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瞧，这几个死人

                                                       死去的人也有权利活着。

                                                      ——席勒

齐邦媛（1924年2月19日—2024年3月28日）、许医农（1929年9月10日-2024年10月12日）、痖弦（1932年8月29日—2024年10月11日）、聂华苓（1925年1月11日-2024年10月21日），这几位百岁文化老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就像多年前吴组缃先生送别老友后说的，one by one!

 "看到有理想、有坚持的人,我总会有一种想上去给他一拳的冲动。",如今他们跳进棺材，砰的一声盖上盖子，我们再也打不到他们了。

他们都是诗人。痖弦有句名言，“一日诗人，一世诗人”。所以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一不美。痖弦曾致信刘绍铭教授，“我们老了，但还没有老透，拨一拨火堆，还有未燃部分，炉火微红，还可以支持个寒夜。”如今，他们都已远去，我们只能自己支持寒夜。

他们都有自己的精神密室。就像克鲁泡特金的母亲那样，在她死后数年，克鲁泡特金在一间储藏室里发现了她的日记，其中有一些诗篇，有被处死的十二月党人诗人雷列耶夫的作品，这在尼古拉一世期间是遭到禁止的，还有拉马丁和拜伦的作品，全部是她手抄的。这样的精神密室，可以帮助他们度过寒夜。

奇怪的是，他们都受过物质匮乏的苦，却都成为理想主义者。而我们这些没饿过肚子的一代，却让物欲成为唯一的精神追求。

许医农被誉为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最好的编辑。1995年，她曾寄语年轻编辑，要“热爱并珍惜自己的职业，它得天独厚，无与伦比”。就此，她说了这样一番话，“人，作为宇宙生物，拥有自己的一个生命世界和生活空间。这一点，与其他生物没有什么两样。人之所以号称万物之灵长，不同其他，仅在于：人在实体生命之外还拥有一个看似无形，你却能强烈感受到的精神世界。而人与人之间之所以有不同，生命价值之所以有大小，全在于你拥有一个什么样的精神世界。”，“可是，生命是短暂的，任何人个人直接的人生际遇与见识却十分狭窄有限。是什么拓展了你的生存空间和人生见识？那便是作为人类精神产品的图书。通过书籍展示的五光十色的无垠世界让我们去汲取知识，增长智慧，体悟人生百态，了解人心万象，辨别善恶美丑，区分贤愚不肖，从而有可能最终拥有一个超越于有限个体生命的无限丰厚的精神世界。”，而“编辑是人类精神产品的制作者。任何科学家思想家文学家的创造与思维成果都必须以编辑劳动为中介，通过编辑的规划选择整理加工，使之成书问世，才能作为人类精神财富传播积累，实现其社会价值。试问，一个人能把自己的生命与这样的事业联系在一起，一个人的心血劳动能为这样的事业倾注，难道不值得格外珍视么！？”

这样的一番话，不仅让大多数编辑汗颜，也让大多数自诩还有点想法的人汗颜。

普通人死后用不了几年，就真的死了。而以上这几位，死后大概还能活好多年。

本期播读：曹烨琼；配乐：张艺馨。谢谢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