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劳动 文/西石 劳动,多少年来,总是萦绕在脑海,每每说起劳动二字,就打心眼里高兴,因为劳动,已经渗入我的骨髓里。
浮山-顺阳河流域 热爱劳动。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是裤脚沾满泥土走过来的。从牙牙学语那时起,在家乡自然环境里,受到炭村民众那种不同劳动场面的目染,父辈们那种辛勤劳作和艰苦劳动的景象,一直影响着我,也时常敲打着我。加之,小孩子固有的好奇心和爱动之与兴趣特性,我也和其他孩子一样,总是爱在人面前,不时地展示和表现自己。其实,在农村,表现自我的最简单和最直接方式,就是跟着大人们学着干活,也就是劳动。 童年时期,在富平老家,我就喜欢做这做那。比如,看见大人们扫地,自己也拿起扫帚划来划去,也就是学着扫地。先前,听大人们说到,小的时候,摇摇晃晃学着扫地,扫过去的地,也不太干净。当年被父亲生前指责说道:“扫啥地哩,像老爷划胡子似的。”听我母亲生前讲,那是因我年龄太小,还没有掌握扫地的窍门,扫过的地一道一道的,才被大人骂呢! 其实,在家里扫地,也是有讲究的。一般是从里到外,从前到后,一笤帚一笤帚排除扫;而且手上一定要带点劲,拿农村人的话讲,就是压茬扫地;这样扫过去的地面,既均匀又干净整洁。如果遇到灰尘多,还要先轻轻的洒一点水,这样再去扫,不会满屋子扬的都是灰尘。再比如,拾柴火、捡小麦、给猪羊割草等等,从小就爱学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农家活。 青少年时期,劳动始终伴随我。那个时候,回到家里,扫地擦桌子,端饭端碟子碗;烧锅搭炭,担水磨面;拉土拉粪,锄地犁地;特别是遇到农忙季节,更是全身心投入到劳动之中。记忆中,每当从学校和工作单位回老家,一踏进家门,看见啥农活,就干啥农活;啥活最要紧,就先干啥活。过去常听到左邻右舍大人们夸赞声:“新,这娃眼里有活的很,一回到家里,就去干农活”。 在过去,老家还没有安装自来水,当时父母亲吃水是件大事。每到礼拜天休假,回到家里,进门要做的一件事,也是最紧要的事,就是找到水担和水桶,到村上水井挑水,直到水缸盛满水为止;有多少次遇到本生产队(组)的水井出现了问题,还要到邻生产队(组)水井去挑水;后来为了方便父母亲生活用水,专门在老家屋里后院,打了一眼吃水井,并且安装了两相电的小型抽水泵,直接将水抽到厨房水缸中。自从家里安装了小小抽水泵,彻底解决了老家用水问题,直到村组上统一安装了自来水,家里再不为吃水发愁啦,我也不用一回到家里,急急忙忙去挑水了。 学会劳动。什么事都是学来的,也是培养出来的,劳动也一样。回想过去,跟随父亲生前,承担着家里主要劳力的劳动责任,用心尽力负责家里自留地的劳动和经营,以及后来村组所分责任田的耕作上。说实话,我是从土地里劳动过来的,像农民一样,汗水洒在了田间地头。 这汗水,是艰辛的汗水,迫使我始终对劳动果实粒粒皆辛苦的深刻认知;这汗水,是喜悦的汗水,可获取劳动硕果和价值;这汗水,是希望的汗水,能带来向往美好幸福日子的愿望。 正像父亲生前所说:“土地是刮金板,只要人勤快,就有吃的、有喝的。”对,只要学会劳动,热爱劳动,就会有收获,有价值,有希望。 曾记得,每年“三夏”大忙时节,劳动强度大,农活集中,时间紧张;像割麦、拉麦、摊场、翻场、碾场和扬麦,晒麦、强麦、装麦,以及交公购粮,样样活路,都得抓紧干。 这里特别想说说交公购粮。交公购粮,是当年国家政策,也是千百年来一代一代农民群众,始终心里装着的一项光荣任务。拿老百姓的话说“皇粮国税”,不可抗拒。所以,无论是在人民公社和大队生产小队集体生产经营年代,还是生产责任制时期,夏粮碾打下来,首先考虑交公粮。多少年来,完成国家和集体下达的公购粮任务,在农家户和广大人民群众心中已形成了一个不可破的规矩。 我的老家,在小麦收割碾打过程中,父亲特别重视交公粮。他生前常讲,这是爱国粮食,要用新碾打的正场麦子去交公购粮,可不要用腾秸麦子,去交给国家;腾秸麦子,是关中方言,就是碾过的麦子再碾一遍。再碾一遍麦场,扬晒出来的麦子,麦粒廋而不饱满,杂质又多,远不如正场麦子品质那么好。 交好粮,按时交爱国粮,是父亲生前始终秉持的传统做法,而且时常教育我们做儿女的,不但这样说,还要求这样做。所以,我们家每年正场麦子,碾打下来,在麦场晾晒干净,装满口袋,随即就用架子车装上,直接拉去交公粮。大多年份交公粮,是到流曲粮站,有的年份按照通知要求,去王寮镇肖三庙粮站交公粮。 提起交公粮,至今在我的脑海中,烙着深深的印记。说实在的,交公粮的过程是一个苦力活。当年拉上装满一架子车的粮食,在乡村土路或炭渣路步行八九里路程,到了粮站还要排很长队,跟着来自辖区各个村的人们交公粮队伍,将装满小麦的架子车,向前慢慢挪着走,那场景历历在目。 累,先别提了;单就既闷热又口渴来说,真让人受不了;说是黑水汗流或汗流浃背,一点也不假。可以想象,天气又热又闷,拉着架子车粮食,有时天空突然出现乌云,还额外增加了人们的心里负担,一怕下雨,二怕小麦交不了,这场景和画面,只有经历过的人们脑海里才有,而且也最真实。现在想起来,交公粮场景,再好的作者,也写不出农民群众的心境和真实情景;再好的画家,也画不来村民那情绪和淳朴画面。 交公粮人群中,男性青壮年居多,也有妇女,还有年龄大一点的村民;有父子俩,有兄弟俩,也有夫妻俩,还有一家三口齐上阵。 大家冒着烈日炎炎,忘记一切艰辛,只有一个愿望,给国家踊跃交公粮;而且心里一个念头,只要麦子顺利验收过关,交个好级别,就十分满足了。麦子品质一般被验收为三、四级,三级居多;如果自家的麦子品质被验收评定为二等级别,甚至为一等级别小麦时,其交了公粮的喜悦心情,难以言表。 记得1989年6、7月份的夏收,趁着天气好,头一场麦子碾打完,当即把最好的麦子,在场里晾晒且拾掇干净,装满口袋,父亲就让我用架子车,拉了3个满口袋麦子,去流曲镇粮站交公粮。 当我把小麦,拉到了流曲镇粮站门前东西大路时,一看,天哪!粮站大门口道路东西两边,有非常多的农民拉着架子车,排着长长队伍,等着交公粮;东边排到流曲中学东墙再往东;西边排到流曲大修厂西墙流曲北街口附近。望着这个庞大的群众交公粮架势,我真是有点发愁,心里想,这该怎么办? 当时,我先将架子车和粮食,停靠在道路旁边,想着如何尽快把粮食交了;因为交了公粮,马上得回炭村老家,稍作休息后,还得立即骑自行车,连夜晚赶到县上,第二天一大早,要按时上班。所以,当时心里很急,汗水也一个劲流,说实在的,上身穿的衫子半截子都湿透了。虽然成这样,又热又渴又累,但一门心思,就是想办法把拉的3口袋粮食尽快交公。 这天,我的心愿,也是责任,就是交公粮。头脑一直在思索,忽然有个念头,何不去到流曲镇机关,找熟人帮忙交粮?想到此,当即三步变作两步,急急忙忙向镇机关走去,刚跨进大门,恰巧碰见镇上郭书记,他看见我的样子,吃惊的问道:“啥事,黑水汗流成这样子?” 我急忙说明情况,他二话没有说,很快找了两位年轻小伙子,协助和我一同去交公粮。我们3个青年人,一个个咬紧牙,鼓起劲,扛起一满口袋麦子,硬是从西边交公粮的长长队伍中,穿插迂回,一步一步挤进粮站大门,一直扛到验收粮食的工作人员面前;现场等待验收粮食的人很多,大约再等了一会儿,终于把粮交了。 时至今日,交公粮的场面,记忆犹新,那情那景,深深地埋在了心窝。 提起当年踊跃交公粮,一个从顺阳河畔泥土中,走过来的我,和当年交公粮的老百姓一样,自觉自愿。也就是说,那是一种劳动成果,也是一种丰收喜悦,更是一种家国情怀。 忆起,父亲生前对给国家交公粮,那么重视,看的那么要紧。说白了,就是父辈们大公无私、先集体后个人劳动本色和朴实人生的真实写照,也是那一代劳动人民群众长期爱党爱国爱集体的优良传统和崇高精神的充分体现。当年他们身上所拥有的淳朴品德和人格力量,永远值得我们崇敬、学习和传承! 在农村,麦子成熟,预示着农民一年丰收在望。每当这个关键时候,是父亲生前最着急、最担心、又最害怕的时候。着急的是:我家劳力少而且单薄,唯恐不能尽快通过劳动,把成熟的麦子颗粒归仓;担心的是:天灾人祸,也就是突然遇到狂风暴雨、连阴雨和大火等自然灾害;害怕的是:眼看到手的一料庄稼,或因一场大风、一场大雨、一场大火,极有可能使即将成熟到手的麦子,毁于一旦。造成农民群众劳苦一年的成果,打了水漂。这样,不但影响正常家庭生产生活,而且波及一家人口粮问题,严重一点,关乎能否吃饱肚子的问题。正所谓“龙口夺食”,千百年来老百姓总结出来的智慧,是不无道理的。 记得从八十年代初,我们家分的责任田,从六七亩,到后来的三四亩土地。刚实行土地责任制时,一家一户,除少有的机械外,基本上是靠人和家畜耕作;犁耧耙耱,收割碾打,播种施肥,浇水灌溉,间苗除草,田间管理,样样农活至今在脑海中,浮现着父亲生前的身影;父亲为了一大家人的生活生产,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最不能忘记的是父亲生前对粮食那么看重,因为他是从吃粮紧张的年代走过来的。所以每年小麦成熟时节,他天天要到麦田观看,看哪一块地里的麦子黄了,快要成熟了,就考虑哪天去收割;唯恐成熟的麦子,不能及时收割碾打,做到颗粒归仓。 与此同时,父亲还要提前把夏收使用的农具准备好。像镰刀、架子车、撇绳,以及场里用的木锨、木叉,有四股叉、六股叉和十股叉,有三股铁叉,扫帚、推耙,还有簸箕、筛子、斗和口袋等等;这些不可缺少的农具,父亲都是早早准备齐全,常常去上流曲镇“四.八会”,购买添置农具。可以说为了每年“三夏”,他都把心操碎了。 在那自留地和责任田耕作时代,由于田地分散不集中,大型农业机械还没有普及,即是有也在小田块地里无法使用,当年农村普遍生产力水平比较低,一家一户农田耕作,靠人力和牲畜,既劳苦效率又低,常常白天干一天,晚上还要加班再干。 记得多少年夏收,白天收割麦子,夜晚用架子车往回拉到麦场里。拉小麦时,在地里,一个人不好装架子车,有几年和爱人正莉一同到地里拉麦子,因为她没有下过这样的苦,白天干一天农活,陪我晚上拉小麦,实在是走不动。但是,小麦总要抓紧往回拉,这样,向地里去时,我就用空架子车把她拉上,到地里,帮忙把架子车辕扶住,我便将一堆一堆收割的麦子,装到架子车上,再用撇绳捆好麦子,然后我拉着装满架子车的小麦,在前面走,她跟在后面,遇到上坡时,帮忙向前推一把。就这样,一架子车一架子车,将一整块地收割的麦子拉到场里。常常拉麦子到深夜,为的是第二天摊场碾麦。因为农村是几家轮流碾场,也就是麦场不是一家一户用的。所以,村民都盼望轮流到自家碾场时,那天是个好天气;尤其是年龄长的老人们,最操心的就是老天爷千万不要下雨,不要狂风,不要阴天乌云。 有一年,天气比较好,我家顺利把麦子碾打完,从大清早漫场、摊场、笼场、翻场、园场;然后碾场,碾场最早是用牛拉碌碡(石磙)碾场,后来用手扶拖拉机或四轮拖拉机碾场。碾场中间还要再翻场,然后再碾一遍,最后起场。说到起场,那是最紧张的,这个时候,人手一定要多;先要用木叉抖擞麦草,把麦草与麦子分离;再就是拾麦草行子,下来用捡叉,将麦草,打到场边堆放起来;捡叉,是一种碾场用来捡拾麦草的农具。同时,要用筛叉,一筛叉一筛叉排处,将短一点的麦草筛出来,再放到麦草堆上;最后,用推耙,将碾打出来的麦子,推到场中间,一边推一边用扫帚扫;等到麦子全部堆到一起,麦场总算拾掇完了,这时候已经到了下午6时到7时多,甚至更晚一点。接下来,就是扬麦;如果遇到有风,还要赶快扬场;也就是利用自然风,把麦糠与麦子吹开分离;否则,只能等候来了风,才能扬麦子。 忆想起来,夏收碾场,小麦场已经起完,天气特别炎热,劳累了一天,还要扬场,尽快把麦子扬出来,真是一件十分苦累的事情。有时候,到了傍晚时分,扬场需要风,但就是没有一丝风,再着急也没办法;只有等候风来了,才能趁风扬场。 有一年,场已经碾完,小麦堆起来,只等扬场。但风没有,我只能先回到家里,稍微休息一会儿,喝汤后,再来到场里,等有风了立马扬场。 喝汤,在关中农村家户,是民众普遍的一种饮食方法;白天一般两顿饭,上午10时左右吃早饭,下午3时左右吃午饭,这叫正餐;到了晚上还要喝汤,也就是热点馍,农村条件好,讲究一点的家庭,还要炒一两个菜,热些馍,吃馍和菜,再喝上茶水,就行了。 喝完汤,我急着又去场里,等风来了扬场。当走到场边时,看见隔壁场里,黑蛋叔也在用木掀扬场。黑蛋叔,其实名字叫贾桂生;听大人们讲,当年他母亲生下他,小娃月子时,皮肤相对黑一点,他的家人都称呼叫黑蛋,也是一种亲昵的称呼,就这样一直到了他长大成人,有了孙子,我们也叫他黑蛋叔;黑蛋叔前几年患病,经过治疗,病情一直未能好转,最终病魔夺走生命,愿逝者安息。 我边走边大声问:“黑蛋叔,啥风?”他也大声回答:“风美的很,上下风。”我“哈哈”大笑一声。他连我看都不看,只是双手紧握木锨,扬他的场。 其实,一点风也没有,虽然看见他一掀一掀往上扬着哩,可那麦子和麦糠一块上下落地,无风吹麦子扬不出来,麦糠吹不走,麦粒分离不出来。 看,没有风,把人急成什么样子了。不管怎么讲,当天晚上必须要把麦子扬出来,原因是等到第二天,麦场人家还要用来碾打麦子。另外,还要防止天阴下雨,一般等到晚上4点5点,风就来啦,这时要抓紧扬麦子,到了黎明6点多,风是更大更利的,那就需要用把劲,一掀接着一掀扬,直到把麦糠与麦子全部分离,麦粒全部扬出来,心里才踏实了,紧张的劳动,才算结束啦。 说起爱人正莉,她根本受不了夏收这种劳动强度。白天和我收割麦子,不一会就坐到地头大树底下,去乘凉去了;有一年,邻家婶婶也在收割她家的麦子,看见这种情况,见了我妈说什么,嫂嫂,你让媳妇和新一块在地里收割麦子,我看就新一个人在收割,媳妇一直在大树底下坐着哩。我妈立即回道,只要我媳妇正莉回到农村,能到地里去,不怕太阳晒,能在地里坐下来,都算好的。因为岳父岳母都是国家职工,家里没有土地,子女们在外上学和工作,根本没有在农村干过农活;加之爱人是个馊码型人,在夏收期间,回到农村家里,到小麦田地里,太阳暴晒都受不了,别说收麦子啦。我哥嫂和姐姐,当年在农村时,也一样跟随父母亲干农活,经受和懂得劳动生活的艰辛,他(她)们也收获了劳动的快乐与价值。 “三夏”农忙季节,收获麦子的同时,还要及时点种玉米,就是要把秋季作物及时播种并管理好。到了“三秋”时,搬玉米,剥玉米,挖玉米杆,拉玉米杆;拉粪撒粪,犁地耙耱地,然后,又要播种小麦,为来年夏粮打下基础。就这样,活路一环套一环,拿农村人的话说“农活,一年到头干不完。” 的确是这样,劳动人民在田野里,在土地上,年复一年,年年如此,不停劳作,不停创造,不停收获。 我是地道的农民的孩子,是在顺阳河畔这片土地上,摸爬滚打长大的。至今,一身的泥土味,满脑子的劳动情。 我热爱劳动,因为劳动光荣;学会劳动,因为劳动快乐;不怕劳动,因为劳动艰辛;向往劳动,因为劳动最有价值! 我喜欢劳动,因为深深懂得:更加美好幸福的生活,总是通过辛勤劳动创造出来的!
炭村 作者简介:西石,原名贾重新,陕西富平人,高级政工师。中共渭南市委政法委原副书记、市综治办原主任。现为陕西渭南见义勇为基金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