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文整理/张忠显 张之洞(1837-1909),字孝达,号香涛,又是总督,称“帅”故时人皆呼之为“张香帅”。晚清名臣、清代洋务派代表人物。出生于贵州兴义府,祖籍河北南皮县,葬南皮县双庙村张氏祖茔。 咸丰二年(1852)十六岁中顺天府解元,同治二年(1863)二十七岁中进士第三名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历任教习、侍读、侍讲、内阁学士、山西巡抚、两广总督、湖广总督、两江总督(多次署理,从未实授)、军机大臣等职,官至体仁阁大学士。 张之洞殿试卷全文如下: 应殿试举人臣张之洞,年二十六岁,直隶天津府南皮县人,由附生应咸丰二年顺天乡试中式,由举人觉羅官学教习,应同治二年会试中式,恭应殿试,谨将三代脚色开具于后。 曾祖怡熊,仕,故。 祖廷琛,仕,故。 父锳,仕,故。 臣对:臣闻制科之设,昉于西汉,本以求能直言极谏之人。而天子临轩称制,问之使尽其所欲言,故汉董仲舒,唐刘蕡,后周王朴,宋苏轼、陈亮,类能指陈当代利害,侃谔不挠。诚以此科非以校多士之词章,将以闻朝廷之阙失。 钦惟皇帝陛下以圣哲之资,荷难大之业,揆文奋武,四海望治。猥以典学,求贤崇俭,察吏之要,下采刍荛。伏读诏书,罢去对策格式忌讳,俾得剀切敷陈,是则二百余年相沿之旧章,在今日为破格求言之盛举。闻之孟子:不以尧舜之道事君,为不敬。若逆億言之无益,而遂塗饰敷衍,茍以窃一命之荣,不敬孰大?于是用敢披肝胆,冒斧质,为陛下一言。 伏读制策有曰:二帝三王之心法,不外一中。因旁搜经典,以相发明。臣谨案,《春秋繁露》曰:合天者帝,通德者王。《书》之钦,《易》乾坤之诚敬,《春秋传》之大居正,皆与执中通。《大学》始终一敬,《中庸》枢纽一诚,朱熹语也。真德秀《大学衍义》四十三卷,断自齐家而止,意谓治平之基已具。邱濬補之为百六十卷,而后经世大法犁然可观。夫明体而达用,化民而成俗,此帝王之学所以与小儒异,而不僅训故词章之为也。然谓语精微而遗实事,圣贤之道,当不其然。臣愚以为皆陛下冲龄毓德,固不必原心于杪忽,校理于分寸。所及者莫如察敬肆,辨邪正。敬察则理欲自判,邪正则君子小人自分。勿以顺逆为喜怒,勿以喜怒为从违,即异日亲裁大政,扩而充之,岂能外此?其审端致力之方,则备其于董仲舒之对、匡衡之疏、程頤胡安国之进讲、朱熹之封事,而深切居要,则程頤“多亲贤士大夫”一语尽之矣。 制策又以得贤才所以治天下,而综论资格科目之得失。臣谓今人材之乏,资格太拘,科目太隘致之也。案选部之名始于汉季,吏部之名始于魏,量能授职,古意未湮。循资格,出而差次注铨权,归,胥吏计阙例,但免羁候,无与本图。此正前代之失,可为殷鉴。昔汉有德行高妙等四科,宋有贤良方正等六科,司马光请立行谊纯固等十科,果能尽如所言,尚虑何才不备?若恐矫伪者之糅杂其间,此陛下慎重名器之深心,而臣窃以为过计。何则?任人者治,任法者乱。昔康熙乾隆间,当举鸿博矣,推其举主,大半知交,然未闻有空疏不学亦与其选者。盖公然荐举,尚畏人言,暗中摸索,转得藉口。庞统曰:拔十得五,犹获其半。夫得半已不少矣,奈何为此十不获一之术哉!今即未能尽易前辙,意者苏辙兼用科目选举之法,或亦可采取欤?如此而犹虑取之或遗,则所司奉行不力之过。比年陛下亦常诏中外举将才矣,然而应者寥寥,山林隐逸,则绝无闻焉。岂九州之內,遂无才已乎?古者蔽贤有戮,不举孝廉者有罪,诚使多其途,优其用,严其限,重其不举之罚,期年之內,而人才不奋迅鳞集于京师,臣不信也。且夫贤才之所求于上者,诚欲行其言也,非但欲得仕宦而已也。陛下欲综核名实,则何不试其言之效不效,以为用不用之权衡哉?今世士大夫习为柔懦谨畏,但有拘守绳尺之过,断无轶乎范围之忧。臣以为当救其所偏,不当道其所胜。宗宪皇帝时所用李伟、田文镜辈,虽不免驳杂,而皆立功名,诚以文法之中,必不足以得非常之士,如必弃叶狂狷而取乡愿,治平且不可,况多事乎!臣见其害,未睹其利。 制策又以今曰习尚侈靡,思以俭德救敝俗,臣于是叹陛下之知本为不可及也。今天下大患,在于贫。吏贫则黩,民贫则为盜,军贫则无以战,而其原自不俭始。共德之训,垂范往古,今民间兴服之饰,冠昏丧祭之仪,但视物力之丰啬,不问制度之等差,尊卑不章,良贱无別,匪直害财,抑且伤礼。官吏汰侈,为祸更烈。大吏之厨传供张,车乘仆从,取纷州县。州县之自奉人,又将于谁取之?尝考聖祖仁皇帝时削平三藩诸寇,数道出师,攻战累年,租入曾不及半。问其度支所出,惟以撙节为先务,然则其效略可睹矣。陛下何不躬为倡导,申明旧章,以湔此积习耶?且俗尚节俭,其利有三。申古者磨金之禁,服饰不耗,日用自饶,利一也;隆杀有等,昏丧易举,利二也;撰组微则布帛盛,他物称是,农人获利,利三也。夫培本根,厚风俗之道,不可不察也。 制策又以蛀吏万民,思所以整齐磨万之道。臣惟州县表率,在于府道,故汉传循吏,不及令长。今天下州县以二千计,然县之隶于府者,一二至十余而止。府之隶于道者,一二至五六而止。势繁而理约,节节相制,不难理也。近来知府贫乏,仰食州县,陋规固已关其口而夺之气矣。道与府同,而其势又不能与两司争所以督察之任,有名无实,谓由儒术者迂而弛事,是已然,未可为儒术咎也。夫所谓儒者,宗法圣贤,博通今古,以之为吏,谁曰不宜?今世士人殚精毕世,但攻时文,一旦释褐从政,律令且不晓,何论致治戡乱之略哉!至于捐纳杂流,究其贻患,甚于加赋。其害人人能言,而其弊未可以卒革者,不过曰军饷所出耳。臣窃以为民穷财尽,来者益稀,徒受鬻爵之名,并无富国之实。今北方诸省之饷出于地丁,江皖等省之饷出于厘金、洋税、协济、亩捐,湖广等省之养出于地丁、盐厘,曷尝恃此以为生计?假使今日督抚将帅,果能于江之南北,淮之东西,关中榛莽之墟,苏松汙来之场,大河涸出之道兴屯,足食耕站,兼资加以清正,供之中饱,兴可开之厘税,裁无用之额兵,行之三年,富彊可致,亦何至沾沾于苟且補苴之术耶!今欲惩贪墨,养循良,唯当责之大吏。大吏知大体,则必不以簿书期会为才;大吏厉风操,则武健掊克者必窜逐而无所容。虽然,欲禁其贪,而不先有以养其廉,恐亦终类于救火扬沸之为耳。夫杀一贼,不如使民少增一贼之为功多也;求一良将,不如选一良吏之为力易也。二者固宜深思而蚤计也。伏望陛下本至诚之德,奋独断之明,破除常格,集思广听,以成中兴之业。慺慺愚忠,不胜大愿。 臣非不知一介愚贱,妄陈天下大计,足以自干罪戾。特自惟束发读书,稍知大义,敢承清问,效其狂瞽之说,其未及者,不敢著于篇。傥陛下曲赦之而财择焉,天下幸甚。 臣末学新进,罔识忌讳,干冒宸严,不胜战栗陨越之至。臣谨对。 欢迎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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