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劝仁 天刚蒙蒙亮,太阳尚未起床,村姑、村妇们就从床上爬起,提着一篮篮脏衣服、鞋袜,从各自家中匆匆赶往村前门口塘。她们要赶在生产队长叫工前,将头天晚上全家人换下的衣服、鞋袜,全部洗完、晾出。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这么多村姑、村妇聚在一起,这“戏”唱得自然也更热闹了。 大家漫无目的地聊着家长里短。几个口无遮拦、爱开玩笑的村妇,不时地插科打诨,讲一些从男人堆里捡来的或自己编排的笑话,让村姑们听得脸颊发烫;以“过来人”自居的其他村妇则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有的甚至一不小心,让右手抡起的棒槌砸中掌控衣服的左手。每当这时,总会传出一声“哎哟”的惊叫和“都怪你”的责骂。这“叫”“骂”声,更让大家笑得花枝乱颤。 男人们起床后最要紧的两件事,是先把水缸中的残水舀出、清洗,再挑起水桶到村口的水井挑水,让水缸“喝”得饱饱的;然后,拿起竹竿,从堆放着柴把子的楼阁拨一捆下来,放到灶门口柴火塘。 上小学的孩子们早晨不用上学,但他们起床后,也要牵着牛上山放牧,或在家生火做饭——焖一锅苕或煮一锅苕粥,准备一家人的早餐。 中老年人最会打算,他们恨不得把早晨出工前的一分钟掰成二分钟用。倒夜壶、开鸡笼门、喂猪泔,用锄头撬着一箢箕草木灰,或从自家厕所舀一担粪水,挑到菜园或自留地,去给蔬菜、庄稼施施肥,顺便锄锄草、间间苗,然后带些新鲜蔬菜回家,供全家老少食用。 清晨的乡村,看似忙得不亦乐乎。其实,这只是农闲时的情景,真正忙的时候是春耕、双抢、秋收等农忙时节。 每年的“双抢”,男女劳力、中老年人和我等暑假期间的“学生军”,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自然无暇顾及家里的私活,而只能一心扑在生产队的大生产之上了。 “双抢”,是抢种抢收的简称,每年七八月间完成,前后一个多月时间。这个时段,是每年最热的时候。早稻熟了,需及时抢收、抢脱、归仓,否则,一旦淋了雨,哪怕只淋一两场“阵头雨”,稻谷就有可能在田里或禾场上发芽、生霉,到手的丰收转眼间就有可能化为泡影。晚稻若不能及时插到田里,一旦误了农时,即使之后插完了,也一样会歉收。 庄稼人主要靠天吃饭,“双抢”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一日之计在于晨”。“双抢”期间,乡村的早晨并不宁静,早被热火朝天的劳动竞赛吵醒。是时,太阳尚未发威,天气比较凉爽,正是抢收抢种的黄金时段。不等生产队长派工,男、女劳力乃至我等“学生军”,天没亮就起床,三五成群,自发地组成若干小组。或下田割谷,看谁割得快、割得净;或分工协作,扯秧、挑秧、插秧一条龙,看哪个组插的面积多、得的人均工分高。 中老年人也不闲着。他们得抓紧时间,翻耕、平整抢收后的稻田,便于抢种。 抢脱的任务,大多留在晚上挑灯大干了。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乡村的早晨,乡亲们虽说劳动强度大,比较辛苦,但在太阳“发威”后,可回家吃饭、休息,避开烈日烧烤。而且,“双抢”期间按面积计工分,一个早晨拿的工分比平时按工时计工分的一天还多。更何况,早稻收割了,全村老老少少都能吃到新米饭了,这可是大家盼望已久的梦想;晚稻插下去了,也为金秋留下了丰收的希望。乡亲们自然一个个乐此不疲。 这是农耕文化时代的乡村早晨。它虽然过去了近半个世纪,却依然铭刻在我记忆深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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