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嘉枋：钱浩梁希望人们将他遗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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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梁希望人们将他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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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1年末，迎着隆冬凛烈的寒风，一个身材魁梧的壮年汉子，迈着沉重而略带迟疑的步履，走在通往北京魏公村中国京剧院的路上。提着一只简单的行囊，身穿一件军用棉大衣，长着浓眉大眼的脸面上捂着-一个大口罩，戴上了一副在严冬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的墨镜，使人难以窥见他的真实面目，以及瞳眸中感慨万千而又不无凄楚迷惘的闪光。在他贴胸的口袋里，还揣着一纸“敌我矛盾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开除党籍，降一级工资”的“组织决定”。钱浩梁，一个曾随一出《红灯记》而使中国妇孺皆知的“英雄人物”，在隔离审查的高墙后面被人遗忘多年之后，又跌入了人世间的尘埃之中。
   他曾是“全活”的京剧大武生，受梨园家庭的影响,打6岁起就随父练功学艺的钱浩梁,自小就爱上了京剧这一行。10岁那年，他一-度进入上海戏剧学校学戏。虽然这所学校不久停办，但先后到该校短期任教的京剧名角不凡的身手、风范，足以令他倾慕不已，决心将来也要当个名角儿。由是学习唱念做打，他更加不遗余力。五十年代初，他考入新成立的中国戏曲学校插班学习。他主要师从的名武生尚和玉功底深厚扎实、艺风严肃、传艺认真。钱浩梁身体条件和武功基础本来就不错,对老师又非常尊重,学习也异常努力刻苦，不久就将尚派勾脸武生戏的代表剧目《挑滑车》、《艳阳楼》《伐子都》等学得颇为中规中矩。1956年，他成为中国戏曲学校的首届毕业生，并被留在该校的实验京剧团工作。

▲钱浩梁主演《艳阳楼》剧照

   在这个团里，他首先排演了《百骑劫魏营》,饰主角甘宁;接着又主演了《挑滑车》的高宠，均获得好评。1959 年，对不满25岁的钱浩梁来说可谓双喜临门:在出演《伐子都》一剧中，他扮演的子都一炮走红，声誉鹊起，始被京城同行共认为“全活”的尚派大武生;也就在这一年，初步立住了舞台形象的钱浩梁，因政治上要求进步，为人谦虚敦厚，在演艺上精益求精，而被批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62年，中国京剧院为补充队伍，决定从中国戏曲学校实验剧团选调40人，由杰出京剧艺术家梅兰芳任院长。李少春、叶盛兰、袁世海、杜近芳等名角荟萃的中国京剧院，是全国规模最大的京剧演出团体，梨园新秀莫不以进入这个剧院为自己最高理想。该院的总导演阿甲、副院长张东川等观看了钱浩梁主演的《挑滑车》，深感这位年轻人是株好苗子，就把他选调到了中国京剧院。信奉“艺无止境”的钱浩梁，当时十分景仰中国京剧院一团的著名演员李少春。李少春工老生、武生，文武不挡。他于文戏师承余(叔岩)派，演唱韵味纯正，行腔圆熟婉转，低沉迥荡;武戏主要宗法杨(小楼)派，长靠戏、红生戏工架严谨稳练，身手干净，气度恢宏，短打戏则动止边式大方，脆率稳准，翻打扑跌敏捷洗练，且擅长猴戏。李少春在京剧界可谓是一位名驰南北的文武全才。能打能唱的钱浩梁，对这位不仅在《战太平》、《长坂坡》《三岔口》、《闹天宫》等众多传统剧目中光彩四溢，而且于改编及新创剧目《野猪林》《白毛女》中饰演的林冲、杨白劳上均有不同凡响艺术创造的大师，早就心驰神往。他十分向往能在李少春的帮、带下，提高砥磨自己的艺业，成为京剧界的文武全才。但初到中国京剧院，选调去的这些人全都留在四团，等待调整分配，这难免使钱浩梁忐忑不安。
   有一天四团在吉祥戏院演出《伐子都》。正值饰子都的主要演员前-天演出中把手扎了，不能上场。团领导想到钱浩梁演过这出戏，要他当晚顶上去。视《伐子都》为拿手戏的钱浩梁,此时却唯恐演好该戏就被四团留下,所以迟迟疑疑地说:“我可只是替替啊....”  “放心!院里早定了，你上一团!”知道他心思的团领导给他吃了，定心丸。不知是这颗定心丸令钱浩梁精神大振，还是有意在中国京剧院头遭饰主角时显露--下本事，当晚他在演出中超常发挥,扎着大靠满场飞,身手坚实稳健。尤其在那段子都为了抢头功,不惜一箭射死本军大将阴抗书，回营后深感有愧，惧疚而亡的戏中，他连唱带做，声情并茂，将这个英武、阴险、狡诈而天良尚未泯灭的角色刻画得入木三分，博得了满堂喝彩。
   凑巧的是，那天晚上一个非同寻常的人物在台下看戏。悄然而来的江青对钱浩梁的扮相和演技大为赞赏，从而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钱浩梁终于如愿以偿地被分到中国京剧院一团。当时43岁的李少春身体欠佳，院领导也有意安排他带带钱浩梁，既培养新生力量，在必要时也能替替他。艺德高尚为人热情正直的李少春对钱浩梁很是喜爱，觉得他基础不错，颇有悟性，只是还欠雕琢敲打，所以将他像亲传弟子一般相待，文武诸艺均倾心相授。如鱼得水，心花怒放的钱浩梁也不负众望，学戏练功异常刻苦，艺业进步很快。特别是原来欠缺的唱工，在李少春精心指点下，他常常鸡叫头遍就起床，跑到僻静处边压腿边吊嗓，渐渐地也真学到了点挺拔激越而又婉转细腻的余派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