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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医大师张琪:从肝论治内科疾病经验

 shsy 2024-10-27

脏腑系统是中医学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与经络系统共同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而脏腑系统又是中医理论的核心,疾病复杂多变,如果能掌握脏腑辨证的常规,提纲挈领,可达事半功倍之效。张琪教授积临床数十年经验,治疗疑难杂病重视脏腑辨证用药,本文仅介绍从肝论治多种疾病的经验。

一、疏肝当分调气与活血

1.疏肝开郁法

肝司疏泄,喜调达,恶抑郁,疏泄条达正常,则气机调畅,气血冲和,使人情志舒畅,促进消化功能,还可以调理冲任等;反之,若恼怒抑郁,肝失疏泄,气机不畅,临床多表现为胸胁胀痛或窜痛,嗳气不舒;肝气犯胃则胃脘胀满、饮食不下、心烦易怒等。另外,足厥阴肝经的一支下抵少腹、环阴器。若肝气郁滞,也可见有少腹胀满或疼痛,以及妇女月经不调、经前腹痛或乳房胀痛,脉弦、面色青黄不荣等一系列症状,皆属于肝气郁结,气血失于调畅,可用疏肝理气法治疗,拟用疏肝饮子。方药组成:柴胡20g,香附20g,白芍20g,青皮20g,枳壳15g,当归20g,丹皮15g。

古方疏肝解郁之药甚多,如逍遥散、柴胡疏肝散、四逆散等,用之得当皆效。张老常用自拟方疏肝饮子,此方为四逆散加味化裁而成,方中柴胡为疏肝之圣药,芍药敛阴养血柔肝,前人谓泻肝,实际上是通过敛阴柔肝以平抑肝气之横逆,柴胡与白芍合用,一疏一柔,疏而不燥,柔而不滞;枳实助柴胡疏肝行气之功,当归、丹皮以养血凉血润燥,因肝主藏血,体阴而用阳,疏肝药物应防止刚燥及伐肝劫阴之品,此方疏肝、敛阴、养血,配伍精当,当无此弊。

张琪教授以此方治疗胸胁胀满或胀痛,属肝气横逆犯胃,兼见胃脘胀闷不舒、舌尖赤、苔白少津、脉弦等一系列肝气郁结且初露化燥伤阴征兆者,常随手取效。如口干口苦,有化燥伤阴之象者,可加焦山栀10g,但此药苦寒,用量不宜过大,防止伤脾胃。临床观察,此类患者包括胆囊炎、胃炎、胃神经官能症、肋神经痛等。如近治一刘某,男性,左肋连及胃脘胀痛不可忍,经某医院检查,排除胰腺炎及胃炎,未能确诊,来门诊求治,自述胃脘连及左肋发作时痛不可忍,舌白干无津,口苦,脉弦数,此肝郁化热,用此方加焦栀10g,郁金10g,金铃子10g,3剂痛大减,但仍时发作,嘱其连服原方不变,共服十数剂而愈。

疏肝法不仅用于肝气郁结之胁肋胀满疼痛、妇女经前乳房胀痛等证,也可以用于慢性肝炎、迁廷性肝炎,据临床观察,二者皆有肝阴不足之象,如右季肋痛,五心烦热,肝掌,舌赤,脉弦或弦数等。

2.疏肝通络法

肝郁日久则血瘀络阻,此时纯用疏肝药不效,需考虑用活血通络法治疗,前贤王旭高氏谓:“如疏肝不应,络脉瘀阻,宜兼通络,如旋覆花、新绛、归须、桃仁、泽兰叶等”。因肝主藏血,气血相附而行,气为血之帅,气郁日久,血因之而滞,叶天士谓“久痛入络”,除前述症状外,常见舌紫暗,有瘀点、瘀斑,痛处不移等,但也有隐匿无明显症状者,只是病程日久,用疏肝理气药无效,所谓久病多瘀、久病入络等,是肝郁证的规律。张琪教授常用血府逐瘀汤化裁治疗,获效甚捷。足厥阴肝经络于胸胁,凡胸胁满痛、郁闷不疏、短气心悸、怔忡不宁等一系列肝经血脉郁滞,气机不通者,此方皆有效,如冠心病、风心病、肺心病、心脏官能症、顺应失调等皆可用之,适用范围相当广泛。

本年3月治一患者,男性,经某医院检查确诊为冠心病,心前区疼痛,入夜不眠,经用各种扩冠药静脉点滴和口服均无明显效果,见其唇舌色紫,予血府逐瘀汤加丹参服7剂,心前区憋闷大减,睡眠也较前好转,能入睡5小时,二诊在上方加红参、五味子、麦冬连服20剂,症状完全消除,心电图心肌供血也有明显改善,限于篇幅,其他病例恕不列举。

此方配伍严谨,既有桃红归芎芍地活血通络,又辅以柴胡、枳壳、桔梗行气。王清任深明气血相互依存之理,试观《医林改错》活血诸方,皆用行气之品相辅助以达气行血行之效,治诸气滞血瘀之证屡试不爽。

《金匮》中有“肝着”之病,临床表现“其人常欲蹈其胸上,先未苦时,但欲饮热”,其病机在于肝经气血郁滞,着而不行,故以“肝着”为名,方用旋覆花汤、新绛和葱。新绛是采用茜草汁新染之帛,色红而得名。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用此方治胸胁痛谓“初病在气,久则入血”,血得寒则凝,得温则行,用葱以温通。

王清任治一妇女常欲蹈其胸,用通窍活血汤治疗而愈,此实即《金匮》中之“肝着”,通窍活血汤方中用麝香、老葱、鲜姜,取其温通辛散,合桃红以温阳通络,张琪教授师其意治疗冠心病心绞痛,心前区憋闷、手足凉,面色青,脉沉迟,治以疏肝通络温通法,拟用温阳通络合剂。组方:丹参20g,桃仁15g,川芎15g,桂枝15g,薤白20g,人参15g,制川乌15g,元胡15g,汉三七末5g。

张琪教授用此方治疗一例极重型冠心病,李某,离休干部,心绞痛发作时手足厥冷,面色青,脉沉迟,血压低,经用扩冠药静点无效,请张琪教授会诊。除上述症状外,心电图示心肌供血不全,据脉沉迟、手足冷、舌滑润予本方治疗,服6剂心痛稍缓解,继用上方加生姜15g,服14剂,痛明显减轻,连服上方30余剂痛止,复查心电有明显好转。张老屡用此方治疗此类冠心病皆获良效,方中用川乌取《金匮》乌头赤石脂丸之意,川乌温通胜过其他温药,不仅温通,且有镇痛作用,为治疗心绞痛属于寒者首选的药物;汉三七,《本草纲目》谓其有“散瘀止血,消肿定痛”之力,现代药理研究也已证明三七皂甙有抗凝血作用,三七绒根乙醇提取物可使冠脉流量增加,提高心肌细胞营养性及血流量,降低心肌耗氧量,从而改善冠脉血流量,对冠心病、心绞痛有较好的疗效。

二、清肝泻火佐以养阴

肝为刚脏,极易出现肝火上升或肝郁化热,症见头痛头眩、耳鸣、面红目赤、急躁易怒、舌燥、脉弦数等,如《西溪书屋夜话录》云:“肝火燔灼,游行于三焦,一身上下内外皆能为病,难以枚举,如目红颧赤,痉厥狂躁,淋泌疮疡,善饥烦渴,呕吐不寐,上下血溢皆是”。张琪教授临床见此颧红目赤头胀之患者,常用清肝饮子(自拟方):胆草10g,菊花15g,草决明20g,钩藤15g,黄芩15g,生地15g,川芎15g,薄荷10g,白芷15g,甘草15g。此类疾病多见舌质红,舌苔黄燥,脉弦数,用此方颇效。若便秘可加用大黄泻热通腑,大便得通,邪热下行,则诸症可除。

《小儿药证直诀》有泻青丸,治肝经火郁,上攻头目,见心烦多怒,易惊,夜间睡眠不安,目赤肿痛,头痛,大便秘结,所用药物有胆草、栀子、大黄、羌活、防风、川芎、当归各等分,方中羌活、防风疏散风邪;当归、川芎养血润燥;胆草苦寒清泻肝火;栀子、大黄通利二便,导热下行,此方用作汤剂亦效。

若肝胆火郁,出现痉厥、神志错乱,烦躁不宁,抽搐,小便黄,大便秘结,可用当归芦荟丸以泻肝火,肝热平则诸症愈。

治疗肝火之另一方为龙胆泻肝汤,方用黄芩、胆草、栀子、泽泻、木通、车前子、当归、生地、柴胡、甘草,此方治肝胆湿热下注疗效极佳,如筋痿、阴肿、阴痛、白浊、尿血等,因足厥阴肝经“抵少腹,入毛中,络阴器”,故此肿、痛、白浊等均属于肝火所致。以上所列为《和剂局方》。

另东垣书中亦有此方,但无黄芩、栀子、甘草,治疗阴痒臊臭。张琪教授临床喜用局方治疗阴痒有奇效,曾治一吴姓患者,55岁,前阴瘙痒灼热,夜不能寐,诸治无效,张琪教授诊其脉弦滑,小有数象,舌苔白腻少津,投以本方加苦参15g,苍术15g,3剂瘙痒即除;一青年妇女前阴痛,性交则痛剧,西医诊断为阴道炎,经治无效,转来门诊治疗,也用此方调治而愈;治一男姓患者,32岁,半年来性欲减退,阴茎不坚,曾服补肾温阳药无效,经人介绍来门诊治疗,诊其脉象滑数有力,舌体大,苔白,问其小便,述其小便色深如茶,始悟此为肝经湿热下注之证,于此方加土茯苓20g,萆薢15g,白芍15g,枸杞20g,女贞子20g,初服7剂效不显,服至15剂时觉阳事稍振,精神佳,于原方加滋补肾阴之龟板20g,山萸肉20g,连服30剂而愈,此类阳痿属于肝经湿热下注,但湿热仅为其标,其本仍为肾阴亏耗,应属虚中夹实之证,故服此方15剂后于方中加入龟板等滋补肾阴之药,因“乙癸同源”,肾阴复则肝阴亦复。

肝胆为表里,临床有肝胆湿热证,见有右胁或两胁下胀痛,口苦咽干目眩,耳鸣,头胀痛,腹胀便秘,烦躁不宁,或见巩膜黄染,舌苔黄燥,脉弦滑或弦数,常见于胆囊炎、黄疸性肝炎、急性胰腺炎等,可用大柴胡汤加郁金、公英、双花、连翘、茵陈、山栀等,如药后大便得通则随之显效。1994年在某医院会诊一男性患者,西医诊断为急性胰腺炎,见左胁下剧痛,腹胀便秘,用大量抗生素无缓解,诊其脉弦滑而数,有力,舌苔黄燥,投以大柴胡汤加郁金、双花、连翘、公英,服3剂大便下燥屎数枚,矢气甚多,随后大便得畅,续下稠粘大便甚多,疼痛随之缓解,后经治疗而愈。

三、补养肝血以治头痛眩晕

肝藏血,补肝也即养肝,用以治疗阴血不足,阴液亏耗之证,见有两目干涩,视物昏花不清,头晕耳鸣,少寐多梦,胁下隐痛,口干舌淡,脉弦细。因“足厥阴经属肝络胆,上贯膈,布胁,连目系,与督脉会于巅”,血虚不荣故可见上述症状;又“人卧则血归于肝”,肝虚则血不得藏故不寐,《金匮》酸枣仁汤为此病之效方,《医宗金鉴》有补肝汤,方用当归、地黄、川芎、白芍、枣仁、木瓜、甘草,治疗肝血不足,筋缓不能自收持(肝主筋),目暗视物不清等。

《金匮翼》谓“肝虚者,肝阴虚也,阴虚则脉绌急,肝之脉贯膈布胸胁,阴虚血燥,则筋脉失养而痛,其症胁下拘急,不得太息,目暗不明,爪枯色青,遇劳即甚,或忍饥即发是也”,主以补肝散,方用酸枣仁、熟地、当归、山萸肉、山药、川芎、木瓜、五味子、白术、独活。

张琪教授临床治疗头痛眩晕,目暗不清,胁下隐痛,妇女经行量少或经闭,面色不荣,舌淡红等,尤其是头眩晕不清,终年不愈,制养血止眩汤。方药组成:当归20g,川芎20g,白芍20g,生地20g,丹皮15g,苍耳子15g,荆芥穗10g,菊花15g,薄荷10g,女贞子15g,枸杞20g。此方用四物汤补肝养血,枸杞、女贞滋补肝肾之阴,诸风药上达巅顶,引血上荣,临床用之常获良效,此类患者终年头昏眩不清,目干涩,体质消瘦者居多,遇风即重,如治一男性患者,某机关干部,头昏痛一年余,久治不愈,经某医院确诊为脑供血不足,用扩血管药不仅无效反而加重,张老诊其脉沉细,舌红无苔,予上方7剂,头昏大减,未痛,经用此方二十余剂而愈。1993年在病房曾治一病人,女性,37岁,终年头昏痛不愈,每逢大风天气更剧,经各种检查均无结果,但病人整日头昏眩不清,目不欲睁,不能工作,张琪教授诊其脉细数,舌质红,面色青,辨证属肝经血虚无以上荣,夹有风邪,用此方加天麻15g,焦栀15g,连服一月而愈,后患者来哈复诊,疗效巩固。《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谓“东方生风,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说明自然界之“风”与人体之肝经密切相关,本例患者病机为肝经血虚,头眩痛,逢风天则剧,说明中医学天人相应学说在说明人体与自然界的关系、指导临床实践是很有意义的。

四、熄风须别平肝与补脾

1.平肝熄风法本法适用于肝阳上亢,肝风内动之证,临床表现为头胀掣痛,眩晕,口眼歪斜,肢体麻木,或半身不遂,舌强语蹇,重则突然昏厥,手足拘挛或抽搐,舌红苔燥,脉弦滑或弦数,多见于脑梗塞、脑出血。张山雷谓中风皆风木猖狂,煽风内激,扰乱清空之窍,宜介类潜阳;张锡纯之镇肝熄风汤也治此证。据张琪教授经验,介类潜阳如珍珠母、石决明、生牡蛎等固然可用,但必须配合以清肝泻火滋阴之品方能有效,如胆草、黄芩、山栀、生地、赤白芍、寸冬、玄参等,大便秘者还须加大黄以泻热,大便通则神志转清,诸证可愈,治疗脑血管病凡大便秘者必用大黄,不仅可以泻热通便,还可以通过泻热以止出血,非他药所能及。

《金匮》中风历节病篇有风引汤(大黄、干姜、龙骨、桂枝、甘草、牡蛎、寒水石、滑石、赤石脂、白石脂、紫石英、石膏)除热瘫痫;《外台》谓其“大人风引,少小惊痫,瘈疭日数十发”。其中“热瘫”可概括为现代的中风病,“痫”则是指癫痫。尤在泾谓此方是“下热清热之剂,以中风多从热起”,大黄、石膏、寒水石为大寒之品,与紫石英、赤白石脂、龙骨、牡蛎合用重镇潜阳,辅以干姜、桂枝温通防其过寒伤阳,张锡纯之镇肝熄风汤实从此方化裁而来。张琪教授师其意,大黄与石膏合用治疗肝热亢盛,热极生风证(脑炎、脑膜炎等),表现为高热、四肢抽搐、角弓反张、神昏谵语、大便数日不行等,服药后大便通利,诸证即除。

回顾文革动乱时期,张老曾治一森林脑炎患者,高热39℃以上,因当时传染病院不收病人,在某大车店住,经人介绍请张老治疗。除上述症状外,诊其脉滑数有力,舌苔燥黄有芒刺,腹部硬满拒按,大便不行,曾用大量抗生素,但热仍不退,辨证属阳明实热内结,风火相煽,肝风内动之危证,投以大承气汤加生石膏100g,玄参30g,寸冬30g,大黄30g,鼻饲,服1剂后有矢气,但大便未通,高热未除,嘱其继服药2剂,大便下如羊屎状,干燥,继则下泄污秽大便甚多,味奇臭,神志转清,抽搐也随之控制,继续调治而愈,此人现居于伊春,一直健康,无任何后遗症。张琪教授经验,此类病人(指脑膜炎)治疗宜早,迟则虽能挽救生命,但多有后遗症,现在多数病人发病后用抗生素治疗效果不佳时才用中药治疗,已经失去治疗时机,殊为憾事。

2.补脾熄风法

补脾熄风法,亦称为温土熄风法,属于脾气虚寒,肝风内动,所以也称作土虚木贼,此类疾病多见于儿科慢脾风之类,但成人也可见到,证见吐泻不止、手脚抽搐频繁发作、手足厥冷、面色青黯不泽、舌质淡、脉沉细弱等一派脾肾阳衰、肝风内动之象,张琪教授治疗此证常用方为《福幼编》之逐寒荡惊汤,原方药味组成有:胡椒、炮姜、肉桂各1钱,丁香10粒,先以灶心土3两煎汤,澄清后再煎诸药频服,张老用此方不用灶心土也有效,于原方中加白术、半夏效果更佳。

1997年曾治疗一3岁小儿,吐泻无度,频繁出现抽搐,在某医院急诊室中,终日以静脉输液维持不见好转,据以上症状分析诊断为慢脾风,属脾气虚寒,阳气衰微,土虚不能御木,肝风内动,予逐寒荡惊汤加减,胡椒、炮姜、肉桂各5g,公丁香2.5g,白术5g,半夏5g,嘱其煎汤后频频服之,若吐出,可再服,以不吐为度,不料服此方后即未吐,肠鸣辘辘,矢气下行,继服之,手足转温,腹泻减轻,抽搐止,连服3剂而愈。

又昔年在某医院儿科病房曾治一肖姓小儿,吐泻不止,下泄米谷水样便,手足频繁抽搐,两目上翻,势甚危笃,医院以为治疗无望,家属延张老施救,亦以此方加白术、半夏而愈。逐寒荡惊汤原方中胡椒、炮姜、公丁香、肉桂均为辛温逐寒之品,温脾有余,补脾则嫌不足,故加白术以补脾,加半夏以降逆止呕,合辛温开降以止吐利,则相得益彰,达到扶土抑木以平熄肝风之效。

此外,也有因脾肾阴阳气血亏耗而致肝风内动、抽搐之证,王清任有“论抽风不是风”,张山雷氏谓“此病良由脾肾阴阳两衰,脱绝于下,浊阴之气亦复上升,冲激及脑而为抽搐”。

曾治一15岁女孩,患慢性肾炎肾功不全氮质血症期,贫血明显,一日突然出现手足抽搐,口吐涎沫,两目上翻,日发作2~3次,CT及血清离子检查均正常,用抗惊厥药不能控制,家属延张老诊治,见其面色㿠白,四肢厥冷,精神萎糜,目不欲睁,舌质淡白,据脉证分析,当属脾肾两虚,气血不足,用王清任氏可保立苏汤加减:白术15g,白芍15g,当归15g,黄芪25g,红参15g,山萸15g,补骨脂10g,附子10g,枸杞15g,枣仁10g,甘草10g,核桃1个(捣碎)水煎服,服药2剂后,抽搐未再发作,继用此方十余剂,抽搐证愈,全身觉有力而缓解。

曾治一20岁男性患者,一氧化碳中毒昏厥,经医院抢救苏醒后,遗留有言语不清,行走不稳,手足阵发抽搐,舌润口和,脉沉弱,先以补阳还五汤,黄芪用至150g。14剂后,语言不利症状大为好转,基本可以说清楚,精神体力亦转佳,唯两手抽搐症状改善不明显,诊脉时须他人按扶其手方能进行。《内经》中“诸风掉眩,皆属于肝”并非纯属肝热、肝阳亢逆,脾肾气血亏虚也可引起肝风内动,张景岳所谓“非风”,补阳还五汤为治气虚血瘀之剂,治脾肾气血不足而肝风内动之证则效果不佳,因予本方,仍用黄芪150g,7剂后搐动大减,继服之,终获痊愈,语言亦恢复正常,可见此方之效。本方功效特点为综合补脾肾阴阳气血之品于一方,张琪教授在治疗慢性肾衰时亦常用此种综合补肾健脾益气补血之方,颇有良效。

五、温肝散寒以治冷淋寒厥

肝为风木之脏,以热证居多,间亦有寒滞肝脉或肝经虚寒之证,《千金要方》谓:“病苦胁下坚,寒热,腹满不欲食,腹胀,悒悒不乐,妇人月经不利,腹痛,名曰肝虚寒也”。

张景岳有暖肝煎,功能温补肝肾、行气逐寒,治肝肾阴寒,小腹疼痛、疝气等,药用当归、枸杞、沉香、肉桂、乌药、小茴香、茯苓、生姜。治疗虚寒腹满痛颇效,此方妙在温补肝肾以治本,行气逐寒以治标,标本兼顾,温阳散寒。肝主藏血,若肝寒日久而成血滞,症见少腹冷痛、阴冷、睾丸冷痛坠胀,可于上方中加入桃仁、丹参、橘核、赤芍等以通络活血。

另橘核丸也为治疗此病之有效方剂,尤其用治冷淋兼睾丸肿痛者。如近治一谭姓患者,患睾丸炎、前列腺炎,小便不畅,尿后余沥,会阴部胀痛,以此方加瞿麦、萹蓄、木通而愈。

还有寒邪循经上逆之厥阴头痛,因足厥阴肝经连目系,上出额,与督脉会于巅顶,寒邪循经上逆于头则头痛、干呕、吐涎沫、手足厥冷,见上证者,吴茱萸汤可有桴鼓之效,且据张琪教授治验,此方不仅限于头痛,对眩晕属肝经虚寒者亦有良效。曾治一45岁女性患者,眩晕二年余,不能工作,用维脑路通、辅酶A等药物治疗效果不明显,见其面色青黯不泽,头昏,目不欲睁,畏寒肢厥,舌润滑,脉沉细无力,服祛风及补肾中药无效,辨证属肝经寒邪上逆、阳气不振所致,处以吴茱萸15g,红参15g,川芎15g,当归15g,细辛5g,蔓荆子15g,生姜15g,大枣5枚,服药7剂见小效,觉全身有力,精力稍振,继用上方加桂枝15g,连服15剂而愈。张老以此方治疗厥阴头痛甚多,辨证以面色青黯、畏寒、手足厥冷、舌滑润或胖大多津为准,如曾治一宫姓女孩,5岁,头痛二月余,经CT检查,头部未见异常,发则痛不可当,重则干呕欲吐,可吐出少量澄清涎沫,面色青黯,手足冷,舌润脉沉,辨属厥阴头痛,处以吴茱萸15g,人参10g,半夏10g,陈皮15g,生姜15g,大枣5枚,甘草10g。1剂头痛即转轻,继服2剂明显好转,呕止,面色转润,但舌尖稍赤,为防其化热,加麦冬10g,花粉10g,继服3剂而愈。

当归四逆汤也治肝经虚寒证,因肝主藏血,血虚而寒,不能充达四末,故手足厥寒,以此方加黄芪、王不留行、丹参、石斛治疗手足厥寒之证甚多,颇有良效。2000年曾治一男性患者,60岁,自觉两足冷甚,如踏冰雪,虽盛夏亦觉寒冷,以此方去木通,加黄芪、丹参、石斛、王不留行、鸡血藤,连服50余剂,2001年1月复诊,已无寒冷感觉,数年治疗不效之证,服本方而愈。

另肝主筋,主藏血,血虚有寒则不能营筋,出现筋脉拘急、周身痛楚等症,在病房曾治一患者,周身拘急痛楚难忍,各种检查均无结果,初按痹证用祛风除寒之剂无效,再诊据其畏寒、肢冷、面青、舌润、脉沉等一系列症状分析,当属肝经虚寒,不得温煦,筋脉失荣之证,投以本方加石斛、黄芪、王不留行、鸡血藤,连服数剂,痛大减,无拘急感,嗣经本方化裁治疗而愈。

当归四逆汤出于《伤寒论》,治疗“手足厥寒,脉细欲绝”者,“若素有久寒者,加吴茱萸、生姜”。张琪教授用此方时,即无久寒亦用之,取其温经之功,并加黄芪、丹参、石斛、王不留行、鸡血藤以加强其益气活络通血脉之功效,并在此方基础上自拟活络通脉饮。方药组成:当归20g,赤芍15g,桂枝15g,细辛10g,甘草10g,王不留行30g,鸡血藤30g,黄芪30g,丹参20g,石斛15g,山甲15g。治疗末梢神经炎,四肢麻木、寒凉、脉微细、舌润口和者,对雷诺氏症、下肢静脉炎等亦有效。

六、调肝重在健脾与和胃

1.抑肝健脾法

本法为治疗肝旺脾虚之法,肝失疏泄,横逆克脾,则脾失健运,表现为情志抑郁,心烦易怒,腹胀肠鸣或痛泄,妇女月经先期,或崩漏带下,舌白腻或舌尖赤,脉弦等一系列肝气亢、脾气虚之象。治疗必须平抑肝气,健脾以助运化,抑肝宜用白芍、乌梅、佛手、五味子;疏肝之药可用柴胡、香附等为佳,常用方剂如逍遥散、痛泄要方等,凡此证应不用香燥开破伐肝之品,以免耗伤肝阴。

抑肝当以白芍为首,李时珍《本草纲目》谓其可于“土中泄木”,泄木即是抑制肝木之横逆,张琪教授常用白芍与健脾药合用,治疗肝气乘脾犯胃之胃脘痛、腹痛等证甚效。如曾治一李姓妇女,患胃脘痛,经某医院检查诊断为萎缩性胃炎,查其舌红苔薄脉弦,胃脘胀痛,大便不爽有溏泄,用六君子汤加白芍,白芍重用30g,连用3剂,胃痛大减,继续调治而愈。

治疗慢性活动性肝炎见肝区痛,胃脘胀痛,大便溏,谷丙、谷草转氨酶高者,用六君子汤加白芍、乌梅、木瓜、柴胡、五味子抑肝,效果较好。本草著作中虽无五味子入肝之记载,取其味酸收敛以抑肝气,防其亢逆。现代药理研究证明五味子对肝细胞损害有明显的保护作用,所以对慢性肝炎和迁廷性肝炎有较好疗效。

若肝气横逆而血行不畅,出现舌紫暗或有瘀斑、瘀点,应酌情加入活血之品,如丹皮、桃仁、丹参等,脾大者可加入炙鳖甲、土虫、文术等削坚之品,肝以阴为体,以阳为用,凡肝病日久,必伤及肝阴,多见舌绛红,掌心热(肝掌),蜘蛛痣(红缕赤痕),所以治疗肝硬化失代偿期,健脾、理气、利水都不可忽视顾护肝阴这一环节,常见肝硬化腹水,用刚燥攻伐之品,病者出现烦躁不安之征象,此时应在方中加入白芍、木瓜、乌梅、麦冬、五味子等敛阴之品。

张老治妇女经漏证有属肝旺脾虚者,肝气亢则血不藏,脾气虚则血不摄,此证多见于青少年,证见五心烦热,心烦易怒,头昏痛,舌质赤,脉弦数,月经淋漓不断,用丹栀逍遥散加贯众、地榆、棕榈炭,往往随手取效。逍遥散中之白芍、当归养血柔肝以平抑肝气之亢逆,白术、云苓健脾气以固摄,柴胡疏肝气,丹皮、焦栀子清热凉血,加地榆、棕炭以凉血收敛。此类患者忌用温补,临床观察常有不少病人用补药反加剧者,且愈补出血愈多,不可不慎。

2.泻肝和胃法

胃气以下行为顺,若肝气犯胃,则胃气上逆,症见胸胁胀满、善太息、胃脘满痛、嗳气吞酸、嘈杂呕恶等,宜金铃子散与左金丸合用。前者用金铃子、元胡,金铃子功能疏肝泻热,理气止痛,治肝气郁滞,气郁化火而致胃脘胸胁胀痛;元胡行气活血止痛;二者合用善治肝郁化火、气滞血瘀疼痛。

现代中药学有谓川楝子(即金铃子)有毒,成人一次服6~8g,即可出现头晕、呕吐、腹泻等,张老在临证中用川楝子15~20g与他药配伍治疗肝气犯胃作痛,凡胁肋胀痛属肝气郁逆者均有良效,未见有头晕呕吐等症。此药疏肝气而不燥,无耗伤阴液之弊,也可用于睾丸胀痛,妇女经行腹痛,应用范围较广,张锡纯有金铃泻肝汤(金铃子、生乳香、生没药、三棱、文术、甘草)治胁下痛,也是取金铃子泻肝热之妙。

若肝郁化热,挟胆气上逆,胃经实热者,宜用大柴胡汤,张仲景原治少阳阳明合病,以“呕不止,心下急,郁郁微烦”或“心下满痛”为特征,临床可见于胆囊炎、胆结石、胰腺炎等疾病。凡胃脘痛、腹痛、胸胁痛等,只要有肝气犯胃化热,挟胆气上逆,见有口苦咽干、呕恶上逆、舌红苔黄、大便秘结、脉弦数者皆可用之。张琪教授曾治疗急性胰腺炎多例,见左胁下剧痛,腹胀满,便秘,脉弦数,舌苔黄,用本方加厚朴20g,枳实20g,桃仁20g,服药后大便得通,则痛止。急性胆囊炎也可加公英50g,郁金15g,有良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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