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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教学的终极目的 ——开学第一课教学手记 袁召起 一 这是新生入学的第一课，我决定先讲课本最后单元的一首古诗，通过三千年的回响引发同学们的深度思考。 为此专门设计了导入课程的故事，上课伊始我向同学们提问：你们是否有焦虑的时候？我是一到书店、图书馆见到大量的图书——那密密麻麻的、壁立数排的、山高海阔的图书，我就焦虑——手心出汗、心跳加速。 强调一下，这种感觉是真实的。从上小学、中学到大学，直到35岁都是如此，真实的感觉难以自控。 35岁以后怎么样了呢？其实还是紧张，但是我有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一进书店我还是焦急，这时就直奔文史类书籍区域找到《诗经》这本书（顺便提问一下：同学们有谁读过该书整本？） 现在，请你们打开课本194页。大家一起读一下《诗经·邶风·静女》这首诗。 趁同学们读书的时候，我在黑板上写下“袁召起”“彤管”“荑”。然后，请他们拿手机查一下这三个字词。 在同学们还惊讶的时候，请一个学生起来读诗。 我知道你们在高中学过这首诗，但是，我自信和你们以前的老师讲得不一样。 然后就提问——请问某个男同学有没有女朋友？ 碰到他们腼腆的时候，我进行解释：人生正常应该是这样，你在幼儿园就要天真；你到了小学阶段就要活泼；你上了中学就要有激情与梦想；现在上大学了，理性适度地运用感情是必要的，恋爱也是美好的体验。——并且顺便问一下他们约会的场景。 现在给大家分享一首几近3000年的情诗，是远古时代青年男女约会的记录。 分三个场景简单地意译一下，并板书几个相关的字、词。然后提出问题，请同学们结合课本注释理解彤管与荑。 简单列举历代硕学大家对这首诗的立意的说法，进而重点讲述古今一些大学者们对彤管与荑的各种解释。 再结合大自然的植物问同学们：有没有见过茅草，在初春有没有采过茅草芽心里的嫩花序管，它在你们家乡叫什么名字？……有很多同学没见过，请他们拿出手机在网上查茅草，看图，追忆。 卖一个关子告诉同学们：只要说出这花序管在你家乡的方言叫什么，我就能说出你家是山东省哪个地方，或者是山东之外的山西、河南、河北某个省，因为这些地方我都做过田野调查，知道这个花序管在当地的名字。 并且在那段很短的时间，我查阅了500多本书，最后才探索清楚这个问题并写成论文发表在中文核心刊物，后来这篇论文还传译到日本去了。 专门说一下，这个东西在青岛方言叫“茶根”——并板书。 明确告诉学生：关于这个“彤管、荑与荼”我的研究成果是全国最明确的，相对最合情合理，揭示出真相。北外一位学者翻译《诗经》向国外推广中国文化就采取了我的说法。 小结一下：这个东西最鲜嫩的时候称为“荑”，甜润可食；几天之后就长大，变粗变长变红称为“彤管”；再过几天抽出花絮，在大地上绵延不绝遍野雪白，就是“荼”。 随后又板书成语“如火如荼”，请同学们手机查阅这个成语的来历和“荼”的两种解释。然后问同学们：你倾向于认为它是苦菜还是茅草？明确告诉同学们，我倾向于茅草。 因为中国古代有通假字，荼和茶是通假的，到后来文化进步文字明确用法不再通假，这就是错别字了。 用通假字可以清楚地解释青岛为什么叫它“茶根”。 最后告诉同学们，我现在进出书店、图书馆为什么不再紧张了？ 有35岁的论文打底，进到书山文海里直接找到《诗经》，打开一看：我的解释竟然是“最好的”，瞬间产生一种一览众山小的豪迈，那还紧张啥？ 这时候有同学问，如果没有《诗经》这本书，你咋办？ 好吧，还有唐诗宋词呢。稍微休息一会儿，下节再讲。 二 我们到书店去，有时候没有《诗经》，但是唐诗宋词（的各种选本）还是经常有的，这时候我就找唐诗。白居易的《忆江南》请同学们一起背诵一下。 第一首他们都背得很熟；然后我请他们背第二首，有很多已经背不下去了；第三首则都没有反应，我请他们拿手机查一下。 然后板书“山寺月中寻桂子”在“月中”下面划线。 请同学们翻译一下，或者直接在手机上读信息也行，这句诗尤其是“月中”该怎么理解？ （一）月光朦胧中，在山寺里寻找桂花树。 （二）在明皎洁月亮上辨认暗斑的桂花树的影姿。 ——再想想还有其他答案吗？请看一下，这是两个地点，月球上和地球上。还有其它说法吗？ （三）在八月十五的月夜，寻找清香开放的桂花。 ——随即以“八月浙江潮”“八月桂花香”的习语予以旁证。 现在请同学们考虑一下这三种答案哪个对，或者说你认为哪个好？ 他们答案不尽一致，然后我又提醒能不能有一个“公式”——这是个怎么样的公式？把“山寺月中寻桂子”套进去然后解出来能包含三个解，或者说就是有三个合理的答案并存。 看他们疑惑，我明确告诉他们：有。 顺便带同学们复习一下修辞学中的修辞格部分。然后引出一个新修辞格：叠略。 这是我自己总结的一个新修辞格，发表在中文核心期刊，完美地解释了这一句诗，推论开来能同时包含上列三个答案的意境。 随后简单举例，引用四五个唐诗宋词的句子——如“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等——请同学们断句，借以分析叠略的用法。而后介绍我自己写的入选复旦大学《新古体诗三百首》这本书的诗为例，摘一句“山河展卷待新书”进行解析，说明这个修辞格是完全可以用来创造出新句子的，所以它是有生命力的。 最后总结提问：同学们，我们学语文的“终极目标”是什么呢？ 有同学回答是考高分。我开玩笑，怪不得你们语文学到现在这个程度——如果是为了考高分，那么高考之后就会彻底忘掉的。而你的“终极”起码是一生的时光。 我写下两个字“美感”。 拿一个同学举例：今年春天，你们高考复习的紧张阶段，一个月才放一次假。这一天正好赶上放假，春天来了天气变暖，你们脱掉了厚厚的羽绒服、毛裤，浑身轻松；然后呢，终于放假回家心情也愉快；这个时候忽然在校门口看到一丛盛开的迎春花。你会不会感到有一种诗的意境、美的滋味？一般情况同学们是会感到很有喜悦、有兴奋，为了表达这种情感这时候有的同学会脱口而出一声“我靠！”——呵呵呵，同学们也笑了。——我又说，然后另一个同学情不自禁地蹦出一句诗“万紫千红总是春啊！”然后你们就上了你们父母的专车回家去，上车之后你偶然回想一下刚才那一幕，是不是“我靠”的同学会稍微有一点儿羞涩或者说遗憾？而吟诗的那个同学是不是内心里有一点点自豪呢？尤其是当着家人的面有这种表现。 这就是美感的一种微妙体现啊。美感往大里说会让我们的人生有一种弹性，有一种敏锐，有一种包容。 将来你们一定会走向社会。网上一句话说：“人生的教训告诉我们所有的教训都不可避免，每一个坑都不会少走。”这时候你怎么面对呢？我再讲一个真实的故事，我的小外甥蛋蛋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在外边打打闹闹丢了零花钱。虽然丢的不多，但是对心情也有不好的影响，恰巧我去他们那里，于是和他大姨劝他。他大姨说：“谁捡去了就让他们买药吃好了。”蛋蛋听了没有什么表情反应。我则问他最近学古文有没有学到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他给我背了几句“天降降大任，于是人也……”我打住，告诉他：“你现在发生这种错误，碰到这种损失，你不要总觉得难过，你要想到这是老天爷在锻炼你、在提高你、在选拔你。”他听我说的话之后立即露出一点笑容。 同学们，你们看是不是优美的文学典章能安慰我们的情绪啊？坚持下去，日积月累会促成质的飞跃，随着语文修养越来越丰富，你们的人生必然渐渐变得更加美好。 三 好了，下课时间快到了，给大家布置一个小作业（板书）：白居易《忆江南》一共三首，请在课后抄录一下。并分析三首诗的相同与不同。 我告诉他们：现在你们是上大学了，要培养一种更综合的理性、开放的学习方式。这个“三首诗的对比”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展开来说，想写几千字也能写得出来。你看袁老师布置作业就是这样，我不难为你们，但是更不拘束你们，会给你们提供思想的空间。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喜鹊枝头春画意，晓风黄河柳如烟。）
（未觅鸣啾群鸟影，闻香枝头见硕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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