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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的读书沙龙之夜 刘向军 冬夜，晚上8点多，我们来到安阳市华强城小区某栋楼11楼顶层增建的阁楼。 在阁楼门口，我们停下了脚步，主人王端老师拿来了一包鞋套，我们给脚上套上鞋套，这才走进王端老师那一尘不染、整齐有序的藏书阁楼。 书，书，书，到处都是书。 每一面墙上都有书架，每一个书架都是从地板直顶阁楼屋顶，每一个书架的每一层上都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摆满了书。全是经典，全是精装，几乎全是哲学书，几乎全是外国书，几乎全是陌生书。我自己也读了不少书，但是这里的书我90%没有读过。我忽然感到自己是那一片干涸荒芜的沙漠，在安阳的冬夜忽然遇到了这一片无垠的绿洲。 主人也不只是喜欢哲学、历史、文学经典，他也非常喜欢音乐与绘画艺术。在阁楼里间北侧的一个书架上，主人收藏了满满一架子的国外古典音乐光碟。 有一本收录了西方历代基督教教堂精美壁画的名叫《神圣艺术》的大书格外引人注目，这本书是那么大，那么厚，那么重，它不止像一块砖头，而是像四块砖头，事实上它有24斤重。我惊奇而用力地把这本书抱在胸前留了一张照片，这是我平生遇到的最厚重的一本书。 数量多，档次高，质量高，坐拥书城，汗牛充栋，价值连城，我心里不断涌出这些词语。虽然先前我听同事董晓娣老师说过她的这个藏书的朋友，也看过她给我发的整书架的照片，但是，这一次我应董晓娣老师之邀专程赶到安阳参加他们的读书沙龙活动，此刻，在寒冷的冬夜，当我突然真的置身于这个藏书阁楼的时候，我还是被眼前这金玉如堆的宝山所深深震撼了。这里的藏书远非一般的小型图书馆可比，更非一般的家庭藏书可比。 我怀着敬仰的心情打量着主人王端老师。他有四十出头，高个，壮实，四方脸，额头宽阔，面色白净，戴一副黑边眼镜。智慧，沉稳，坚定，这是我见到王端老师第一眼后对他的感觉。 门口南侧书架前那一片是客厅，中间是一张茶几，四周是沙发和椅子。茶几上的茶水可以不断添加，房里的暖气很暖和，这真是冬夜里好友们读书聊天的好场所。 一会儿，人到齐了。我数了一下，一共11个人，四女七男：古典音乐专家曹老师从北京赶来，我从长垣赶来，我先前的老同事董晓娣老师，刚认识的藏书阁主人王端老师，另外几个是刚打了个照面的姓赵、姓李、姓吴等的读书人。 我坐在茶几北边的一把椅子上，其他的人有的坐着，有的靠着，有的站着，有的趴在沙发背上，有的在旁边来回踱着步。这是一个温馨自由的聊天氛围，怎么舒服怎么来。 但是聊天的内容是严肃的，高雅的，也是犀利的，缜密的。 首先聊的话题是古典音乐。这个话题是年逾七旬的曹老师的专业，他是古典音乐领域真正的专家权威。可是，我没想到藏书家王端老师对西方古典音乐也是烂熟于心。他们谈巴赫、莫扎特、柴可夫斯基，他们谈巴赫的某一支交响曲，谈这支曲子的不同演奏版本，谈不同演奏版本的优劣，谈对这支曲子内涵的不同鉴赏。这是我的知识盲区，我只能静静地听，像是欣赏精彩的华山论剑。 大家谈论的第二个主要话题是“工具人”。 这个话题是由王端老师推荐日本作者蛭田圭所写的《汉娜·阿伦特与以赛亚·柏林——自由、政治与人性》一书引发的。 “这是一本好书。”王端老师用手轻轻拍着封面认真地说。 汉娜·阿伦特是20世纪了不起的女哲学家、思想家，她是哲学大师海德格尔的学生，也是哲学大师雅斯贝尔斯的学生。当年，汉娜·阿伦特在耶路撒冷全程参加了以色列特别法庭对纳粹屠夫阿道夫·艾希曼为期8个月的审判，她以哲人的敏锐与深刻分析了艾西曼在屠杀犹太人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创造性地提出了“平庸之恶”这一哲学概念。没有独立思考的善良就是平庸，而不思考的平庸本身就会是一种恶，集体的平庸足以造成毁灭世界的大恶。 那么如何克服平庸之恶呢？能不能在影视作品中展现这种恶呢？如果展现的话，是启迪了人心向善的力量呢，还是是反而激发了人们新的犯罪欲望？ 大家在唇枪舌剑、针锋相对的辩论中，自然地话题转到了对“工具人”的讨论上来。 如何定义“工具人”？如何评价“工具人”？如何面对“工具人”？自己是否是“工具人”？自己是否把别人当作了“工具人”？尖锐，坦诚，激烈，他们的讨论给我很多启发，听他们的讨论就是一种享受。 看得出来，王端老师是读书最多的，他几乎对每一个知识领域都有深入的了解，他几乎对每一个话题都能迅速地做出冷静、深刻的分析并给出自己明确的结论。知识渊博，记忆出色，逻辑严谨，表述精准，每天读书4小时以上的王端老师周身散发着书籍所孕育出来的深刻、有力、睿智的哲人气质。 最后大家聊到了孩子的教育问题。我自以为在孩子的教育方法上还是有一些发言权的，但是并不，在这样一个民主自由的读书沙龙上，没有定论，没有权威，每个人都可以自主地发表不同的看法。到底什么是好的教材？到底什么是好的学校？到底什么是好的教育？到底要把孩子培养成什么样的人？这些讨论超过了“器”和“术”的层面，是在“法”和“道”的层面上交流碰撞。 已经过了半夜，大家约定在12:30前结束聊天。 在这一场历时4个小时的读书沙龙就要结束的时候，我问了一个有些愚蠢的问题：“王老师，什么原因促使你这么爱藏书、爱读书呢？” “就是喜欢，从小就喜欢。”王端老师回答。 源自内心的喜欢，这是最好的回答。 走出11层楼顶的这间藏书阁，乘电梯下到华强城小区，万籁俱静。 这是难忘的一夜，在一个美好的地方和一群美好的人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子夜时分的安阳市大街路灯柔和明亮，这片古老的大地已进入了静谧甜美的梦乡。 2024.12.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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