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培禹 怀念故去的亲人,是每个人都不可避免的经历。这经历,大多是痛苦而美好的。每逢清明,我们兄弟姐妹几家都要聚到一起,去给安葬在郊区的父母的墓碑祭扫。然而,这些年来,我们或早或晚,都是错开清明节这天的扫墓高峰,有时甚至一晚就晚过了七八天。站在父母很普通的墓碑前,我们全家十几口人,丝毫没有因迟来祭扫而感到心中不安,更不会因父母的墓地无法与别人家的豪华相比而内疚。之所以这样,都缘于墓碑下安眠着的我们的父母——他们是再普通不过的劳动人民,他们是生前总会体谅别人、体谅儿女的善良朴实的双亲。 母亲患肺癌去世的时候,我刚刚14岁;而更让她揪心的是,下面还有一个比我小两岁的弟弟。可想,母亲是带着怎样的牵挂撒手而去的。此后的日子里,父亲一个人靠他每月50多元的工资支撑着这个6口之家。有一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父亲终于有了一次长一级工资的机会,一位同事劝他,不要长这一级,现在国家每月给你家的困难补助比这一级工资要多,你长了工资,补助就可能申请不下来了。父亲很是感激,于是把指标“让”给了这位“好心人”。其实,涨工资是长久的,而“困难补助”是暂时的。多少年后,我们和他“理论”起这事儿,父亲却执拗地认为人家是好心,并教训我们道:“多记着点人家的好!” 我们纷纷走上工作岗位后,家境明显好转,可这时的父亲已经病倒在床了。记得父亲做完手术后要出院了,那时想叫辆出租车是件难事,我找到我供职的报社车队,想要辆车接老人出院。恰巧,总编辑王立行准备外出开会来这里坐车,他听到了马上说:“你上我的车,我半道下来去开会,你们去医院接老人。”就这样,父亲第一次坐小轿车回家。当他知道,这是报社领导用的车时,一再要我谢谢人家。下次见面又问,“谢过人家了?” 父亲是20年前带着欣慰、带着满足离开我们的,因为他的5个儿女都是共产党员,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努力工作着;那年,我们刚给他办过80大寿,三代同堂其乐融融;而他最疼爱的小孙子已经完全“是他的人了”,谁和老人顶嘴,他的“根”会立马站出来,怒斥道:“谁敢说我爷爷不好!” 为老人选墓地时,有朋友帮忙,本可以选豪华些的,但我们都觉得那不是父亲的本意,还是让他和母亲合葬在普普通通的大众墓群中吧。这样,二老不会寂寞,更不会埋怨儿女。 又一个春天来了。照例,我们几家又在安排为父母扫墓的时间了。离开他们越久,怎么越发地想念他们呢?这个夜晚,我失眠了,于是,我含着泪写下了这首《父亲》:父亲是浓重乡音的絮絮叨叨,/母亲去世后,儿就总能听到。/于是他成了那间等你的老屋,/归来时水总开着,炉火正好。//父亲是你苦闷波段的听众,/你说完困了,他却再难睡着……/儿女们不曾想老人已来日无多,/病倒的父亲仍是全家的依靠!//终于有一天,父亲的絮叨少了,/那道目光也忽然变得很老。/他多想看一眼最惦念的老三,/可出差的三儿就是没有赶到……//而今,他已走得很远很远,/牵挂,长留给了老屋里的遗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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