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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富比迁入新址后的首个古代书画拍卖，以小听颿楼和小万柳堂这两个源自晚清的著名收藏为主打，其中小听颿楼的《宋仁宗宋高宗临兰亭卷》，又以一件拍品专开一场，在之前展张大千《巨荷》的时候已经率先露脸，可见苏富比对其寄予厚望。 小听颿楼是潘正炜玄孙潘祖尧的斋号，有纪念先祖的意思，但藏品并非完全是潘正炜听颿楼的旧藏。潘祖尧于2022年去世，这应该是其藏品首次整批释出。
宋，《宋仁宗宋高宗临兰亭卷》 首先这当然不是宋人的字。所谓宋仁宗墨迹孤本，在我看来简直是乱来，但凡练过书法的人都不会临成这个样子，很多字都不堪入目，绢面发黑像是做旧的，墨迹则不受这么陈旧的绢影响，清晰得很。宋高宗一段好一点，是正经摹的，不是临的，没有自然书写的特征，回笔牵丝都很重，非常像刻帖，至于所用印花边框纸，全无宋纸味道，更像明清市井产物。 题跋部分，第一纸的宋元明数跋，南宋陈璠、元代许有壬的字全无宋元人气息，更像笔墨败坏的清人所为。明末胡世安跋，对比故宫博物院的《送行诗册》，也不类。从嘉庆七年铁保跋往后，则应该都是真笔。嘉庆初年始刻的《安素轩石刻》收入此卷，因此可能是乾隆年间的好事者按元明著录造的。
潘正炜的听颿楼还藏有宋高宗的《行书赐梁汝嘉敕书卷》，现藏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刚好也正在展出，看了网友传来的照片（上图），也是一眼假的东西，所用描金笺，全无宋纸雅趣，更不要说皇家用纸了。书法跟宋高宗一点关系都没有，文辞也多有谬误，怪不得徐邦达先生在《古书画伪讹考辨》中说是祝允明或门人造的，依我看可能只是学过祝允明的人胡编乱造的。《听颿楼书画记》还有一件宋高宗《临黄庭经》，现不知在何处，也不知真伪。 清末民初书法家张伯英在《法帖提要》中评价“嘉道间，刻帖之风颇盛，如粤之潘氏、伍氏等，多与此刻（《诒晋斋法帖》）同时，然皆徒侈卷帙之富，真赝在所不计。”这样的东西竟然当做真笔，我们今天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其实到了清中后期，民间的宋元真迹已经很少，加上赝品充斥，就算是大藏家也不太容易对古代书画的时代特征有充分的了解。当然潘正炜也收藏过李唐《采薇图》、张即之《楷书华严经》等精品，其大藏家地位还是毋庸置疑的。按广东德辰拍卖今天发布的信息，秋拍会有一件李嵩的《击球图卷》，也是《听颿楼书画记》著录过的，到时候不妨看看是不是真李嵩。
唐-清，王铎等《唐明人小楷册》 其中唐人写经一开。归昌世书九歌五开，只看其两开吧。王铎自作诗三开。其余都是张岳崧、吴荣光、张维屏等清人跋，潘正炜跋了四次，可见非常喜爱。唐人书应该是敦煌遗经。此处王铎的小楷倒有点王宠味道，存疑。
元，杨维桢《致道林札》 看图的时候觉得还可以，但看实物很明显是仿的，有的字很做作，“一”字的节笔是用了补笔描的。有潘正炜孙潘佩裳及画家罗天池印。 另有一件赵孟頫款的《初六至吴帖》，仿得比较差，就不看了。
明，陆治《金明寺图卷》 我比较看好这卷，陆治自题旁边有一轮圆月，所以画的是夜景。图中所绘嘉兴金明寺在范蠡湖边，现仅存一殿。检阅上海博物馆藏陆治《元夜燕集图卷》，画的也是夜景，人物和房屋都很像，尤其两个站着聊天的人物，造型几乎一样。《金明寺图卷》的创作时间要迟十多年，笔触相对粗一点。按吴荣光、熊景星等人跋，此卷原本有王世贞等明人跋，已被割去，潘家后人潘宝鐄补抄王鏊等人诗于后。
明，王榖祥《四时花卉卷》 这卷我也觉得不错，有潘正炜跋，伍元蕙递藏（就是前面张伯英批评的潘氏、伍氏），可能是潘氏后人重新又收回去的。
明，王榖祥《花卉扇面册》 这套十开扇页我也觉得大部分都挺好，比同场小万柳堂那些好多了。有吴荣光为潘正炜题跋一开。按藏印，经孔广陶递藏，后又流回潘正炜孙潘佩裳手中。
明，文徵明《行书明妃曲册》 这套册页是剪裱的，结字像，但缺乏美感。无潘正炜印。
明，祝允明《草书元宵大雪无灯诗十首卷》 不是真笔，或者是吴应卯之类伪造的，开合偏大，但比同场另一卷估价更高的《草书天马赋》要好，那件火气更盛，就不看了。此卷近代香翰屏旧藏，有其一跋。 刚好也是这两天拍的日本上氏，也有一卷祝允明《草书前赤壁赋》，有朋友叫我看一眼图片，感觉还挺像的，比苏富比这两件要好，但后来查到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也有一卷，同是书于“壬午改元秋七月望夜”，清华那件更经过七人小组鉴定。可见祝书之复杂，此是题外话。
明，董其昌《行书燕然山铭八条屏》 这种气势吓人的董其昌多条屏基本上都存疑，这件的字也是霸气外露，特别是竖笔。
清，石涛《花卉诗册》 这套册页看图片感觉还不错，但实物没法看，特别是字太糟糕了，郑燮的题跋应也不真，其他晚清人跋倒没问题。
清，杨晋《张忆嬢簪花图卷》 非常夸张的长卷，画只是一小段，其余全是题跋。画的是姑苏名迹张忆嬢，是为苏州“绣谷”主人蒋深所绘，画成后文人墨客纷纷题赞，二百年间题跋多达五十多则，其中更不乏姜实节、袁枚、沈德潜、上睿、毕阮、蒋廷锡等名人，画的本身不是很出众，我觉得名妓还没居廉的小妾好看，不过人家可能是以才艺著称。这么多文人题跋，是反映清中后期文人交往的珍贵文献。
清，王时敏等《国朝名贤书画册》 王时敏的隶首还可以，其他画页感觉不太好。二十多个题跋，包括梁同书、王文治、袁枚等人，也是很厉害。 小听颿楼的就看这些，其他看不懂的和器物就不说了。然后说小万柳堂的扇页，小万柳堂是清末民初廉泉、吴芝瑛夫妇的堂号，以收藏明清扇面著称，而他们的这些收藏，主要又来自宫本昂、宫昱兄弟的旧藏，共1053开。后来小万柳堂藏品流入日本，近年又陆续回流，这次共一百多开上拍，可能是最多的一次，苏富比将专场命名为“扇海”。本来我是更加期待这个专场的，没想到虽然四王四僧一大堆，却没几个靠谱的，挑几件说一下吧。
明，董其昌《山水金笺扇页》 这是一间歇山顶的茅屋？
清，弘仁《拟陆广山水扇页》 挺像那么回事的，线条不够硬朗，字也是。
清，石涛《墨笔梅竹扇页》 石涛很多，但差点意思。
明，崔子忠《花鸟扇页》 我很希望这是真笔，但鹦鹉的头冠实在是怪。
明，陈淳《杏花紫燕扇页》 远看还行，但翅膀明显画歪了。
清，王时敏《仿大痴姚江晓色图》 有点黄宾虹的味道了。
清，王鉴《仿北苑山水扇页》 王鉴也很多，看一件好了。
清，蔡嘉《仿宋人山水扇页》 这件我觉得好，至少比同场的其他名家作品都画得认真。
清，王翚《清溪渔艇扇页》 你是要写王翚的款啊，为什么要学恽寿平的字，错乱了？
清，吴历《丹台春晓扇页》 墨井似乎缺墨了。
清，朱耷《哺雏图扇页》 这是啥，青蛙还是吃豆人？
清，王翚《仿李成山水扇页》 这个相对好一点。
清，王原祁《秋山图扇页》 跟王时敏那件有点像。
清，恽寿平《管夫人墨竹扇页》 字还是像的，但很多件的题款最后都写“以为何如”，恽寿平就这么爱这句话吗？
清，恽寿平《牡丹扇页》
清，恽寿平《寒菊扇页》 上面这两件没骨设色花卉感觉还可以。
明，沈周《山溪归帆扇页》 点苔有点乱来，成排的树也有点呆。
清，龚贤《墨笔山水扇页》 跟龚贤积染的方法似不太一样。
清，黄慎《隐士图扇页》 还不错，款书竟然是楷书，少见。
清，顾鹤庆《仿赵大年山水扇页》 这件也不错，很用心的作品。感觉小万柳堂越是年代晚近的作品，质量越好。 以上只是小万柳堂专场不到五分之一的作品，书法以清人为主，我看不懂就不说了。以此推之，小万柳堂当年一千多个明清扇页，估计多是这类东西，真是贪多不精。所以这次专门跑去看这两个著名收藏的预展是有点失望的，按苏富比的排期，11月还会有古代书画拍卖，这可真是累死人，希望还会有足够吸引力的作品吧，不然真懒得跑了。 ●《听颿楼藏珍——宋仁宗高宗临兰亭卷》 本人长期提供古代书画鉴藏意见，欢迎垂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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