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家新干线  果花飘香（四）
时近隆冬，北风呼啸，天寒地冻，偶儿有雪花飘过。坡岭 村南偏僻一隅，王万保、张满有等八人，从陕北摘苹果回来。他们悄悄地从小四轮车上走下来，把带回的苹果树苗分给大家。 王万保小声地对大伙说：“大家先把树苗用土埋好，并盖 上包谷杆，别让外人看见，然后咱们利用晚上10点钟后，夜深人静时把果树苗栽上。株距3米，行距4米，一定要湿土埋好，用脚踩实，再浇点水。” 夜晚十点左右，王万保责任田里人头攒动，只听到铁锨铲 土声和脚步声，大家在七手八脚地悄悄栽树、填土、浇水，谁也不敢大声说话，唯恐被别人发现。 谁料想，此时远处的刘二狗正鬼鬼祟祟地朝这边慢慢走来。这刘二狗就像一只偷腥的猫，坡岭村大事小情，你隐蔽得再严密，都逃不过他那一双犀利的狗眼晴。王万保他们晚上在地里栽苹果树，这可是让刘二狗抓到了蛛丝马迹，还是他有第六感觉，反正被他逮着了。 刘二狗像经典老电影里的特务一样，不顾天寒地冻，单薄的衣服，冻得瑟瑟发抖。他静静地趴在不远处的麦地里。潮湿的麦地、呼呼的西北风，他就像一具僵尸，警惕地朝王万保栽树的方向张望着。 第二天晚上，治保主任王炳虎无聊地在值班室里看着小人书。刘二狗小心翼翼地四下看看，左看右看没人，轻轻地敲开门，“王主任，王主任。” 王炳虎抬起头：“噢，刘二狗，你鬼鬼祟祟地有啥事？快说！” 一副对待“四类分子”的高傲训斥腔调。 刘二狗：“王主任，昨天晚上，我发现一个大秘密。王万保他们几个人在承包地里栽果树哩。” 王炳虎顿时火冒三丈、怒目圆睁、拍案而起：“什么？有 人敢在承包地里栽果树，真是胆大包天！这是当前阶级斗争的 新动向，是可忍，孰不可忍！此话当真？” 刘二狗一副严肃且胆怯的样子，战战兢兢地说：“王主任呀，我哄谁也不敢哄你王大主任呀！为取得第一手证据，我不顾天 寒地冻、三九严寒，趴在麦地里一个多小时，观察了他们的作 案现场。不信，我领你去地里勘察。” 王炳虎立即拿上巡夜的三节电池手电筒，刘二狗在前面带 路，一前一后走出大队部，来到王万保的责任田里。 王炳虎让刘二狗打手电照明，他在数苹果树苗，“1、2、3……180，一共180苗。” 王炳虎气呼呼地走进大队部，看着村支书张创家还在办公室里，悄悄推开门，说：“张书记，我向你反映个新情况，咱村的王万保在承包地里偷偷栽苹果树哩。” 张创家根据王万保那晚的态度，断定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一副轻松的样子，“嘿嘿，不可能吧？” 王炳虎看到张书记不痛不痒的回答，似乎对他的忠诚还持 怀疑态度，心里越发不是个滋味，“不信是吧，我刚才和刘二 狗专门到王万保地里查看了，不多不少，整整180苗。张书记呀，这真是和尚搭伞无法无天啦，咱必须抓他个阶级斗争新动向的典型！只有这样，才能永葆革命老区的本色呀。” 张创家：“王主任呀，你先别激动，上面的政策咱也揣摩不透。是这，你先别惊动栽苹果树的那些群众，此事也别声张，容我考虑考虑，做做调查，再向上级领导反映，得到明确指示后，咱再定夺，你觉得呢？” 王炳虎顿时也没有刚来时那种傲慢态度，看着张创家举棋 不定的样子，只好无奈地回答：“好吧，听你张书记的。” 张创家把王万保叫到大队部，想听听他的真实想法。便说道：“万保呀，我劝你别踩政策红线，可你偏要踩。” 王万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啥红线呀？我没 踩呀！” 张创家：“不对呀，治保王主任说，你在自家地里栽了180棵苹果苗，可有此事？” 事实面前，王万保想打马虎眼看来是不行了。怯懦地说：“叔，是我不对，要不我主动拔了。” 张创家看着王万保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副很真诚的样子，“扑哧”一笑，说：“对与不对，咱们先别早下定论，那我问你，你当时是咋想的？你如实告诉我，好吗？” 王万保看着张创家说话的语气，并没有责怪批评的意思，看来只是座谈交流的样子。于是，他便大着胆子说：“栽树，肯定是冒着危险干的。不过，不过，……叔呀，侄我也不把你当外人，我就掏心掏肺倒倒心里话吧。这一嘛，这次去陕北打工，看人家靠栽苹果树发财致富眼馋哩，这心也痒，手也痒。我想，如果咱们村家家户户都栽上苹果树，等到苹果树挂果卖钱了，咱们的光景过的我想照样不比他们差；这二嘛，陕北是革命根据地，咱坡岭是革命老区，人家能栽苹果树发财致富，而我们为啥就不行呢？再说了，解放几十年了，老区人民生活困难，而我们的政府都看不见吗？所以说，如果为官一任，能让山区人民脱贫致富了，政府脸上有光彩，群众一致拥护，为啥不干这举手之劳的好事呢？” 张创家：“噢，噢，我总算是听出名堂啦，还是年轻人有文化，说得有道理。我向上级领导汇报时心中就有数了。哈，哈，哈”。看到张创家一副如释重负的轻松样子，王万保悬着的心才算落地了。 一大早，张创家骑上自行车来到公社，隔窗玻璃看到王济 民书记正在看文件。他敲门走进去，说：“王书记，忙着哩。” 王济民放下手上的文件，离开办公桌，边走边和张创家握手：“张书记，请坐。好长时间没去坡岭村了，有啥情况你说说，政府该帮的绝不会袖手旁观的。”两人一起坐到沙发上。 张创家：“王书记呀，乡党委、政府对我们村是关怀备至，实在是感激不尽呀。” 王济民：“那你今天来，是不是有……” 张创家：“嗯，我是带着问题向王书记请教的，让我们的致富门路有法可依，有章可循。” 王济民：“伙计，你就别转弯抹角了，还什么法呀章啥的，一本正经严肃的样子，你就来个竹筒倒豆子一直说。” 张创家：“是这样，前段时候，我们村的年轻人王万保领着七、八个劳力去陕北打工帮人家摘苹果，这钱挣了，回来就该安安宁宁地做他的庄稼活，谁知道这么几个愣头青，看到人家陕北这几年靠栽苹果树发财了。他们呢，眼馋了，心痒了，手也痒了，就不安分守己了，竟然在自家责任田里也栽上了百十棵苹果苗，这真是个棘手事。领导呀，这事如何处理，给我拿个主意呀。” 王济民挠了挠头，沉思了一会，无法定夺。忽然灵机一动：“张书记呀，这可是个新课题呀。按政策说，以粮为纲是主线。可按目前说，先让一部分人富起来，如何办？这个问题嘛，咱俩都不需要考虑了，新来的杨县长今日微服私访搞调研，咱们就来个当面请示。据说呀，新县长刚从南方挂职锻炼回来，对当前形势把握的比较准。人呢，雷厉风行，敢想敢干，看来呀，咱县人民翻身致富的好日子不会久远了。” 坡岭村大槐树下，今天显得格外热闹。王万保在自家责任田里偷偷摸摸栽苹果树的事，已成了村民茶余饭后、街谈巷议的中心议题了。 今天聚集的人似乎比平时还要多，都想听听全村最具威力的爆炸性新闻。 刘二狗一副趾高气扬、幸灾乐祸的样子，“全村的老少爷们，今天我给大家发布一条爆炸性新闻！咱村可出大事情啦，陈大林的几个狗腿子、跟屁虫王万保等八个人在自家责任田里偷栽苹果树哩。对，就在前天晚上我和大队治保王主任人赃并获，一共数了180苗。王主任说了，这是破坏以粮为纲的行为，是咱村阶级斗争的新动向、新苗头，这是给咱革命老区人民脸上摸黑哩！我们必须全民共讨之，全村共诛之，把这种行为消灭在萌芽之中，决不能让其泛滥，祸害一方百姓。” 张三福：“二狗说的对着哩，革命老区是我们的金字招牌，是无数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岂能让这些跳梁小丑泼脏水呢！我们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我们要提高革命警惕，时刻注意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坚决把这种破坏以粮为纲的恶劣行为消灭在萌芽之中，还老区人民一片晴空万里的艳阳天。” 冯二强：“我们老区这块招牌，绝不能让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绝不能让这些无视党纪国法、自私自利之人给老区人民脸上抹黑……” 刘二狗：“哼，今天一早，张书记就去公社了，向上级领导专程汇报这一恶劣事件。我想，这些害群之马必定受到严惩！” 王拴牢小声地对身旁的杨占成说：“占成呀，这回王万保看来是凶多吉少了，你看刘二狗那副狗仗人势的嘴脸，我的确为万保兄弟捏着一把汗哩。咱老区解放三十多年，穷已经习惯了，再穷也就是这个熊样子了。万保呀，为了父老乡亲脱贫致富，你想栽苹果树另辟蹊径，谈何容易呀！唉，难呀……” 身边的杨占成似乎看到了曙光，并没有像王拴牢那样愁眉不展、多愁善感。他接过话头，说：“拴牢呀，事情已经几天啦，在咱大队算是通天大案了，火爆脾气的治保主任王炳虎有啥举动？政治觉悟高的张创家书记为啥不明确表态？为啥那几家栽的苹果树安然无恙呢？这说明了啥？是非成败，无法定夺哩。我相信政府，既使群众做错了，也不会像'文革’时那样，戴纸帽子游街、批斗哩！大不了，拔了树苗，写个检查，认个错，就没事了。” 张克让也凑过来，小声说：“你俩可别杞人忧天了，张书记去公社汇报，或许形势还会急转直下，出现新的转机呢！说不定坏事会变成好事，会成为我们坡岭村脱贫致富的进军令，起步号呢。” 王拴牢：“克让，照你这么说，万保这次冒了风险，有可能为我们趟掉了露水，咱也能大手大脚地干了。” 闫岭公社王济民书记等主干数十人静候新县长杨文杰微服私访。 杨文杰走下吉普车，拍拍身上的尘土，然后慈祥地和大家握手，一同走进会议室。 杨文杰：“我这次来嘛，一是认认门，结识新朋友。咱就是古戏上说的'七品芝麻官’，也没多大能耐；要想干出多大点惊天伟业，那是不可能的。”他带头笑了，下面的公社领导也放松了先前的拘谨姿态，变得轻松多了。“这其二嘛，甘当小学生，只带耳朵，洗耳恭听。听大家献计献策，就发展古郇县域经济的灵丹妙方，请各位畅所欲言。我这里既没有小鞋，也没帽子，更不会抓小辫子……” 王济民：“说起县域经济这个话题，在杨县长到来之前，我听了咱孤峰山老区坡岭村支书张创家同志的汇报，我有触动，有思考，有余悸。坡岭村有个青年叫王万保，前段时间和村里七八个劳力去陕北给堂兄摘苹果，看到那里靠栽苹果发财致富了，土窑洞、羊肚肚白毛巾、黄土高坡荒凉景象不见了，换来了宽敞明亮的现代化四合院，水泥硬化的街道，花草树木点缀其间，一幅美丽的山乡画卷。让人眼馋，让人羡慕，于是呢，他们偷偷在自家责任田里栽了180棵苹果苗。这件事引起了我的思考，陕北是革命根据地，而坡岭村又是咱县革命老区，人家能栽苹果树发财致富，而我们就不能走这条致富的路吗？再说，心有余悸。若我们只考虑老区的脱贫致富这个首要问题，而又触碰了以粮为纲的政策底线，何去何从？还请杨县长指点迷津。”王济民说完，示意坡岭村支书张创家站起来，“杨县长，这就是我刚才介绍的坡岭村张创家书记。” 杨文杰示意张创家坐下，“张书记，那你是怎样看待这件事情的？说来听听。” 张创家开始还有点拘束，转而又幽默地笑着说：“杨县长既没小鞋，又没帽子，还不抓小辫子，我今天就斗胆向'县太爷’禀报：站在我们老区的角度来说，我想应该是一件大好事，年轻人敢想敢干的精神让我感动。理由呢，建国几十年来，老区人民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结果呢，依然是穷山恶水，旧貌未变，依然过着喝池塘水、粗茶淡饭、半饱度日的苦日子。如果说，我们靠栽苹果树能帮助群众脱贫致富，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怕人家看出咱脸上写着贫穷'老区’二字，低人一等。到那时，咱就会扬眉吐气、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是革命老区坡岭村的。'老区’它会成为一块金字招牌……”停了停，他环顾四周，杨县长面带微笑，其他领导有种羡慕、钦佩的表情。他接着说：“杨县长并各位领导，这是我个人的想法，如有不妥，敬请领导批评。” 张创家话音刚落，杨县长带头拍手，其他领导也拍手称赞，现场顿时活跃起来了。 王济民：“我们探讨县域经济发展的新路子，如何发展？路子在哪？刚才创家同志的发言有事例，有思路，应引起思考，值得大家借鉴，达到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之效果。” 杨县长等领导在王济民、张创家的陪同下，前去坡岭村进行现场调研。 杨县长的吉普车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行驶，车外尘土飞扬，坡道难行，小车像游船一样，飘忽不定，不时能听到车底盘磕碰的声音。司机小张无可奈何地抱怨说：“这路真难走呀，咱这管方向路线的人都找不到方向了。” 杨文杰自言自语：“老区苦呀！胡省长说得好，要致富，先修路。很有道理啊！”他转向王济民：“你们打个报告，县、社、村三级出资尽快把这条通向老区的道路修好。” 坡岭大队会议室内，王万保几个人接到大队通知，马不停蹄地来到会议室。他们八个人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蔫不啦叽的，满脸愁云密布，一副挨打挨批的样子。王万保心想，看来这关是难以躲过去了，“县太爷”要亲自审问，这可不是开玩笑哩。唉，既然做下犯法的事了，只有脖子伸长，任人宰割罢了。 杨文杰、王济民和张创家等领导走过来，与大家坐了个对面。张创家面带微笑，既像是嗤笑他们几个人胆大妄为，又好像是一种亲切的安慰表情：“好你个王万保，你们几个的胆子可不小啊，竟敢偷偷摸摸在自家责任田里栽苹果树，太没王法啦！你给领导坦白，当时是咋想的？” 王万保和台下的几个人看到三个领导的神态，可不像是面带凶煞的恶魔，却一个个面带微笑，像个慈善的弥勒佛，便大着胆子说道：“杨县长、王书记、张书记各位领导，我们当时是这样想的……” 十一 县委办公室。晚饭后，杨文杰县长习惯性地走进书房，他点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慢慢地吐了出来。轻烟袅袅，变幻莫测，他陷入了沉思中，闫岭乡和坡岭村现场调研的情景历历在目：王济民的汇报犹言在耳，“听了坡岭村张创家书记的汇报，我有触动，有思考，有余悸……，坡岭村可是咱古郇县唯一的革命老区呀。” 张创家：“建国几十年来，老区人民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结果呢？依然是穷山恶水，旧貌未变，依然过着喝池塘里的下雨水、粗茶淡饭的穷光景……” 王万保：“陕北是革命根据地，而咱坡岭村也是革命老区，地理环境接近，穷山僻壤，沟壑纵横，但人家靠栽苹果树旧貌换新颜。我们怎么就不能靠栽苹果树发财致富呢？倘若老区也 栽上了苹果树，脱贫致富了，老区就成了一块金字招牌！……” 杨县长摁灭手中的烟蒂，眼前闪现着：老区的道路，三面环沟，凹凸不平，地里不时还有卧牛石；道路崎岖坎坷，两边杂草丛生，中间两条如蛇形的平行的车辙和人畜踏出的印迹。 杨县长情有所动，自言自语地说：“老区人民苦呀！咱身为父母官，尽快让老区人民摆脱贫困是咱的职责和使命。如果坡岭山沟地带栽苹果树能致富，咱就是挨批评、受处分，也在所不惜！” 夜晚，杨文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陕北为啥能在“以粮为纲”的大环境中，对农村种植业结构进行调整，改粮棉种植为苹果经济林，政策依据是什么？是根据地理环境，还是当地有新的政策？所以必须派人到陕北进行实地考察，与那里的农业部门和林业部门进行接洽，找出合理的政策依据，采取切实可行的具体措施，让古郇县域经济有个长足的发展，更主要的是让老区人民彻底改变贫穷落后的旧面貌。 第二天一上班，杨县长约农业局、林业局领导协商，最终决定派农业局副局长王守贵带队，由果桑站站长林长锁、林业局苗木站站长朱有名三人组成考察组，赶赴陕北岭川县进行实地考察论证。杨县长把政府办主任送来的介绍信交给了王守贵组长。 介绍信 岭川县人民政府：兹介绍我县农业局副局长王守贵等 一行三人，前往贵县考察苹果产业发展情况，请予接洽。 古郇县人民政府 临行前，杨文杰叮嘱考察组：“你们这次去陕北岭川考察苹果产业发展情况，主要有几个方面：一是'以粮为纲’的大环境下，栽果树的政策依据；二是苹果树生长的环境、地质要求；三是挂果年限及经济效益……要全方位考察，特别是和咱县老区坡岭大队自然条件做对比，写一份既简明扼要又比较详实的工作报告。” 王守贵信誓旦旦：“杨县长放心，我们会拿出一份县政府满意的工作报告。” 坡岭村的大槐树下，村民们都围着冯竹蕊，详细了解新来的杨县长对这次栽苹果树事件的处理情况，以便做好下步打算。 王拴牢：“哎，竹蕊嫂，听说杨县长和公社王书记亲自接见你们啦？是阴是晴，是风是雨。你给大伙说说。” 冯竹蕊：“有风也有雨，是和风细雨，润物细无声呢。哪里是去挨批，是气氛融洽、和颜悦色的座谈会，我们每个人都向县领导汇报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哩。” 刘二狗阴阳怪气地说：“哼，说的好听！明明是挨批去了，还美其名曰座谈会。”他学着冯竹蕊的腔调，嘲笑着，“我们每个人都向县领导汇报了真实想法，哎哟哟，还真实想法哩，我呸！”说着吐了一口唾沫，“县领导高高在上，哪里有你们这些刁民说话的份，真是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大言不惭！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冯三强：“就是哩，你们几个跳梁小丑，真不知道什么叫害羞！” 冯竹蕊：“我说呀，你们两个真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怎么啦，看来你们就爱过恓惶的光景？大家都看看，这从东数到西，又从南数到北，有几个像你们把光景过成日月了，把麦秸积到案底下了。哼！真不知丢人现眼。” 刘二狗：“咋，我们始终保持老区人民的革命本色，越穷越光荣。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 人群里众说纷纭，有偏东的，也有向西的，争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 县委书记钟家豪办公室，县长杨文杰手里拿着《赴陕北岭川县脱贫致富考察报告》走了进来：“钟书记，在忙啊。”钟家豪招呼杨文杰一起坐在沙发上，“杨县长，有啥事？” 杨文杰：“钟书记，有件事情需要专题向你请示汇报。”钟家豪接过考察报告，看了标题，翻了两三页，“杨县长，这是经济发展的报告，你看过了吗？” 杨文杰：“看过了，深有感触，并有一些思考。”钟家豪：“好，那你简要说说吧。” 杨文杰打开笔记本：“钟书记，前几天我派农业局副局长王守贵带着果桑站站长、林业局苗木站站长三人，一起去陕北岭川县，对那里靠栽苹果树脱贫致富的情况进行了考察，详细情况报告写得比较具体，现在我简要说说情况。岭川县是革命根据地，穷山僻壤，沟壑纵横，和咱县革命老区坡岭村情况基本一致。这些年岭川县靠栽苹果树彻底摆脱贫困、快步奔小康了。村镇面貌焕然一新，村村道路硬化畅通，有些村民比你、我都强，用上了'大哥大’，普通的年轻人都有BP机。他们喊的口号是：千方百计、不惜一切手段向土地要效益，最大限度的脱贫致富奔小康。” 钟家豪听了杨文杰的报告，显得有些激动：“好啊，解放几十年了，老区人民一直过着苦日子，脱贫致富、改变老区面貌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呀。” 杨文杰：“前些天，我下乡搞调研。到闫岭公社开了两个座谈会，王济民书记的发言令我震动。他说，当他听到坡岭村八个村民在承包地里偷栽苹果树的事，有感触，有欣喜，有余悸。我又去坡岭大队召集那八个栽苹果树的社员开座谈会，他们说，到了岭川县坡底村帮人家摘苹果，看人家不论是山川还是沟岭梯田，苹果挂满枝头，生活快乐无忧，家家户户都盖起了新房子，走上了小康的路子。巷里没闲人，人人忙致富，社会治安井然有序，真让人眼馋呀……” 钟家豪：“杨县长，这是新情况，容我考虑考虑，与上级领导沟通一下，咱再制定方案。”。 一石激起千层浪，坡岭村王万保带头栽苹果树的事，让各级领导都陷入了深思。村支书张创家自从那天的两场座谈会后，回到家坐卧不宁，反复琢磨着杨县长和王书记的谈话要点：王济民说，坡岭大队村民在自家地里栽苹果树，让我振奋，让我欣喜，但有余悸……；杨文杰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让老区人民尽早脱贫致富，是我们的责任，担子不轻呀……王万保走进张书记家：“创家叔，创家叔。” 张创家如梦初醒，听到有人喊，才感到烟头烧到手了，“噢，是万保呀。” 王万保：“创家叔，上面有消息了吗？栽果树的几家人天天到我家打探消息哩。” 张创家：“你告诉他们，上面没发话哩，好事多磨嘛。听说，杨县长从咱这里回县后，马不停蹄地派县农业局副局长带两个人去岭川县考察，人已经回来了，还递交了详细的书面报告，情况怎么样，还要再等等。” 王万保：“这才是老政策碰到新问题了，摸着石头过河，如何规避这条红线，让大家富裕起来？” 张创家和王万保一商量，立即骑自行车去县农业局打探情况。刚看见王守贵副局长走进办公室，迫不及待地跟着走进办公室。张创家：“王局长，我们是咱坡岭村的。”王守贵若有所思地说：“噢，快请坐。你们俩是问栽苹果树的事吗？” 张创家：“我是坡岭大队书记张创家，他叫王万保，是八户栽苹果树的代表。今天来嘛，就是想从您这儿探听个能不能栽果树的准确消息。” 王守贵：“张书记呀，粮棉区栽苹果树，这可是路线方针的大事情哟，谁也拿不准，书记县长也挠头哩。我想，你们也别急，好消息过不了几天就来啦。没有栽的苹果苗一定要用湿土培好，不要冻了，更不能脱水。” 王万保：“知道了，谢谢王局长关心。” 栽苹果树的人家，听说张创家和王万保今天专程去县里打探消息了，吃过晚饭，他们不约而同地来到王万保家。 冯竹蕊：“万保呀，听说你和创家叔去县农业局啦，情况怎么样？” 张满有：“咱从陕西买回的苹果树苗，真成了烫手山芋了，栽又栽不成，退又没处退，家里老人唠唠叨叨，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王万保装着着急的样子，把手一摊：“嫂，满有，其实我比你们还急哩！主意是我出的，这万一栽不成，苹果苗只能当柴烧了。不过，不过嘛……”他又卖起关子了，接着说，“今天到农业局见到王局长，听他的口气，可能好事就要降临了。” 冯竹蕊：“是呀，咱古郇县是全省的粮棉大县，这粮棉县栽苹果树，真是老政策遇上新问题了。虽然口头上都说为人民服务，为老区人民造福，一旦遇到棘手的实际问题，谁愿意拿头上的乌纱帽去冒险呢？真正不让栽了，咱损失也就百儿八十棵苗树嘛。虽然心疼肝疼，坐立难安，但你们站在当官的位子上想想，熬到公社书记、县长、县委书记的位置人家容易吗？” 王万保：“还是竹蕊嫂的境界高。这普天之下，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当官也有当官的难，为民也有为民的苦呀。不过，座谈会上杨县长、王书记的表态，如一缕阳光、一场春雨，让人心花怒放，我似乎看到了曙光，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老区春光明媚的明天！” 县领导经过几天来的沟通、探讨和思考，萦绕在脑海里的革命老区能不能栽苹果树脱贫致富，似乎有了答案了。 县委书记办公室里，钟家豪和杨文杰县长又一次探讨“老区坡岭村能不能栽苹果树？”的话题。 钟家豪：“杨县长呀，坡岭村能不能栽苹果树这个议题一直在我脑子里萦绕着，让我茶不思，食无味。栽苹果树能让老区人民脱贫致富，这无疑是一条见效快的脱贫之路。老区摘掉帽子，是老区人民的光荣，也是咱们的职责呀。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不过呢？这要冒多大的风险呀，这几天我与一些领导沟通过，他们还是劝我稳妥点，莫踩政策的红线，更别惹火烧身。这件事，真让我左右为难呀。” 杨文杰：“钟书记，你的顾虑我明白。不过，我还是想为坡岭村做这件事，就是上面追查下来，大不了说我杨文杰年轻人，头脑容易发热，冒进右倾。我还年轻，跌倒了还能再爬起来，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嘛！”杨文杰不以为然地笑出声来。 钟家豪：“文杰呀，你还是谨慎稳妥些好，为民请命，敢想敢干，小试牛刀，大干一场，我支持你。初心是好的，为老区人民摆脱贫困，走富裕之路是一件利民的大好事。” 杨文杰：“谢谢钟书记的大力支持！” 杨文杰喜出望外地走出钟书记的办公室，立即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闫岭乡党委书记王济民，让他和坡岭村的张创家一同到县政府见他。 杨文杰办公室里，王济民、张创家端坐着身子，洗耳恭听。杨文杰：“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钟书记同意在坡岭村试栽苹果树的项目了。我想，这项工作由县政府牵头，公社、大队具体操作。逐步计划是栽秦冠苹果树和少量红星苹果树，县财政划拔扶贫资金免费提供苹果树苗和碳铵化肥。” 王济民：“这下老区人民脱贫致富有了希望啦。” 张创家：“感谢县长，你们可是老区人民的福星呀！” 杨文杰：“王书记，你和张书记到坡岭村具体规划，合理布局。具体面积和相关情况与县农业局王守贵副局长联系，要做到稳妥、严谨，既然给大家办好事办实事，就要扎实认真，同时要做好社员的思想工作。人常说嘛，百姓百姓，口味不同，切不可犯官僚主义的毛病，把好事弄成了坏事，到头来，群众不满意，上边不高兴。” 王济民：“谨记县长的指示，一定要把好事办好，不辜负县领导的良苦用心！” 十二 坡岭大队部，正在召开全体党员干部会议，动员部署栽苹果树的相关事宜。 张创家：“今天，我们召开全体党员干部、各队队长会议，议题只有一个：大栽苹果树，改变老区面貌，脱贫致富奔小康。下面请王万保同志汇报赴陕北岭川县坡底村考察当地苹果种植发展的情况。” 王万保：“这次考察虽然是偶然的，但也是我梦寐以求的夙愿。多年来，我一直在想，让坡岭村脱贫致富，靠什么致富，这个难题一直困扰着我。正好，我的陕北堂兄来信，让我找七、八个乡党朋友帮他们摘苹果。于是，我们以打工挣钱的名义，来到岭川县，看了人家苹果园之后，我有三个体会：一是家家户户栽苹果树，不论是沟川平原，水地旱地不留空白。早栽的秦冠苹果树已进入盛果期，水地亩产商品果万余斤，收入一万多元。旱地呢，一亩也在四、五千斤，收入也在五、六千元。红星苹果高水高肥，亩收入也在七、八千奔万元哩。还有一种是红富士苹果，大部分都还是初挂果，进入盛果期的为数不多。有一家叫楚建国的果农，他家栽的五亩红富士苹果已进入盛期，亩收入也接近万元。这种苹果呀，果面细腻，气孔小，果皮白里透红，色泽鲜艳，果肉脆，酸甜可口，别说让你尝一口，听了都让人流口水哩，口感特别好。我们坡底村呀，地处山脚，沟壑纵横，和人家地理环境相似，依然是鸟不拉屎的穷地方，但人家如今变成了花果山、金银山了；二是农民的生活条件彻底改观了。就像《南泥湾》歌曲里唱的：'如今的南泥湾，与往年不一般，再不是旧模样，是陕北的好江南……’。他们的吃喝穿戴，衣着打扮一点都不比城里人逊色。再看他们的居住条件，宽阔的水泥路面，排水沟，绿化带，花草树木点缀，加上山区空气新鲜，走在巷里是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走进庭院，令人耳目一新呀。12公分的木料起脊房，一砖到顶，看不到土胡基，瓷砖贴墙；高门楼，3米x3.5米的无声大铁门，中间有两扇小铁门，平时人和三轮车通行，大门基本不动；门洞是4米 x8米x5米，正面照壁瓷砖拼接的3米x4米风景画，一副春意盎然、万物复苏、莺歌燕舞、潺潺流水的画卷；北房也是12公分椽一层半，推拉窗，客厅四扇门，里面的装修呀，真真正正的富丽堂皇。崭新的四合院，那叫一个阔气、眼馋哩。普普通通的家庭，投资12~15万元，一线起(方言。指全屋旧房全推倒，院子重新另盖)盖新房；早起步的投资近30万元盖起了别墅小洋楼哩。三是引发的思考。陕北岭川县已找不到当年住的土窑洞、羊肚肚手巾裹头上、黄土高坡一片荒凉、过苦日子的所谓革命传统习俗了，已融入了现代化大都市的滚滚洪流中，而咱们坡岭村虽然是革命老区，依然禁锢在越穷越光荣，穷才是继承了革命传统的旧观念，依然陶醉在固有的思维中不能自拔。同志们呐，我要大吼一声，醒醒吧！我们已被时代的滚滚车轮远远地抛在后面了，如不快马加鞭，迎头追赶，尽快脱贫致富，必将成为被这个社会遗忘的角落。” 张创家：“今天，我们开这个会，应该感谢王万保这些年轻人，是他们带头探索栽苹果树致富的新路子，引起县、社各位领导的思考、重视和支持。一句话，为了坡岭村全体人民脱贫致富，为了改变老区穷山僻壤的恶劣生活条件，为了回报县上领导的大力支持，我们必须把这项工作扎扎实实地搞好。” 范子长站起身，我说两句：“大家都是党员干部，咱老区的脊梁，要有决心，有信心，把这项富民工作做好。干部干先带头，党员冲在前，让我们村脱贫致富走出坚实的第一步。” 张创家：“根据县、社领导的安排，本着因地制宜，实事求是的原则，本次大队共计划栽植苹果树700~800亩，水浇面积规划50%，旱地面积500~600亩，每户平均栽树一亩。县林业局负责苗木提供，农业局负责提供化肥，要按大队的规划指标，大家努力完成栽一亩苹果树的任务。” 开完会，陈大林回到家，激动地对爱人徐果香说：“香，今晚有幸参加了全村的党员干部会，被王万保和张书记关于栽苹果树的动员令所感染，我作为一名共产党员，要率先垂范，为这项富民工程贡献力量。” 徐果香：“大林，你有啥想法?” 陈大林：“咱打井的时候，围着井规划了400亩水浇面积，咱五队地占了80%，而相邻的四、六队仅占了20%，为了让更多的群众栽苹果树受益，我想把地下管道拓展到800亩。” 徐果香摸了摸陈大林的额头：“你这不是发烧说胡话哩，一眼井最大限度地只能浇地400亩，可你凭啥拓展扩浇了一倍，简直是痴人说梦哩。” 陈大林：“香，我是这么想的，小麦棉花和果树的生长习性根本不同，所以浇地的节点肯定不一样，你说对吗?” 徐果香：“嗯，我怎么没想到呢?但是，咱这样水管的利用率就大打折扣了，投资与收益比就降低了。” 陈大林：“是的，我也想到了。但是咱总不能让靠近机井的苹果树一年都见不到水吧?我还有个设想，在一、二、三队选择井位，再打一眼井，扩大浇地面积，让他们的果园效益最大化。” 徐果香：“好，我支持。” 秋后，过了小麦播种，实现果麦、果棉立体间作种植成为村里的中心工作，大队部里，张创家书记决定再次召开全体党员干部和各队队长、社员骨干会议。 张创家：“今天开会的议题是：解决栽果树与粮棉生产的关系。大家都知道，秦冠苹果树从栽树到挂果至少需要三年，如何利用土地搞好果棉、果麦间作是研究的课题。今天，大林告诉我计划把地下铺设的管道延伸，扩浇面积达七、八百亩。位置嘛，在靠近井位的四队和六队，这是对咱发展果业的最大支持。为此，我和万保请教了一些科技人员，现将整地的要求给大家讲一下。” 王万保：“大家都清楚，苹果苗栽上后，截顶只留70公分高，在它的生长期通风透光很重要。其一，现在小麦已经出苗，很多农户都要在麦地里栽苹果树，该怎么办?我们请教了专家，按株距 3米 x 行距4米的栽树标准，挖坑栽树，围绕树苗清理一米见方的麦苗，然后铺上薄膜，用湿土压好边，用土封好树根的薄膜孔，防止墒情挥发，最好毁掉中间一条麦腿；其二嘛，种棉花要求按3x4米标准栽树，以树为中心，折距离60公分的两个小埂，便于浇水，树行即水壕只能种豆类或低杆植物，且离树50公分，空地照样种棉花。” 张创家：“最后一件事，陈大林同志提议，浇地水管经过谁的地块，由谁按标准要求开挖、填埋。他出工钱，目的是把各户的庄稼损失降到最低，又能保证压管质量。” 会议结束后，各队队长领着社员到大队部领取苹果树苗和化肥，社员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喜上眉梢。 田野里，陈大林、王万保、张满有累得满头大汗，按规划在地里洒管道铺设的白灰线。 王万保：“大林哥，这么一弄，又有不少社员受益了。”陈大林：“万保呀，你为了村里脱贫致富，以身试法，精神可嘉。我作为一名党员，做这点小的牺牲，算得了什么呀。” 张满有：“万保兄弟有文化，脑筋活泛，有敢为人先的精神，令人佩服呀。” 陈大林：“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在县政府安排下，公社、大队干部合理布局，坡岭村掀起了栽苹果树的新高潮。 杨县长带领农业局、林业局等领导风尘仆仆，在王济民、张创家的陪同下，来到栽树现场，同老区人民一道为脱贫致富加油助威。王济民说：“这就是老区人民的精神风貌，在这里我们已经看到了坡岭村美好明天！” 杨县长走过冯竹蕊的地头，看到汗流浃背、面带喜悦的冯竹蕊，关切地问：“这次计划栽几亩?” 冯竹蕊听到问话，抬起头，看到杨县长他们过来，笑嘻嘻地说：“报告杨县长，这次计划栽二亩。”然后小声地说，“前些天，已偷偷栽过一亩了。感谢杨县长，敢冒风险，为我们送来致富的金钥匙。感谢您，人民的好县官。” 杨文杰：“目前，这栽苹果树刚刚起步，还承受不起你们这样的感谢呀。希望大家同心同德、同甘共苦，建设老区美好的明天。” 天色已晚，杨县长和王济民书记坐在吉普车上，他们要赶回机关，杨县长在心里勾勒着老区的明天。“济民呀，老区人民纯朴、善良，知恩图报。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脱贫致富的希望了，如果我们通过多种途径，筹集资金，为村里多打几眼井，再解决交通行路难问题，陕北岭川县的今天，就是老区人民的明天呐！” 王济民：“杨县长，坡岭大队修路的事，我已报告县交通局，听他们讲，要审报省、地交通主管部门，省立项了，各级财政就拨款扶持。我们公社再筹集一些，明年有望坡岭村交通面貌大改观！” 杨文杰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王济民说：“是啊。老区的交通、水利是目前亟待解决的大事情。三、五年以后，就算苹果丰收了，如果没有良好的交通条件，哪个果客肯来，苹果就糟蹋啦！老区人民辛辛苦苦、脱贫致富的美梦就化成泡影了。” 王济民：“是呀，县长说得极是，真是高瞻远瞩！从栽树就想到了丰收，由丰产又想到了运输销售，我作为最基层的父母官，眼睛只盯着前脚尖，看不到十米、百米乃至千米之外的路，惭愧呐。” 杨文杰：“济民呀，不必自责！公社工作千头万绪，但振兴老区经济、脱贫致富可是头等大事。只有挑起担子，放下架子，扑下身子，干出样子，与老区人民同呼吸共命运，振兴县域经济、脱贫致富指日可待！” 一时间，坡岭村栽苹果树如火如荼、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村里像刘二狗这些游手好闲的人，总喜欢在背地里说风凉话、泼冷水，散布消极言论。 大槐树下，刘二狗又开始嚼舌根子了：“咱坡岭村祖祖辈辈十八代都是以种小麦、棉花为生哩，王万保几个坏怂到陕北 摘了几天苹果，看人家光景眼馋啦，头脑发热，回来又起哄栽苹果树，还美其名曰脱贫致富，这不是胡球折腾吗?咱这水利条件、交通设施能跟人家比吗?这苹果树好栽，干旱无雨，过不了几天就旱死啦！只能当柴烧了，真是劳民伤财。” 张三福：“这两天看他们张狂的，两只手恨不得当两双手用，县长来了，公社书记来了，给球助威哩，看把这伙熊高兴得都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冯二强：“昏了头了，昏了头了，我看连他妈都认不得了。”刘二狗：“哼，县上又是免费送树苗，又是一亩地配一袋化肥，我看这是鼻子疙瘩上点蜜，眼馋够不着，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你们不信就看着，果树栽上了，县长、书记功劳簿上记了一笔，你的苹果树旱死了，谁管球你哩。” 冯二强：“就是你的苹果挂果丰产了，像咱这鸟不拉屎的乱石滩，道路只能牛拉车走，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哪个果客都不愿上咱这里来。果子再好，就是果客看上啦，又怎么拉出去呢?还不是烂在树上作为鸟儿的美食吗?到那时连他妈的哭都找不到地方哩。” 张三福：“要这么说，咱可不当那个憨熊货，有折腾的功夫还不如背床板，养精神，何必费那痴怂劲！” 坐在人群里，外号“铁算盘”的三队队长刘麻子听了这一唱一合的对话，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算起来了，这几天攒的那股栽苹果树的热情也渐渐地消退了。自言自语地心里盘算着：是呀，栽苹果树容易发财难呀。费了一顿劲，果树栽上了，没水浇旱死了咋办?即使三年后苹果丰产了，这路不行，没有果客收购，销不了烂在树上咋办?怎么办?怎么办?……到那时，真是呼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我向谁说，我向谁告，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干脆咱把指标让给想栽苹果树、做发财美梦的那伙痴怂，咱也不占那个小便宜，更显得高风亮节。当干部嘛，先别人后自己……嘻嘻！ 张狗蛋推了推刘麻子，小声说：“刘哥，刘队长，你说咱栽还是不栽呀，刚才那几门货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我有些犹豫不决，想听听你的主意。” 刘麻子：“栽不栽，那是你的主意，赵钱孙李，主意在你！”张狗蛋有些着急地问：“刘哥，你给我个肯字，你栽还是不栽?” 刘麻子：“这个嘛，我暂时不考虑。别被眼前的蝇头小利糊住了眼睛。咱这山路，咱这水利条件，这苹果树就算栽活了，挂果了，孤峰山的山洪爆发，一冲……唉！总之，稳一点好，妥一点。不要被眼前这一哄而上的洪流而裹挟。大浪淘沙，方显咱英雄本色；稳坐钓鱼台，彰显咱雄才大略。” 张狗蛋：“明白了，我明白了。跟着刘队长不会错，这下我算有了主心骨了。” 坡岭村按照县、公社部署，正在大兴果业之路，县种子公司的技术员苏国义、王守仁等人来查看铺路工程对繁育小麦种子的影响。 苏国义：“万保呀，去年咱繁育的50亩旱地小麦种子，不但纯度高，千粒重也超过标准要求，得到公社领导的信任。今年的100亩，从目前看，长势相当喜人呀。” 王万保：“国义，今年麦行里间作了苹果树，推广亩数自然就受到了影响。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100亩大概就剩80亩左右了。” 苏国义：“是，我也看到啦，回去向领导如实汇报。”王守仁：“万保兄弟，听说老区掀起栽苹果发财致富热，是你老兄一手炒起来的?受到县领导的大力支持，我对你敢想敢干、为民致富甘当垫基石的精神和行动感到钦佩。” 王万保：“解放几十年啦，我们村依然过着贫困的生活。这姑娘外嫁，光棍满村，何日是个头呀。如果我们不折腾，不尝试栽苹果树脱贫致富的新途径，祖祖辈辈受穷，世世代代打光棍。在我辈又碌碌无为，如出一辙，我不甘心呀！就是百年后去见先人，也感到无地自容啊。” 苏国义：“兄弟好样的，我和守仁为有你这么个朋友而高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是鲲鹏必扶摇九万里。老区有你这么一批有文化、有志气、敢想敢干的年轻一代，老百姓之幸呀！老区人民发财致富、走出贫困，方显出英雄本色。” 王万保：“二位技术员，你们过奖啦。我只要干好咱该做的事，并不想留名青史，最起码是有所作为，不虚度年华！就像前苏联作家尼·奥斯特洛夫斯基在他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中写道，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一个人的生命应该这样度过的/当他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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