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很年轻,个子也蛮高,差不多一米七,相貌我没有适宜的词汇来描述,反正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可爱。她在长沙城里长大,但与乡下人还很合得来。一点也不怪气!性格是温和而又善良的。我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一些我母亲的影子。“饭瓢子所招。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老话看起来是经过了数千年实践证明了的。 我的哥哥是个很不讲究的人,经常穿得邋里邋遢,一件旧长衫(某某饲料厂赠送的,背面印了文字)穿着做农活个把礼拜不洗,长衫上留下了在田间劳作的痕迹,大大小小的泥巴点子沾了一身。头上戴顶旧草帽,已经黑得象一件老古董了,进屋时也不摘掉,坐下来有点咳嗽。 别人见了,都觉得厌烦,但我儿媳不这样。每次见他来了,笑着喊道:“伯伯来了,您坐啰!”然后抿起嘴巴,伸手将我哥头上那顶“古董”一样的草帽摘下来,顺手放到不打眼的墙边凳子上。紧接后去泡茶,端了送到他手里。邻居们见了,先是有些诧异,用有些异样的眼神望着我儿媳老半天,说:“这个妹子好纯!玉老倌(我哥的名),我们都不想拢他的边,她居然待他咯样客气!讨个咯样的儿媳,真有福气!”我妻子转过脸去笑,我藏在心里笑。 前年七八月间,我生了一场病,一个难以启齿的病,通晚睡不着觉,脑壳里头专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如儿子没找到好的工作,外面生意又难做;儿媳也没工作,又要生小孩了;我妻子也无正式工作(在一家图书馆打零工),工资也不高。基本上是要依靠我一个人的工资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日后还要培养细伢子上幼儿园、上小学、上初中高中和大学,还要参加各种各样的校外培训。这大把大把的开支从何而来呢?尽想一些恼火的、烦心的事,不晓得往好的方面去想。通晚不眨眼,起床十几次,也不抽烟,在房间里不停地打圈圈,不得天亮。后来就越来越严重了,将自己的手机丢进灶堂里,烧成了一团炭沫子。我妻子急得无主张。 儿子儿媳强行将我送到长沙脑科医院住院。进院的时侯,儿媳安慰我:“爸,你莫急罗,我们会攒劲做事咯,目前虽然有些困难不要紧,只要人身体好,努把力,一切都会好起来哩!” 医生也对我说:“这个病要好得快,关键还在你自己。放宽心态,凡事往好处想。”我听了儿媳和医生的话。只住了一个月院,基本上恢复了身体。 (作者全家福) 出院后,儿媳说;“爸,你不是爱看书,喜欢写文章吗?还是继续呀!这样日子就会充实些。”她又从网上帮我买了一本莫言的《生死疲劳》,交到我手上,说:“据说这本书写得好幽默,蛮有味,您慢慢看罗。”我于是采纳她的建议,除了下地种菜,带孙女、做家务之外,就捧着书看,挤出时间坐到书房里爬格子(因为不会电脑,只好以老办法写文章)。这样,不知不觉使自己走出了那段可怕的黑暗时光! 去年,儿媳和儿子不知为什么事吵了架。我们闻讯后(他们为了方便工作住在星沙,我们住乡下),忙赶了过去。儿媳坐在那里哭得很伤心。边哭边说:“我要回娘屋去,我不想和他过了。”我见了,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说了一句话:“不管情况怎样,反正你永远是我的女儿!”说着,我自己的眼眶里流出了泪水。我妻子非常果断,当面大声说:“你把情况告诉我,等我来收拾他!” 随后,我和我妻子出去找我儿子,准备和他“算账!”人还没找着,儿媳发信息到我妻子手机上:“妈,你们莫去打骂他吧,我们会自己解决好罗!” 我们于是返回,开始做中餐,准备多做几个菜。 我们将中餐做好,正准备上菜时,儿子儿媳从外面推门进来了。儿媳一进门微笑着对我妻子说:“妈,你崽向我赔了不是,我不和他计较了,您也不要生气了。我仔细一想,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儿子忙向儿媳行了个鞠躬,嬉皮笑脸地说:“谢谢老婆海涵!” 此刻,我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满桌的饭菜热气腾腾,浓香四溢,我们一家人扶筷进餐,房子里一片温馨。 (原载于2024年4月18日《星沙时报》副刊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