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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3月，红军西路军兵败祁连山，陈昌浩、徐向前率三千余人退守在冰天雪地的石窝山。为了西路军下一步的行动，西路军军政委员会于1937年3月14日傍晚，在石窝山山洼里召开了紧急会议。陈昌浩没等徐向前到会，就主持讨论了西路军历史上的最后一次会议。根据陈昌浩的提议，会议作出三项决定：第一，陈昌浩、徐向前离开部队返回陕北，向党中央汇报情况。第二，组成西路军工作委员会，由李先念、李卓然、李特、曾传六、王树声、程世才、黄超、熊国炳八人组成。李先念统一军事指挥，李卓然负责政治领导。第三，将现有部队的三千余人分成三个游击队，坚持斗争，等待与援西军会合。 散会后，陈昌浩找到徐向前，向徐转达了会议的决定。徐向前服从军政委员会的决定，随陈昌浩一同返回陕北。 但复三家的特殊客人 3月14日深夜，寒风呼啸，陈昌浩、徐向前含泪告别了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同志和战友，带上参谋长陈明义、警卫排长肖永银、保卫干部袁柯夫等二十余人，踏上了回延安之路。 陈昌浩一行沿着祁连山北麓，千方百计避开马家军的追捕，夜行晓宿，第三天拂晓来到了祁连山的黑水河边。他们在黑水河边的一片茂密的树林深处休息，待天黑后再继续行进。 天刚大亮，从远处传来的一阵马蹄声，惊醒了在树林中休息的红军队伍。肖永银、陈明义机警地注视着树林的外面情况。马蹄声由远而近，到树林边停了下来。原来是敌人的骑兵，肖永银、陈明义的心一下子紧张得快要跳出来。这时，其他人也屏住了呼吸，同时把目光盯着树林外面，直到敌人的骑兵远去，他们才缓了一口气。马蹄声刚刚远去，后面又来了一队骑兵。敌人的骑兵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过了整整一天，直到夜幕降临，大家紧张的心情才慢慢放松下来。 徐向前据此向陈昌浩建议：“看来敌人加紧了搜查，再往前走，可能敌人查得更紧。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很不方便，是否把队伍分散开来行动？纵然遇到危险，也总会有人回到陕北。”陈昌浩点了点头，同意徐向前的意见。于是，徐向前掏出纸笔写了封信递给肖永银，说：“到了延安后，把信交给党中央，再汇报一下我们这里的情况。”接着，又交给肖永银一个皮包，再三叮嘱说：“皮包里的东西很重要，如遇到危险带不走的话，就连同信一起烧掉。”交代完毕，徐向前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枚金戒指给肖永银，让他们在路上换钱用。 一切安排停当，陈昌浩和徐向前脱下军装换上便服，背上褡裢，化装成生意人模样，随身带上保卫干部袁柯夫。他们告别肖永银、陈明义等人，趁着茫茫夜色沿着蜿蜒崎岖的山间小道朝山下走去。第二天天刚亮，他们急行到西洞堡的一个山沟里。徐向前喊了声小袁，却不见应声，也不见小袁的踪影，不知是什么时候掉了队。陈、徐二人不敢久等，只好继续前行。经过两天跋涉，3月20日傍晚到达甘州山丹县大马营地区。这一带贫瘠荒凉，方圆十几里没有村庄。疲惫和饥渴迫使陈、徐二人停下来休息。他们来到一处能避风雪的小山崖下，拾来一些树枝烧火御寒。二人席地而坐，相对无言。 正当他们陷入沉思之时，一个男人赶着一匹小毛驴从这里经过。来人名叫万怀章，是窑坡村人，饥渴难当的陈昌浩上前询问：“请问，这里有投宿的地方吗？”万怀章听着陈昌浩的声音像湖北口音，便上下打量着陈昌浩，问道：“听口音你像是湖北人。来这里干什么？”陈昌浩说：“我们是湖北人，来这里做生意。谁知遇上兵乱，随身带的钱物被抢劫一空。”万怀章听说是湖北老乡，便将他们二人带回家中。这家主人名叫但复三，已60多岁，湖北省大悟县高店乡但家冲人，幼年学医，曾在家乡开中医诊所，悬壶济世。只因战乱才被迫带上妻弟万怀章背井离乡，以行医为生，到甘肃河西走廊的山丹县大马营窑坡甘家庄落户。但复三医术不错，为人忠厚善良，仗义疏财，广结人缘，在河西走廊小有名气，乡邻们送他一个外号“但湖北”。 陈昌浩和徐向前到但家后，万怀章忙向但复三作了介绍。但复三听说是湖北老乡，不由得喜上眉梢。连忙请客人落座，并吩咐家人烧茶做饭。二人吃饱了饭，与但复三聊了一阵，陈昌浩不敢实言相告，说是来河西做生意，遇上兵匪，钱财被抢劫一空。 第二天，天刚放亮。徐向前忙穿衣下床，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光线，见陈昌浩没有一丝动静。他用手推了推陈昌浩说：“老陈，天快亮了，快起床，我们赶紧上路吧！”陈昌浩挪动一下身子，懒洋洋地说：“老徐呀！我的胃病又犯了，肚子疼得厉害，还是休息几天再走吧！” 陈昌浩的突然变卦使徐向前感到很意外。他想，虽然但复三对我们非常热情，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再说但家是一个诊所，看病的人多，来往的人也多，两个陌生人在这里会引起注意的。想到这里，徐向前对陈昌浩说：“如果你不走，就留下再住几天，好好治一治胃病。我的口音不对，会暴露身份，得先走了。” 徐向前收拾好行李向但复三告辞。但复三挽留再三，徐坚持要走，但复三只好作罢，便拿出一些干粮相送。 “两老乡”结拜金兰 徐向前走后，陈昌浩的胃病加重，躺在床上不能行动。但复三不负徐向前之托，把陈昌浩照顾得无微不至。为了陈的安全，但复三将陈转移到地窖里。 一天，但复三刚给陈服完药，忽然听见敲门声。但复三忙让陈躺到炕上，顺手为他蒙上被子，然后转身开了门。原来是万怀章，后面还跟着一位年轻人。这人衣衫褴褛，满面灰尘，上身穿着一件光板硬羊皮袄。万怀章见但复三紧盯着这位陌生的年轻人，忙对但复三说：“我在河滩上碰到这位兄弟，他口渴得很，找我讨水喝，就把他带回来了。” 但复三吩咐万怀章去倒茶，自己便和这位年轻人拉上了家常。就在他们交谈之际，躺在炕上的陈昌浩听出来人的声音耳熟，便掀开被子伸出头来仔细地听着他们的谈话。这不是小袁，袁柯夫吗？自徐向前走后，陈昌浩孤单一人，尽管但复三照顾周到，心中仍然惦记着红军和同志们。今天听到小袁的声音，陈昌浩有些激动，他掀掉被子，喊了声：“小袁！” 袁柯夫与二位首长失散后，急着四处寻找，谁知能够巧遇陈昌浩。袁柯夫听到陈昌浩的声音，高兴地喊了声：“首长！”袁柯夫正要往下说，见陈昌浩使了个眼色，袁柯夫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但复三不懂“首长”是何意，也就没在意。 陈昌浩披衣下床，指着小袁向但复三介绍说：“这是袁裁缝，我们早就认识。”陈昌浩还趁吃饭的机会低声对袁说：“徐向前同志已经走了，我因病走不动。你吃过饭后迅速离开，免得引人注意。” 半月后的一天深夜，但复三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披衣起床，打开门一看，原来是袁柯夫。袁柯夫说：“我离开这里之后，走到民乐县，被马家军抓住。有人供出我是首长身边的保卫干部，要我认俘虏中的徐、陈首长。”他稍停了一下，接着说：“马家军重金悬赏徐、陈首长，你知道吗？” 袁柯夫见但复三不懂“首长”之意，解释道：“首长就是红军里的大官。”袁柯夫见但复三是个好人，便实言相告：“住在你家养病的就是我们的首长。”但复三听后大吃一惊。他想，在家乡见到过红军闹革命，红军是咱们老百姓的队伍。于是诚恳地对袁柯夫说：“请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首长。”袁柯夫谢过但复三，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袁走后，但复三坐在炕上反复思考着“袁裁缝”的一席话，他总觉得“袁裁缝”的话有问题。便披衣来到陈昌浩的地窖里，把刚才“袁裁缝”到来的一些情况告诉了陈昌浩。但复三担心地问道：“这个'袁裁缝’会不会变心？”陈昌浩沉思片刻，说：“好人多些，可是白银能买黑心人呐！”但复三想了想，冒昧地问了句：“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就是红军首长陈昌浩。”陈昌浩望着但复三没有作答。但复三见陈昌浩仍不肯相信自己，用手指天发誓：“苍天有眼，如果我但复三出卖朋友，遭天打雷轰！” 陈昌浩见但复三如此诚恳，便坦诚相告，公开了自己的身份。但复三为了使陈昌浩相信自己，说：“陈先生若不嫌弃，愿与陈先生以兄弟相称。”陈昌浩点头同意。就这样，二人义结金兰，结为兄弟，但复三年长为兄，陈昌浩为弟。 但复三时常担心陈昌浩的安全，一天上午，但复三正准备将陈昌浩转移到安全处，突然一伙马家军进了村。陈来不及进入地窖，但复三急中生智，连忙将陈藏于门前的草堆里，躲过了马家军的搜捕。虽然这次有惊无险，但复三仍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敢怠慢，乘夜深人静之际将陈昌浩转移到大黄山深处的钟山寺。这里人迹罕至，但复三以采药为名，每天进山给陈昌浩送饭、送水并为陈治病，晚上陪伴陈昌浩过夜。陈昌浩就这样在深山丛林里足足住了三月有余，在但复三的精心照料下，病情逐渐好转，身体也一天天地康复。 随着陈昌浩身体的逐渐恢复，他思念红军、向往延安的心情与日俱增。一天，陈昌浩对但复三说：“大哥，我要走了。回延安找党中央去！”但复三见陈昌浩的病情刚刚痊愈，不宜远行，就劝他不要着急，等身体完全康复后再说。陈昌浩归心似箭，执意要走。但复三只好答应。可是去延安的路途遥远，让陈昌浩一人上路，但复三有些不放心，对陈昌浩说：“如果你实在要走，我同你一起走。” 陈昌浩辗转回到延安 6月的一天夜晚，但复三同往常一样，来到大黄山钟山寺。但是，今天与往常不同的是，他带上了义子聂友成，而且牵着家里仅有的一头驴。他这一次来就不再回甘家庄了，要与陈昌浩一同去延安。第二天拂晓，但复三与陈昌浩离开钟山寺，告别大马营，踏上了去延安之路。 但复三一行三人出了大马营，沿着祁连山的戈壁艰难跋涉。他们晓行夜宿，一路风尘，半个月后步行来到兰州。“西安事变”后，国共实现了合作。党中央在兰州设立了八路军办事处，陈昌浩在深山中生活了三月有余，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当然不知此事。西安八路军办事处还是他们在来兰州的路上才得知的。在兰州住了一夜，第二天乘车赶往西安。 到了西安后，他们找了家小旅馆住下。陈昌浩让但复三打听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但复三长期生活在山里，到了大城市就晕了头，他辨认不出东西南北，又不敢公开打探，只好走街串巷秘密寻访。找了几天，仍没有一丝线索，急得陈昌浩坐卧不宁。在万般无奈之下，陈昌浩提笔给在延安的、曾担任红四方面军政治部秘书长的朱光写了一封信。在信中，陈昌浩告诉他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并简单写了一些情况，还叮嘱朱光看完信后，请把信转交“张先生”（即张国焘）。信的末尾没有落款，陈昌浩认为，只要朱光看了信，一定会认出笔迹，信交到张国焘手里，张一定会派人来西安。 正当陈昌浩寻找党组织的时候，党中央也在千方百计地寻找他。毛泽东致电八路军驻兰州办事处，命谢觉哉即刻派人设法寻找陈昌浩。谢觉哉接电后，派高金城带医护人员走遍甘州，得知陈昌浩已东渡黄河。谢觉哉在1937年10月24日的日记中这样写道：“派高金城往甘州，系往寻陈昌浩。” 然而，受困西安旅店的陈昌浩还在望眼欲穿地盼望着张国焘派人接应，他一面耐心等待着延安来人，一面请但复三回湖北一趟，顺便到他的老家汉阳永安堡戴家村，打听一下自己妻儿是否还在，看看那里的风声紧不紧。 8月，但复三与义子聂友成回到阔别多年的老家湖北大悟但家冲。但复三在家小住几日即辗转到了汉阳。经多方打探，终于找到了陈妻刘秀珍。此时的刘秀珍带着两个孩子，租住在一间破草棚里艰难度日。但复三见此情景，禁不住双眼湿润，随即将此情景写信告诉陈昌浩。陈昌浩接信后，即刻乘火车南下回到武汉。陈昌浩不敢贸然回家，先找了家小旅馆住下。然后，请但将其妻儿带到武汉。陈昌浩与妻儿在武汉团聚几日后，又一同转往大悟。 大约半个多月后，陈昌浩将妻子刘秀珍和小儿子陈祖涛托付给但复三，自己带上大儿子陈祖泽返回西安。此时正值阴雨连绵，西安到延安的公路不通，汽车停开。急不可待的陈昌浩只好带着儿子沿着泥泞小道艰难跋涉，终于在9月上旬到达延安，回到党的怀抱，并被任命为中共中央宣传部副部长。1939年8月，陈昌浩被派到苏联从事文化方面的工作。1952年回国，被任命为中共中央马列著作编译局副局长。1967年7月30日病逝于北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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