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硬着头皮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啃完《五香街》之后,我唯一能确认的一个事实是——我只是个再一般不过的一般人。 在我看来,《五香街》所写的,无非就是围绕X女士与Q男士间一段莫须有的“奸情”,五香街里各色人群的看法和做法。 这种一般人可能200字都写不满的故事,残雪居然洋洋洒洒整了二十多万字,使得这样一本从头到尾都在讨论“业余文化生活”(具体含义不便解释,读过这本书的都知道)的书,让人看完之后再也提不起此方面的兴趣。 人性深处那些隐秘而幽微的角落,被这本书写到了极致。 用一位专业评论者的话来说,“《五香街》好像一场威权欲、群体欲、表现欲、暴力性、娱乐性和猜疑性等的盛大表演。”(张佩兰《残雪〈五香街〉人性论探索》) 夸张到什么程度呢?姑且不说两人的“奸情”,单是X女士的年龄,“在我们这条五香街上,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概括起来,至少有二十八种意见。” 这二十八种意见里,最高的认为她有五十左右,最低的则确信她只有二十二岁——即便在各种保养手段和化妆品如此先进的今天,对一个每天都看得见的女人的年龄猜测,也不至于有这么大差距吧? 说X女士五十多岁的,是一位“孀居多年,年约四十五岁,身材丰满,脸蛋妩媚”的寡妇;而一个二十二岁的煤厂小伙子,则声称与X女士曾有一次邂逅,从她的笑声、牙齿、姿容判断,“绝不会超过二十二岁”。 作者用如此夸张和戏谑的手法,想告诉读者的事实或许是:从别人口中所了解到的一个人,很可能与他的本来面目相去甚远,甚至南辕北辙。 与X女士年龄一样成为难解之谜的,还有Q男士的外貌。 对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众人的意见竟如此大相径庭,但对两人之间的“奸情”,大家的看法却又出奇地一致: “每个人都的确'看见了’奸情,至今历历在目。如果你去询问,他们的回答是众口一词的,至于时间、地点,那是次要的问题,重要的是'见到’了,这个'见到’便是永恒,它充分体现了五香街人的艺术气质,诗人风度。” 所谓人言可畏,莫过于此。 人们为何要不遗余力地编排、声讨X女士呢?原因很简单——她是五香街的异类。 X女士和丈夫是五香街的外来户,两人经营着一家规模很小的炒房,出售蚕豆、瓜子、花生等各种炒货,五香街的居民带着疑惑和诧异容纳了他们,可他们却没让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这条街同步,五香街人必备的“常规动作”,他们居然都不参与,譬如乘凉,譬如照相。两三年过去了,“她不仅未被同化,而是如癌症般的顽固,并将毒素四处扩散,危害他人。” 众人皆醉,岂容你独醒? 更为荒诞的是,当五香街的居民没有征服或者彻底消灭X女士这一异类的时候,充满了智慧的群众很快想到了截然相反的方法——在X女士并未参与的大会上,几乎全票通过,一致推选X女士为五香街的居民代表。 “一个天外来客,一个被排斥于群众团体之外的异己分子,一个怀着谋杀阴谋处处与众人作对的家伙,一个诱使青少年犯罪的教唆犯,一个道德品质败坏的女流氓,一下子成了人民代表!” 这样的接纳,是不是比排斥更加可怕? 故事最后一章的标题便也显得意味深长了:X女士脚步轻快,在五香街的宽阔大道上走向明天。 在如此苦闷如此乏味如此烦躁的阅读过程中,终于看到“轻快”“宽阔大道”“明天”这种明媚的词语,近乎抑郁的心情,也似乎随着X女士的境遇,一下子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我们何尝不是置身于一条条“五香街”中? 谁又能逃过“五香街”的吞噬呢? 2024.12.7 我看阁下骨骼清奇,不像一般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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