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逛了昆明的几家书店

“莲花池外少行人，野店苔痕一寸深，浊酒一杯天过午，木香花湿雨沉沉。”这是汪曾祺先生在《昆明的雨》中写下的一首诗，回忆当年与朱德熙先生在昆明莲花池边一家小酒馆喝酒避雨的情景，他说忘不了那天的情味。

由于工作原因，我年轻时经常到昆明，后来调整岗位去的就少了。8月29日，我又一天来到昆明，距上一次已过去10年。由于住的宾馆距离翠湖较近，我利用闲暇就在此周边逛了四家书店。

第一家是文化巷口的大象书店。云南学者余斌老先生说：“文化巷很有名，在大西门内，南通文林街，北通云大后门，巷很深，房舍一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令人注意的是校内的过往行人不管老的少的，几乎清一色是教师和学生，因为校内有许多云南师大（原西南联大旧址）的教职工宿舍，师大附中、附小的校门也开在那里。叫文化巷是很合适的。”这条巷子的11号曾住过西南联大的教授们，如钱钟书、罗廷光、杨武之，还有云大的施蛰存、吕叔湘。钱钟书有诗云：“屋小檐深昼不明，板床支凳兀难平。萧然四壁埃沉绣，百遍思君绕室行。”

出租车把我放在大象书店的位置，我四顾张望也没有发现书店。后来一抬头看到眼前大门的广告牌上写有大象书店的字样。进大门，看到一个郁郁葱葱的小院，虽然面积不大，但除了几张桌椅，全被绿色覆盖。一颗高大的量天尺肆意伸向空中，大约有五六米高，这是我见过的最高的一棵量天尺。在绿叶掩映中，我看到了大象书店。

沿着石板铺成的小径，低头躲过繁茂的植被，进入书店，书店原来在地下，里面面积不小，别有洞天。挂画，磁盘，陶器，标本，雕像，石雕，老物件，令人眼花缭乱。灯光略昏暗，配上爵士音乐，真以为这是一间酒吧。店里书不是很多，但有特色，有大益文学专区，西南联大专区和滇文化专区。店里有人在看书，也有人在复习功课，很安静。在文创区，有很多甲马文化的版画，是供民间祭祀用的，有点神秘色彩，我以前曾买过几块这样的雕版。

在楼梯下面有一只呆萌的大象，他挺着肚子，肚皮上放着书，低着头，耳朵上挂着耳机，好像在打盹，憨态可掬。顺着楼梯上去，我以为还有一层，结果发现这才是书店的正门，沿楼梯的白墙上是西南联大大师们的画像，让人肃然起敬。

从文化巷出来就是文林街。文林街过去是贡院所在，取“文人如林”之意。云南大学就在附近，西南联大的女生宿舍也曾在此。汪曾祺《泡茶馆》中写了四家文林街上的茶馆，一家是最无趣的茶馆，除了卖茶，还卖咖啡、可可；一家还兼卖煎血肠；一家“红茶色如玫瑰，绿茶苦如猪胆”，只有“广发茶舍”是他唯一一家记得茶号的茶馆。

一路上多是咖啡馆、茶馆、酒吧，店外设有休闲桌椅，昆明真是个闲适的城市。大约步行五百多米，就到了卡夫卡书屋。门前的指示牌标有“文强巷·汪曾祺昆明旧居”字样，可惜时间紧，只有下次再去了。

卡夫卡书屋以作家卡夫卡命名，有专门的卡夫卡文学阅读区，上面有一张小卡片：“我说，卡夫卡的作品晦涩难懂，荒诞离奇，却被后人奉为经典。我想，大概是他写出了现实生活中某种不愿被世人承认的荒诞现实吧。”

从店里出来，看到一树正在怒放的三角梅，与蓝天白云相映衬，让人心情格外舒畅。下台阶，斜对面就是橡皮书店。据说书店二楼可住宿，店门外就摆着两只行李箱。从店门口望进去，皆是年轻的女孩，我犹豫半天还是进去了。店里多了一个大叔，有点格格不入，幸好没人注意我。在店里发现一小架有关书店和有关书的书，有绿茶的《读书与藏书》，子安的《藏书票札记》，还有一些外国作品，看到他们倍感亲切。

从橡皮书店出来，打车到昆明老街，那里有一家东方书店。它1926年就已开业，2018年又在旧址重建。在喧闹的商业街上伫立着一家书店已属不易。进门的书架上，鲁迅、沈从文、汪曾祺、孙犁的作品林林总总，占了很大的面积，这也看出店主的品味。沿楼梯摆着成堆的俄文旧书，很有历史感。二楼的书架顶天立地。沿窗摆放着桌椅，年轻人三三两两，有的看手机，有的看电脑，但没有人看书。在闹市中觅得一静处，书香四壁，这么好的氛围，不看看书真有点可惜。

我选了余斌先生的《西南联大，昆明天上永远的云》。结账时和老板攀谈起来，他个子不高，戴副眼镜，学生气十足，语气中也有无奈。他讲这个店房租一年二十万，仅靠卖书难以生存，只好加上咖啡、套餐、文创，还举办一些活动。他又推荐了余斌先生今年刚出版的《昆明地坛记》，书不打折，但送了我一个布袋。袋子前面写有“始于1926，向着明亮那方”，后面是那句著名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晚上在一家小店吃了菌子火锅，新鲜的菌子和鲜美的鸡汤，一如十年前的味道。

金马碧鸡白云天，文化街巷逛书店。

遥想当年学人影，唯有翠湖水如前。

作者：孔网书友 曾在我家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