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解析｜犍陀罗佛陀造像的台座研究（下）

犍陀罗艺术中，佛陀造像多为礼拜所用。此间佛陀赤足，或立或坐于台座之上。因具备承托、增高和稳定造像的作用，台座成为单体造像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的样式和图案种类多样，形式美感极强，同时又蕴含着丰富的宗教象征意义，集中反映了彼时的宗教观念和文化背景。本文将对犍陀罗佛陀立像和坐像的台座进行梳理，总结其中的异同与呈现规律，深入探究其在佛教艺术中的作用和价值。

犍陀罗佛陀立像台座

相对于犍陀罗佛陀立像的台座造型较单一，坐像的台座则稍显复杂，有方形座、双狮座、莲花座等样式。

• 方形座

  样式、图案均与佛陀立像相似，如净慈美术馆藏佛陀坐像，台座为长方形，中心为礼拜菩萨景。但同样的场景，坐像台座的表现形式较立像更为多样化。如湖北省博物馆『佛像的故乡——犍陀罗佛教艺术展』的佛陀坐像，台体上方转为坐垫样式，更为贴合人物形象，立柱不再接近希腊化的科林斯柱式，而是更为印度化。北京嘉德艺术中心『见相非相——犍陀罗佛像艺术特展』的佛陀坐像，台坐中心为礼拜火坛场景，立柱同样更接近印度范式，由此可见犍陀罗造像中后期受印度影响甚深。

• 双狮座

  双狮座的样式类似方形座，两侧立柱变为狮子，双狮高浮雕，呈蹲坐姿势，狮首正面朝前或微侧相对。如柏林亚洲艺术博物馆藏佛陀坐像，佛陀结跏趺坐于方形狮子座上，台座上覆盖巾布，中央浅刻卷草纹，两侧的狮子姿态不同，一狮朝前凝望，另一狮身躯微倾斜，仰望佛陀，神情动态极为写实。

在印度文化中，狮子是至高无上者和智慧者的标志，故狮子座相当于王者之座，在世俗意义上象征着皇家的尊严。《方广大庄严经》卷三记载佛陀出世时，雪山中有无数狮子前来护法。释尊即以“释迦族的狮子”而闻名，因此在佛教文化中，佛陀多以狮子为座床，《正法华经》、《妙法莲华经》对比亦有提及。种种原因下，佛陀坐像的双狮座在雕刻图案上尤显精细。日本私人收藏的佛陀坐像，其台座整体构造类似印度的凉榻，两侧双狮为正面，身略外倾，前立于佛陀座下，腿部肌肉遒劲，替代立柱起到支撑作用，此处的狮子有着明显的希腊化造型特点。狮前各有侍从举炊具投喂狮子，场景塑造极为生活化。台座幔布立体庄严，中央有弥勒菩萨及八位供养者，神情动态、衣纹褶皱，雕刻精美，为佛陀坐像中双狮座的代表性造像。此外，白沙瓦博物馆和卡拉奇博物馆藏佛陀坐像，双狮中间均雕刻有各种人物场景，无不体现着希腊文化与印度文化对犍陀罗造像艺术的影响。

• 莲花座

  随着犍陀罗造像的发展，佛陀坐像的台座不再局限于雕刻莲花图案，而是形成更为复杂的立体浮雕样式的莲瓣座。如净慈美术馆『一带一路：犍陀罗造像艺术之美』展览中所示佛陀三尊像，及白沙瓦博物馆和拉合尔博物馆等收藏的三尊像样式，坐佛的台座几乎都是高浮雕的莲瓣样式。此外，大英博物馆藏佛陀坐像，虽有残损，但依稀可辨台座为束腰形莲花座，底部莲瓣较大，呈覆莲样式。故宫博物院『譬若香山——犍陀罗艺术展』中的转法轮印佛坐像，底部残存圆形台座，推测应同为此样式。莲花在佛教语境中有再生之意，同时又寓意着圣洁、觉悟和解脱，故以莲花座样式表现佛陀的超然与清净极为合适。

从上述梳理来看，犍陀罗佛陀造像的台座样式多以方形座为主，逐渐出现莲花座，坐像则出现双狮座。图案装饰开始以简单几何形或者植物纹样为主，后期则融入礼拜佛陀或菩萨以及礼拜圣物（舍利盒、佛塔、火坛、佛钵等）的场景，反映出当时社会的审美趣味和宗教信仰。而台座两侧的立柱或双狮，体现出早期犍陀罗艺术与希腊罗马艺术的渊源及后期逐渐印度化的进程。可以说，犍陀罗佛陀造像的台座样式与图案，不仅是佛教艺术的集中展现，也是宗教信仰和社会文化的全面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