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知北游》 无始曰:“有问道而应之者,不知道也;虽问道者,亦未闻道。道无问,问无应。无问问之,是问穷也;无应应之,是无内也。以无内待问穷,若是者,外不观乎宇宙,内不知乎太初。是以不过乎昆仑,不游乎太虚。” 无始说:“有人询问大道便随口回答的,乃是不知晓道。就是询问大道的人,也不曾了解过道。道无可询问,问了也无从回答。无可询问却一定要问,这是在询问空洞无形的东西;无从回答却勉强回答,这是说对大道并无了解。内心无所得却期望回答空洞无形的提问,像这样的人,对外不能观察广阔的宇宙,对内不能了解自身的本原,所以不能越过那高远的昆仑,也不能遨游于清虚宁寂的太虚之境。” 有位叫泰清的修道者请教无穷:“您知道什么是'道’吗?”无穷摇摇头;他又去请教无为道的规则是什么,要怎样才能修道?无为有别于无穷,他开始侃侃而谈,说:“就我所知,道可贵可贱,可穷可达,能聚能散,能仙能魔,道高可在庙堂,远可在僻壤,贵可在王权,贱可在蝼蚁,可在天地君王,可在黎民百姓……诸如此类,皆是道的规则。” 无为对道的定义十分在理,甚至是天衣无缝。泰清心下也窃喜,以为自己终于得道,于是将无为先生视为“同志”,并将无穷及无为二人所言转告无始,以此求证:道,到底能否讲得清楚。 不料无始却说:“说不知的,内心深远浑厚,说知的,所悟浅薄愚陋;说不知的,是内行,说知的才是外行。” 无穷虽说不知大道,实则知晓大道的玄深奥妙,故不敢言;无为说知大道,实则对大道知之甚浅,不足为观。 古希腊著名哲学家苏格拉底就说,“我比别人多知道一点,就是我知道自己的无知。”《道德经》亦云,“知不知,尚矣;不知知,病也。”故言不知者反而比说了解的人境界更高。 泰清听后愕然,感叹道:“真是怪哉!不知的反倒内心深厚,知的反倒浅薄愚陋?如此说来,岂不是颠倒黑白了吗?那世上君子,谁还去求知?” 无始见泰清不仅没感悟,甚至还在钻牛角尖,毫不留情地对他说:“有人询问大道便随口回答,乃是不懂道。就连询问大道的人,也不了解道。 道无声,哪里能听得见?能听见的就不是道;道无形,哪里能看得到?能看见的就不是道;既然无形无声无象,又怎么能讲得清楚,所以能讲清楚的就不是道。 道无可询问,问了也无从回答。无可询问却一定要问,这是在询问空洞无形的东西;无从回答却勉强回答,是对道一无所知。” 一个内心没有得道的人,却期望回答同样空洞无形的提问,是很尴尬的。如此二者,对外不能观察广阔的宇宙,对内不能了解自身的本源,所以绝不可能越过高远的昆仑,也不能遨游于清虚宁寂的太虚之境。 一切可以用语言文字所描绘的,都只是表象,而非道之实质和本源。故大道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言,不可知,不可名,不可问,不可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