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盛时期的明帝国大致版图。但是，这却并非明朝实际国土，而是后人想象的明朝影响地域。通常，人们如实不太了解中国历史构成，就会将鸦片战争当做近代史苦难的开端，越是痛恨满清王朝的昏庸卖国，也就会越是对明朝充满好感。
他们习惯认为，明朝如不亡，中国绝不至于与欧洲拉开文明差距，更不会遇到“鸦片战争”……然而，他们并非清楚，这些以颂明为主通俗明史读物，往往顺应“商潮”，投其所好，仅是从平面维度粉饰明朝“先进文明”投其所好，相距真实历史确实很远。事实上明朝灭亡并非崇祯刚愎自用，没有用好袁崇焕、卢象升、洪承畴、孙传庭等等名将，而是明朝当时早就落后欧洲，并且在政治、文化、经济、军事等全方面陷入危机，锈迹斑斑，积贫积弱。当时明朝，如是1840年之后的清朝，早就摇摇欲坠。
只是连累当时数亿万计民众，也在数十年战乱中遭遇各种惨死，确实揪心……这段往事的穿针引线人物，就是那位明朝爱国名将袁崇焕。1629年7月，袁崇焕罗列十几项罪名，擅专诱杀辽东明军最为重要的方面军将领，左都督平辽总兵官毛文龙。如是骨牌倒塌，毛文龙麾下亲信将领孔有德心里害怕，率部跨海南下山东，投靠了明朝右佥都御史，登莱巡抚孙元化。
当时，登莱地区为明朝防备满清跨海入侵的国防要地，还是明军当时实施国防军事科研、改革的重要基地。孔有德率皮岛残部进入山东，正逢徐光启和利玛窦准备选择明军进行全盘西化改革。于是，经过孙元化举荐、担保，孔有德这支在皮岛与满清多次交战，颇具名气的军队，便在葡萄牙军事专家辅导下，装备火炮、火枪，成为大明帝国第一支洋枪队。可千万别小看当时火枪队，西班牙人以战术性军队环游地球，以少胜多征服庞大印加帝国，靠的正是火枪。明朝万历年间，日本人得到葡萄牙、西班牙技术，军队装备大量火绳枪，在朝鲜半岛战场与人数占了优势的明、朝联军对战，双方打得昏天黑地，居然不分上下……这场战事通常被影视和教材“裁判”日军惨遭失败，实则双方战和。就此可见，当时欧洲的火枪、火炮，已为当时的世界军事科技的巅峰。
万历47年，明朝结束了朝鲜战场的对日战争之后，明军主力征伐满清，惨遭萨尔浒会战惨败，明军辽东精锐几乎全军覆灭。而后，后金发起战略攻势，兵锋直逼辽西走廊，对明朝京畿形成直接威胁。如此屡战屡败，明朝君臣焦头烂额，终于想起嘉靖年间屯门海战、万历年间日本“火枪队”往事，于是，他们决意引入欧洲的火枪、火炮，进行新式军队改革。少为人知的屯门海战有很多说法，以后更新我将详细介绍。
屯门海战同样也是没有进入历史教材的中西文明碰撞大事件。同年，7月，明朝君臣因与葡萄牙人贸易谈判误会，决定派出军队驱逐屯门附近的葡萄牙舰队。是役，明军数十艘舰船围攻葡萄牙4艘舰船，却为葡萄牙火炮猛烈火力压制，激战之余，损失严重，无法得手。后来，明军发起夜袭，以小船载燃油火攻，最终烧掉1艘葡萄牙战舰，吓跑其余3艘，取得胜利。胜利归胜利，明帝国军事实力已经落后欧洲，以及这场海战葡萄牙的火炮威力，还是引发了明帝国上下极大的震撼。
战后，明帝国为此设法通过商人及马六甲华裔探明葡萄牙火炮、战舰的图纸、参数、制造方法等资料，最终开始了规模化仿造。于是，眼看皇帝翻阅战报一筹莫展，1621年，明朝重臣徐光启提议：徐光启，为明史及上海历史上最了不起的人物，中国历史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传闻，徐光启家人们世代相传聚集肇嘉浜、蒲汇塘、法华泾三水的汇合处定居，便是今天上海徐家汇地名的来历。后来，随着徐光启步步登高为帝国内阁辅臣，他更是致力于与利玛窦等人联手，合作推广、普及来自欧洲的自然科学、科技、文化。
就此，经过徐光启推动，明军进行西方制式火枪、火炮改革也就紧锣密鼓提上了日程。
明光宗泰昌年间，与徐光启素来交好，有晓畅兵法，精于泰西之学声誉的名士李之藻和杨廷筠等人，最早自费筹办购买葡萄牙火炮。两人以购买之4门18磅火炮，以及聘请葡萄牙铳师、工匠和翻译，按照徐光启要求，北上京畿。后人画作的徐光启与利玛窦，他们同属推动中国历史的了不起的人物。换到现代文明的角度去看，他们比明朝皇帝们更值得敬重。
然而，当时正逢徐光启生病耽误，李之藻经费奇缺，只得将火炮存放江西广信府，遣散铳师、工匠回转澳门。天启元年，明军在辽东持续战败，后金攻势凌厉，辽河以东全境沦陷。形势危急之下，明廷急召徐光启问策，并将在存放江西广信府火炮紧急运送北京，同时，加紧往澳门购买最新款火炮，招募能制造和操作火器的葡萄牙人，在北京抢修炮台，仿造葡萄牙火炮，开始实行西化军改、备战。然而，明朝颟顸迂腐与后来闭关锁国的清朝，别无二致。纵算欧洲火器厉害，明廷君臣却并没有把这类“奇淫技巧”放在眼里。因此，徐光启及当时督师京畿、蓟辽、登莱的兵部尚书孙承宗等大力推广火炮应用，却又屡屡受明廷干涉、限制，虽然领先后金（满清）掌握的欧洲火枪、火炮等先进技术、新式战法，却又难以规模化用于实战。徐光启、孙承宗等人仅能够在试点改革里，小心翼翼摸索、过河。孙元化，字初阳，江苏嘉定人，万历举人，师事徐光启学习火器、兵法和数学，是徐光启、孙承宗摸石头过河的欧式练兵改革的主要助手。他不仅能够谙熟欧洲望远镜配合火炮远程射击，杀敌于十里之外，同时，孙元化对当时军事工程学、兵器学、后勤学等等颇有造诣，其设计炮台、堡垒，监制火炮、弹药，都有相当的经验。“火器用以对抗敌人，必藉炮车；火器用以守城，必藉由造台，才能发挥威力…… 有个举人孙元化懂得火器，熟习用铳的方法，可令他教导将领们各种火器技术。”天启2年入秋，孙承宗同意孙元化提议，授权孙元化选择险要之地建造炮台，整备、管理、操练全军火器部队。同年，徐光启、孙承宗、李之藻等人着力推动购买火炮西洋大铳，高薪聘请葡萄牙人独命峨等24名铳师，以及一支小规模葡萄牙雇佣军。明帝国时代，葡萄牙占据的澳门，实为朱明帝国之世界之窗。原来，经办官员因为发生了火炮操练炸膛事件被迫去职，明朝一纸令下，要求将数十门大炮运到京畿，却又遣散了本该随炮北上担负训练重任的葡萄牙铳师、雇佣军官兵等等。天启六年，袁崇焕、满桂等人率部野战不济，一筹莫展，也就只能依靠孙承宗等人早期部署宁远城头11门正版葡萄牙火炮，对战蜂拥而来的努尔哈赤大军。当时，努尔哈赤不及提防宁远城头炮群，更无知欧洲火炮威力，兴冲冲赶至城下，即被葡萄牙炮群揍得鼻青脸肿。宁远城头威力最大的1门，即为当年广信运往京师的四门大铳之一，为葡萄牙军舰用18磅加农炮。
说起来，当时明朝铸炮工艺、技术落后的，在中东、欧洲等军事工业发达国家能够平常铸造的18磅加农炮，实属非常稀罕的奇迹巨炮。此外，葡萄牙火炮远非明朝自造火炮，可以根据作战任务不同，分别发射实心弹，霰弹，以及海战专打敌舰风帆、桅杆的链弹。不过，当时大炮无法精准瞄准，只能匡罗目标，照人多地方猛轰即可。大炮一响，烟雾弥漫，声动百里，铁砂碎石，扑面而来，“当者百人，莫不皆为齑粉”。传闻，努尔哈赤即被大炮命中，两腿一蹬，后金大军一哄而散。葡萄牙火炮的宁远解围，传为明清战争著名的宁远大捷。明朝君臣和明军就此彻底迷信西式火炮，造铳建台也就成为辽东明军“战略绝招”。如无葡萄牙巨炮，自然也就没有宁远大捷。历史上在军事上颇为平庸的袁崇焕也就不可能有被封军神、英雄的可能。
明军造铳建台，依靠火炮构建防线，使得辽东战局趋于缓和。这也使得袁崇焕为之信心爆棚和腾出手来，擅杀了毛文龙。毛文龙被杀，皮岛基地群龙无首，后金再无受到腹背战略要地皮岛威胁，也就得以心无旁骛地通过陆、海等路线，重新组织向明帝国发起全面性袭扰作战。激战、野战，明军确实不敌后金，平辽将军赵率教、巡抚王元雅、总兵朱国彦等高级将领战死。此刻，正是前文提及的受明廷聘来的葡萄牙31名铳师，工匠，携带大铁铳7门、大铜铳3门，以及鹰嘴铳30门等火器北上之时。葡萄牙铳师紧急填装7门大铁铳火炮试射，炮声轰鸣，隆隆如天边滚雷，后金军队远远听到，不敢南下。很短的时间内，明军连战连败之余，明廷处死袁崇焕，祖大寿惊惧率辽兵东返，关宁总理满桂力战身亡，明军新练精锐在北京城下消耗殆尽……诸多让人失望的消息传来，北京城内，君臣、军民无不心情灰暗。正在危机时，这支葡萄牙铳师、工匠组成的炮队风尘仆仆由涿州赶到北京，给北京城内的君臣、军民带来莫大的希望和想象。立刻，这批葡萄牙雇佣军及西洋大炮被部署在北京城防和山海关等要紧处。其中，葡萄牙18磅大口径火炮被崇祯亲自赐名为“神威大将军”。中国历史博物馆藏的1643年造神威大将军炮，大致与传说中崇祯赐名的大将军炮相当，铸造类似口径大炮，也是当时铸炮工艺之极限。后金及满清铁骑畏惧山海关的炮火，再也不敢逗留关前。负责京畿防御的徐光启专门派姜云龙、陆若汉等再度前往澳门采购欧洲火器，聘请葡萄牙军事顾问。然而，大势稳定，素有“刚大精神，直方气骨”美誉的礼科给事中卢兆龙等朝廷清流们对徐光启引入欧式练兵十分不满，以“天朝外夷、非我族类”等传统话语，力谏排挤驱逐葡萄牙铳师、工匠。他们指责徐光启等人贪墨、冒饷、克扣军粮，甚至呼吁禁海。可见，当年明朝，相信传统文化与孙子兵法，而不相信葡萄牙军事技术，这种清新脱俗的神奇思维，与后来的满清，其实并无二致。
躲在北京城内的崇祯皇帝还是亲眼所见葡萄牙炮队的实战威力。于是，崇祯部分同意了卢兆龙等人建议，同时也重赏葡萄牙人，部分同意了徐光启等人的军改方案。很快，明军采取葡萄牙军制，进口、仿制葡萄牙武器，聘请葡萄牙军事顾问，组织、训练出第一支火器营。当时，徐光启、孙元化等人预期仿效葡萄牙军队练成数万大军，在以火器对抗后金骑兵，无疑稳占战略上风。也就是在这个态势下，孙承宗、徐光启、孙元化等人将山东登州、莱州二府国防要地规划为这场关系明朝生死存亡的国防军事科研、改革的重要基地。灭虏炮口径50mm，长1160mm，以绘图来看，此类轻型火炮多以小型四轮炮车装载，发射时，炮手需弯腰或以跪姿点放，用于守城、攻城或野战。然而，经过己巳之变，明军精锐损失殆尽，孙元化急需有战争历练的精兵，也就正巧遇到袁崇焕杀毛文龙，皮岛旧将哗变，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等人率皮岛精锐成建制跨海投靠……孔有德当即任命为骑兵参将，耿仲明则被派往登州要塞。于是，孔有德、耿仲明等人率部在葡萄牙军事专家辅导下，完成了火炮、火枪的装备和训练，摇身一变，成为亚洲和大明帝国最为精锐、最为现代化的第一支洋枪队。孔有德等人率新练军队暴乱，以洋枪洋炮进攻之下，山东总兵杨御蕃匆忙调集库存火炮30多门与叛军近400门各式葡萄牙大炮对战。当时，叛军以葡萄牙火器对付明军传统火器、兵器，在山东往来突击，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随后，叛军炮决山东巡抚徐从治，重创山东地方，扬长而去，投靠后金。孔有德投敌，不仅带走了明朝最先进的葡萄牙技术建造的海船，大炮，还裹挟了了制造海船、大炮的工匠等人。皇太极闻讯跺脚欢喜，亲率诸贝勒出盛京十里，以最隆重抱见礼接待叛军，并且单划营地，建天佑军，由孔有德继续指挥。就此，满清将明朝称为红夷大炮改称为红衣大炮，开始空前规模地仿制、生产葡萄牙火炮，规模化装备军队和进行相应军事改革。这样，后金有了孔有德的葡萄牙海船及洋炮洋枪队的助战，海陆并进，很快拔出了以前无法攻克的明军在辽东多个基地，逼降了朝鲜，彻底消除了腹背威胁……这时，后金也就心无旁骛西进辽西走廊，开始攻打明朝。如此鏖战四年，到了松锦大战之时，满清军队发展迅猛，已经装备各式葡萄牙火炮千门以上。
彼时，松山战场炮声隆隆，清军以绝对压倒性火力，毫无悬念为明清最后的大决战松锦大战划了句号。转眼到了甲申年，清军入关之时，装备仿制葡萄牙火炮、火枪无计其数。
这样，仅就近代化火器装备而言，中世纪装备的明军、闯军，当然也就再无胜战清军的机会。历史演义至此，这场凝聚着徐光启、孙承宗、利玛窦等人多年心血的明军军改，以及明朝耗费巨大的财力、物力、人力整训组建的远东最为强大的火器军团，在历史就地转身，成为满清凭以击破明军、闯军，鲸吞中原的主要军事力量。徐光启、孙承宗、利玛窦等本意拯救明朝而推动的军改，却为满清作了嫁衣，加速了明朝的灭亡。无论通俗明史话本那些“清军满万不可敌”、“明军关宁铁骑无敌”等等传闻，实则都是对这段明史及世界史、对明清战争完全茫然的断语。明朝科技落后、战略混乱，以及明朝君臣关门自大，拒绝改革和发展，实则才是那场惨烈历史变故的主要原因之一。可见，明清迂腐颟顸，一丘之貉，被历史淘汰，实不足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