舅扛来的。 2001年的一个子夜,我把哭闹的女儿哄睡,抬头看见卧室门口一个人:高大的个子,红红的脸膛,肩上扛着的一个秤杆子上挑着东西……我直觉是婆婆的哥哥,也没害怕,轻轻说,你来看我婆婆吗,在那个屋,人不见了,我低头看手表:2.10分。我把这个事跟我家老张说,他说,媳妇,你可别说了,咋那么像舅舅呢,不对呀,你也没见过大舅呀。 是的,我没见过那个老人,可是,他在自己去世前就把最小外甥结婚的棉花背过来了。 今天,我看见被子,想那个扛棉花的人,接站的人,行被子的人,都不在了,我的眼睛热辣辣的,紧抿着嘴唇,走到被子前轻轻摸着,我把脸贴在被子上,丝丝滑滑,柔柔软软,像极了那几个过世的人。 黄底银星的被子是女儿的,那是姥姥和大舅妈的杰作。 姥姥已经过世九年,看着这个被子大舅妈回忆说,当时,你姥姥说二闺女生了一个丫头,咱家已有的被里被面都太老了,大媳妇咱俩明天上街(gai)里再扯套被里被面回来,小姑娘用点颜色鲜亮的……这床我俩都相中了,那么多的被面呀,花呀草呀猫儿呀狗哇都好看,就它最亮堂! 大舅妈说话时眼睛还亮着光,只是,每次说到我姥姥时不是停顿一会儿就是绕过去。 我抱住被子,仿佛穿过时间的河流,与姥姥相拥。 我知道,我有了孩子时,姥姥家的生活有了很大改善,从衣服被子的颜色样式就能看出来。颜色多了,样式多了,可选择性多了。 最迷人的巨变从不是忽然而至,它以细微的方式抵达每个人的毛细血管。 “你妹妹她们的被子,哎呀妈呀,没有一床够长。”大舅妈站在门口指指点点,“哎呀,那几个妈呀,咋想的,儿子长多高不知道吗?我给他们拆被,各个都是接的呀,亏我有那么多的布头哇。” 大舅妈说着,走到晾衣绳边给我翻看:一道红,一道黄,一道绿,“就你们老太太做的那个够长。”她一边拍打着被子一边说,“可能你们老太太实惠,也可能是她二姐夫……” “个子矮。”我把她没说完的话说完,她看看我,眯着眼不说话,只是笑,有点你知道的意思,又有点自己不经意间说了实话的不好意思。 可是,我知道,那辈人既想给儿子好的生活体面又想着俭省,所以被面褥面就是当时流行的颜色,花式,但是,清一色的不够长。有可能是料子缩水,有可能是孩子婚后还长了个子,不是有一句“二十三,窜一窜”吗? 活得良善,活得节俭,活得困窘……逼迫着人要有点“智慧”。 烫绒的学名又叫灯芯绒,据说时尚界复古风流行,灯芯绒火了!看来,我的压抑全无道理,原来,老祖宗的审美从来在线。 下午,我透过窗户向外看,我晾的被子上面苞米叶子,苞米秆子,李子树都印在被里上,像是一幅抽象画。 据说莫奈,画了几十张干草垛,从早到晚,从阴雨到晴天,就是为了捕捉不同时间,同一干草垛的光和影,因此,莫奈也被称为印象派的开山鼻祖。 眼前我的被子也成了画布,那画家是谁呢? “哎呀,你别说,这被子一晒真好。”大舅妈贴了贴被子,嘴角上扬,两颊的肌肉隆起,眼前蓬松的被子与她何其相似。 她没有晒过被子,东北一年四季分明,常年睡火炕,不必晒被子。 我记得有一年我抱着女儿回娘家,女儿尿了被子,我的姥姥一掀她的被子,笑着对女儿说“呀,你撒了好大一张网啊!”就三下五除二拆下小褥子里儿,按在水盆里,把棉花晾在院子里的花墙上。 我特意告诉大舅妈不要把棉花晾在洗衣绳上,看别人笑话,姥姥说没人笑话,小孩子嘛,尿炕正常。我问姥姥你九个孩子,他们小时候你咋过来的,是不是洗不过来,姥姥说没有,她都快五十了才睡着褥子。 那就是说我所有的舅舅姨姨都没铺着褥子?! 姥姥四十八岁前都是直接睡在炕上!身下是苇席!她睡的褥子还是大舅妈过门带过来的陪嫁!而那时,我妈已经出嫁! 可是,姥姥依旧笑吟吟的,她说一切都好了。 她不说苇席粗硬,她不说跳蚤横行,她不说苇刺扎人,她只说如今都好了。 大舅妈说有我们几个的时候,小的时候她在我们身下垫了炕口袋(一米见方的大口袋,一般都是红颜色,里面是荞麦壳,孩子尿了可以把荞麦壳洗洗,晾好再用),大一点儿她天天计算好时间把尿,我们没尿过被子,以大舅妈的吃苦耐劳以及细心劲,我信。 阳光还足呢,大舅妈就说该把被子拿进屋了,天晚落露还往屋里带蚊子。我抬头看西边一朵青黛的云,驮着一团红霞,往天边去。像青色的马儿,驮着一个新娘子。我扛着被子进屋,想我扛的这一床又一床被,就像扛着四代人的生活,它们把那些几乎被遗忘又被想起,再讲起时有的保持原样,有的面目全非的故事再一次演绎,那些刻板化的故事被拆卸,重新拼接、组装,给予它们脉络、骨骼、血肉……故事被打捞起来终究只能是故事——有的变化都是以不变作底的,我是那匹青色的老马,那一床又一床的被子就是一个又一个新娘,是一幅时代流行的画——人的人生际遇各不相同,画的色彩风格就会不同呀。 林徽因曾说:“记忆的梗上,谁不有,两三朵娉婷,披着情绪的花。”感谢妹妹,没有她乡居的决定,就不会有我这次的晒被子,那么那些与被子有关的生活里的小确幸就会被我遗忘,那真是最大的遗憾。 说起晒被子,我可不陌生。 记得我十几岁的时候,妈妈要拆被子之前,都会让我把被子抱到晾衣绳上去晒,到傍晚收被子的时候,妈妈会提醒我,使劲儿拍打被子,把被子上的尘土拍掉,再拿进屋里。 我结婚之后,夏天晒被子的次数是一年之中最多的,因为其它季节都烧炕,一周才会晒一次被子;而夏天太热,不烧炕,空气湿度大,所以三天两头晒被子。 我通常在上午上班前把被子拿出去,下午上班前就收进屋里,以免下午下班回家的时候被子返潮。但也有例外,那就是双休日,可以先收拾屋子、洗衣服,再晒被子,也不必急着把被子收回屋里,日落前收被子完全来得及。 这两年妈妈眼睛看不见,我去照顾妈妈期间,晒被子是几乎每天都要做的功课。 妈妈有甲亢病,特别爱出汗,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把被子和海绵垫弄得潮潮的。早上只要有些微的阳光,我都会把妈妈的被子拿到屋外铁丝绳上晾晒。妈妈则打开电褥子,以烤干海绵垫。 妈妈怕被子晒不透,中午会让我把被子翻过来,晒另一面。 学生阶段总有许多美好的回忆,有简单快乐回味无穷的友谊,也有美好而纯真的爱情,还有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前阶段网上大学生“花样式”晒被子的奇葩图片,让人忍俊不禁又浮想联翩。 每逢秋季开学,晒被子是大学生们必须做的一件事。尤其是环境比较潮湿的地方,捂了一个暑假的被子,霉味满满,被子不晒根本不能睡觉。重要的是大学生们晒被子晒出了趣意。 校园里人稠地窄,晒被子的地方是有限的,大学生们为了给自己的被子找一席之地可谓是绞尽脑汁,充分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有的大学生别出心裁,用雨伞做支撑,把被子“蜷缩”在雨伞上,既能达到晒被子的目的,又不会把被子弄脏,思维独特;有的大学生脑洞大开,被子晒在了相邻的两个雕塑上,像极了两个促膝相谈的好朋友,让人心生暖意;那些宽敞的地方更壮观:操场的栏杆、篮球架子上、广场上、草坪上,密密麻麻地晾晒了大量的被子,仿佛一个个小型的被子市场。 学生时代,我也曾有过晒被子的经历。我的家乡是张家口,初中毕业后考取了唐山的一所中等专业学校。张家口与唐山虽然都是北方,但气候是有很大不同的。张家口是山区,属于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民间流传一句话“张家口一年刮两半年风”。这样的环境下,晒被子是不常有的,也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而唐山是沿海地区,夏天气温又高又潮湿,属于海洋性气候。第一年刚入学时,因是秋季,过了暑热天气,我并未感觉多么不适。到了第二年夏天,天气渐渐热了,有一天我忽然觉得被褥潮湿难耐。开始我以为有谁故意欺负我,故意把水浇在了我的被褥上,还发疯地在宿舍大吼“这是谁干的好事”。我的行为惹笑了其他几位室友。她们告诉了我唐山气候的特殊性,还告诉我如果觉得被褥潮湿,就多晒晒被子。这时我才注意到校园里每天有晒出的被子。夏天的校园生活,晒被子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因我就读的是中等专业学校,又是九十年代前后,环境与当今的大学校园是没法比的,晒被子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除了几根规定的晾衣绳与宿舍门前几棵树外,几乎找不到可晒的地方,至于操场及篮球架子上,学校有规定是不允许晒的。所以要想晒被子,就得起大早。早晨六点,够早了吧,别高兴,没地了。那时我真是服了晒被子的一些同学,我总是拼不过他们。为此,我常常睡着潮湿的被褥过夜。要不是年轻火力旺,恐怕早已患上腰腿疼病了。 还有更让我闹心的事。第二年放暑假时,为了好收拾行李,我提前让家里寄来一个小木箱,我把被褥都放在了小木箱里。而其他同学就是随意地打了行李捆放在了规定的行李室。看着自己的行李静静地躺在小木箱里,既干净又美观,心里美滋滋的,无所顾忌地坐上火车回家了。等到开学返校,打开小木箱一看,傻眼了。被褥经过了潮热的夏季,都发了霉,原先白白净净的被子里,褥子面上都染上了黑斑点,像是素描的山水画,还散发出股股霉味。情急之下我掉下了眼泪。已到的同学纷纷劝我不要着急,帮着我把被子都晒了出去。那些霉味不知多长时间没有的,或许是到了冬天,烧炉子的烟味让我忘了霉味,或许更长时间,我已记不清了。 躺在发霉的被褥里,我常想起在家的舒适日子,想起妈妈晒被子的情景。在家乡每年大晒被子是在换季的时候。春天,用了一冬天的棉被都要洗一洗晒一晒,晒个干透,然后储存起来,没有异味没有虫咬!夏天快过完了,天也要冷了,把一夏天用到的与没用到的被子、褥子、及其他棉质品都拿出来,让他们都充足的吸收太阳光,变得蓬蓬的,为寒冷的冬天做足了准备。有时,我们几个孩子还躲在晾晒的被子里捉迷藏,在院子里疯跑,在阳光下撒欢,觉得很有趣。有妈妈关怀的日子多么幸福啊!几次这样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梦中又回到了妈妈温暖的怀抱。 学生时代晒被子记载着我的些些苦楚,我想那些大学生们一定也与我一样,在晒被子时不止是花样与趣意,也有着烦恼与无奈,也一定有着难忘的温暖的同学情,无论苦与乐皆是美好的校园时光。 世人总喜欢晒,有在朋友圈晒娃的,有在家族群晒存在的,还有在街上晒富的…… 晒,意味着袒露,意味着任人观任人评,尽管能获得心理上的满足,而我,却极不喜欢,总是习惯把自己隐藏在阴影里,与光同尘,但不与光争辉。 说起光,便不能不谈阳光,南昌的四季不太分明,给人一种冬夏轮替,春秋缺席的感觉。烈日是主旋律,一年有近七个月都在考验人的耐热极限,枯燥乏味的日子里,母亲总是不厌其烦的做着一件我不太理解的事,那便是晒被子。 村里妇人常说到,懂得晒被子的女人才是真会过日子,小时候不懂,寻思晒被子还能有啥技术含量嘛?有太阳拿出去晾着不就行了嘛? 后来我才明白,太阳不仅能晒干水分,还能把我脑袋里的水也晒干。由于家境的缘故,棉花被是永远没有现成被套的,需要母亲从其他废弃的一大堆布料里反复挑选,然后精心拼接,裁剪缝制而得。这些布料是幸运的,不但被母亲温柔的手抚慰过,还能获得太阳神君的宠幸,享受被温暖的滋润。 记得五六岁那一个夏日,又是一个大晴天,我迫不及待扛起小棉被,一步一喘气来到母亲跟前吵着要晒被子。她看着被子把我的腰也压弯了,不觉笑成一朵花,赶忙把被子卸下,平整地铺开,然后开始给我“上课”,问棉被上的图案好看吗?画了什么呀?数一下有几朵花几朵云几只鸟…… 我故作得意,慢悠悠一个一个回答,棉被图案的主题是《采蘑菇的小姑娘》,林子草地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蘑菇,红的可爱,白的小巧,天上有七朵白云,有一朵只露出半个身子,还有一朵非常夺目,是金色的,犹如母亲眼里的光…… 说到忘情处,不禁哼唱起《采蘑菇的小姑娘》来,母亲在一边拆线,一边为我打着拍子。见她把拆好的线卷成球,我便好奇地问:“晒被子不是直接拿出去洗完就晒吗,还搞这么麻烦干啥?”母亲又笑了,思虑了片刻,才开口:“你说得没错,一般轻质面材就是洗好直接晒,可咱家是棉被,棉被入水千斤重,咱拆了线,单独洗被套就行,被子嘛,把上面的毛发简单挑一下,拍拍灰尘就直接晒。”每次母亲不经意的几句,却总饱含最朴质又实在的知识经验,能学不少。 待母亲拆好洗好,忙活大半天,我就会搬出家里不知道用了几代的小板凳,母亲坐着看劳动成果,微微一笑,又开始“上课了”,让我背九九乘法表,只要背出来,就奖励几颗薄荷糖,我凭着过人的记忆力,成功把一口好牙给活活断送了短暂的青春。至今回忆起,仍觉得傻得可爱。 我不爱晒被子,却爱晒被子的母亲,还有与之一起晒被子学习的优雅时光。 步入社会,我只晒过两三次被子,还有一次被人偷走了,自此我成了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胆小鬼。买的被子不需要繁复的拆解过程,直接拉链一拉,丢洗衣机里,甩干脱水直接挂阳台,阳光也能照到,但终究是找不回当年的味道了。偶尔闲来无事,我会跑到楼顶,静静坐着看那些大爷大妈,在阳光下忙碌晒被子的场景,只不过再也不会有人给我传授知识,我也不会主动发问了,就这样一直呆坐到天黑,起身才惊觉美梦醒了。 有时翻开相册,经过的每一座城仿佛当年小姑娘采下的一朵小蘑菇,每一帧都有母亲温暖阳光般的笑靥,偶尔拿出来晒晒看看,回忆回味,慢慢品尝,纵使天再黑,也有阳光的味道。 那床小棉被早已不知所踪了,如今我又回到故乡,又与母亲一起晒被子,只是再多的阳光,也填不满深陷岁月褶皱的沟壑,再暖的温情,也化不开缚雪的霜发。我猛然意识到,母亲老了,以后该轮到我给孩子们讲棉被上的故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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