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的“李约瑟之谜” 提出这样的疑问,“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贡献,但为什么近代中国没有发生科学和工业革命?” 美国历史学家彭慕兰在《大分流》一书中试图回答这个问题,并引发了学术界的热议。 “大分流”争论的焦点问题是:为什么工业革命,最先发生在英国而不是其他国家?而对国内学者来说,这个问题的另一面就是:为什么中国的经济发展在19 世纪停滞不前了? 彭慕兰认为,在工业革命之前,中国与以英国为代表的西欧之间不存在本质区别;而19世纪欧洲工业革命发生之后,东西方才出现人均收入、经济增长等方面的“大分流”,英国等先行工业化国家的生活水准腾飞,西欧也成为世界的中心。他指出,之所以工业革命发生在英国,是两个偶然性的因素造成的:一是煤炭。英国的煤矿恰好位于经济发展的核心区,面积适中、人口众多,经济基础良好,从而为工业发展提供了有利的条件;二是美洲殖民地。新美洲大陆的发现,使英国获得了经济转型所必需的土地密集型农产品、贵金属和销售市场。 在本书的第一、二个部分中,彭慕兰通过大量的研究成果和数据分析得出以下观点: 第一,在工业革命之前,中国与以英国为代表的西欧之间不存在本质区别。 欧洲在灌溉、炼钢、医疗等方面技术发展与中国相当,而在纺织技术上反而需要向中国学习。工业革命之前的欧洲是植根于土地的生产模式,砍伐森林来提供燃料和建筑材料,枯竭地力来种植农作物,换句话说,18世纪的欧洲以及核心区的英国面临巨大的生态压力。 同时,中国在市场体制方面比西欧更优越。17、18世纪中国市场比西欧市场更接近于斯密型的自由竞争模式,劳动力流动和土地买卖都比西欧更少受各种制约,商品市场也很少有卖主或买主的独家垄断。彭慕兰从土地、劳动力和商品市场这三方面,证明了明清中国更近似于自由竞争的市场,欧洲并不比中国先进,也就否认了欧洲中心论、制度优势论。 第二, 17到18世纪,欧洲和中国都经历了奢侈品消费逐渐扩大的过程。 首先,中国和欧洲都加快了住宅的建设;其次,成瘾性商品比如糖、烟草的消费都在增长,且中国的消费量更高;最后,中国的其他日常消费与欧洲不相上下。 彭慕兰注意到了奢侈品消费中中国与欧洲的白银贸易,他认为相对于亚洲高昂的白银生产成本,西欧的白银生产成本低廉,对欧洲人来说,他们更乐意在中国销售白银,因为中国对白银的需求量实在是太大了,这才是白银贸易的根本。 奢侈品消费对欧洲的影响更大。欧洲人从东西方贸易中获得的巨大利润,大部分变成了贵族、中产阶级的奢侈消费。欧洲人购买这些奢侈品,推进了欧洲时尚产业的快速发展,加快了欧洲内部的贸易。欧洲新奢侈品的需求具有重要意义,它使得成功的商人和手工业者有了新的资本积累,较大规模经营者的新优势凸显,于是雇佣无产阶级工人的资本主义企业诞生。同时,奢侈品需求增长,引起了新型手工业者和商人的出现,资本从商业领域转移到源头的生产领域,推动了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发展,刺激了美洲等新大陆经济增长和非洲的奴隶贸易。 第三,与欧洲相比,中国的制度环境的确不适合资本主义发展。 首先,清王朝注意力集中在中亚的边疆安全,并未给出海贸易提供军事保护和支持,中国的资本主义发展便缺乏政府的庇佑。其次,清王朝很少借款,没有让商人参与税务征收,除了食盐之外,政府没有对糖、烟草、酒或其他流行的“小奢侈品”实行垄断,因而失去了像欧洲的统治者及商人那样获得足够资本的机会。 但是,尽管没有政府和金融的支持,中国在海外商业竞争力仍然强大。事实上,欧洲工业革命之前的股份公司,最大的作用就是与中国商人竞争海外市场。在欧洲商人不使用武力的情况下,他们与中国商人的胜败机率相等。 但是,中国的海外贸易却没有像欧洲那样在海外拓荒占地。首先,中国政府没有兴趣为海外掠夺提供直接的军事和政治援助。其次,中国海外贸易的发展,完全不同于欧洲资本主义的运作模式,也就是金融支持加军事掠夺。 综合以上观点,彭慕兰认为,当时的欧洲特别是西欧,在当时并不具备超越中国的优势,而且当时欧洲处于过密化增长的顶点,也就是说,在现有的土地和资源下,人口的容量已经达到最大。即便是经济最发达的英国看起来都在向一种共同的“原始工业”的死胡同发展。在这条发展道路上,即使有稳定增加的劳动力投入、已知最好的生产方法的传播和能够使分工更为有效的商业化的发展,产量也只是勉强领先于人口的增长。可以说,欧洲已经到了马尔萨斯陷阱的边缘,面临崩溃的境地。 但是,16到18世纪的西欧能够摆脱土地资源的限制,比中国更容易走出马尔萨斯陷阱,反而快速的发展起来,最终是因为煤炭的广泛运用与新大陆的开发,因为食品、纤维,燃料和建材的生产所导致的土地稀缺问题得以解决,欧洲利用大量新的煤炭、矿石等能源,同时也要求各种各样新大陆资源在欧洲与美洲之间流动,全球经济也由此开始连成整体,进入了现代经济发展阶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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