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雨清泽 夜读《红楼梦》，大观园里的姑娘们和宝玉在芦雪庵赏雪作诗，凤姐儿过去了，大家都吵着让她说一句。她说昨夜失眠听了一夜的北风，就说一句在上头：“一夜北风紧。” 在“铁粉儿”林黛玉的点评下，凤姐得到了一众人的夸赞。我最近也经历了一件事，惊心动魄。我想是切身体会到了，凤姐是有着怎样的焦虑和思索，才辗转反侧睡不着，听了一夜北风的。 母亲得了带状疱疹，我陪着她先是在家附近的医院治疗了半个月，后来医院建议我们针灸，就去了专业的中医院，听从医生的建议住院治疗。想着母亲平时没有基础病，下午也没有输液等治疗项目，只需在病房休息就好，我办理完住院手续后，就独自回家收拾第二天要带到医院里的洗漱用品、换洗衣物等。 晚上9时多，我突然接到主治医生的电话，说母亲头晕呕吐、血压高压飙升到了200多毫米汞柱，怀疑有脑出血的症状，让我赶紧过去。我拿上下午收拾好的大包，冲出门去，庆幸打车还不算太难。 电话里听医生的语气，我感觉事情有点儿严重，毕竟一旦大面积脑出血，后果不堪设想。我一边催促司机师傅开快点再快点儿，一边祈祷中外各路诸神，观世音佛祖玉皇王母上帝等统统都来保佑母亲平安无事。谁说“一心不可二用”呢？我想我的一颗心在短短20多分钟里想了一万八千件事情，上天入地来回穿梭。我一边审视自己平时勤勉亲和，不曾做过坏事，应该得到庇佑；一边暗暗发誓以后听话，再也不和母亲顶嘴了。 大脑的每个细胞也没闲着，蒙太奇般闪过一帧帧画面：上小学时，母亲背着发高烧的我踩着泥泞的小路走到乡村诊所；读大学时，一个落雪的午后，我从学校邮局取出母亲寄来的邮包，软绵绵的手套和围巾都出自“母爱牌”纯手工编织，细细触摸邮包上那些歪扭的字迹，简直不能想象只上了四年学的母亲是如何一笔一画写下的，瞬间那些字迹犹如坚挺在悬崖的兰草，扑面而来，馨香致远。此时此刻，千言万语凝成一个主旨：我真的好害怕失去。 车窗外北风呼呼地怒吼，树枝沙沙作响，行人寥落，汽车疾驰在机动车道上。在这个触手冰凉的严冬，母亲是我的温暖，我的坚强，我的软肋和铠甲。学者胡适曾说过游走在国外：“母爱是最好的护身符。”严歌苓也曾在一篇文章里写到“没有了母亲，祖国的版图在我心里，从此是缺了一块儿的”。母亲也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我们是母亲生命的一部分，彼此心心相连血脉相通。 到了大厅，我从主治医生手中接过母亲的轮椅，和主治医生简单聊了几句。她猜测可能是药物及新换了环境导致，毕竟上了岁数，幸好没有脑出血，可推到病房降压。夜晚12时多，在药物的作用下，血压终于降下来了，母亲也能说话了。病房里传来其他两个病友均匀的呼吸声，我悄悄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没有丝毫睡意。窗外北风呼啸肆虐，一刻也没有停，也许它最知道我的心情，陪伴着整夜无眠的我。窗外的黑夜渐渐地褪色，我无比清晰地感受着经历的这一切，刚才这场关于“失去”的提前预演，已让我感觉到失去会有多痛。 今后我会对母亲好一点儿，更好一点儿，珍惜还涌动在身边的母爱。“亲人在世时，多想他们的好；亲人离世了多想想缺点，不至于使自己太过悲痛。”真是至理名言啊！这一夜，感谢那个善良的司机给出的温暖和祝福，感谢那无比敬业的纤瘦的女医生，推着微胖的母亲在病房和放射科间忙碌穿梭。 东方晨曦微露，我看了看手机，凌晨5时多，我知道一切都已经过去，母亲已经好起来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