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墟的商代大墓大都早经盗掘,考古工作者早就盼望找到未扰动的大墓。1976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安阳工作队在殷墟遗址中心的小屯西北,发现一座没有盗掘过的墓葬,获得大量精美文物[1]。由于这座墓所出青铜器多有“妇好”铭文,通称为“妇好”墓。“妇好”墓是无墓道的竖穴墓,长5.6米,宽4米,墓的规模如果同过去发掘的面积达三、四百平方米的大墓相比,只能说是中型的。不过,它所蕴含的遗物却异常丰富,青铜器近两百件,玉石器(有不少精致绝伦的)竟超过五百件。出土器物在北京展出后,引起考古学界的普遍重视。考古研究所和中国历史博物馆曾就有关问题召开学术座谈会,展开了热烈讨论[2]。
“妇好”墓保存较好,地层关系明确,所出器物成组成套,为深入认识商文化展示了新的眼界。为了更好地研究这一重要发现,估定墓葬的年代是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对此学术界的同志们目前尚有不同的看法。这里我们试对“妇好”墓的年代及一些有关问题,提出几点不成熟的意见。
青铜器的时代特点
《考古》记者在报道《殷墟考古发掘的又一重要新收获》中提出:“结合地层关系,统观墓内出土的文物,特别是铜器的基本特征,可以判定这座墓的年代,大体略晚于约当武丁前后的殷墟第一期。”“妇好”墓的器物可引为断代依据的不少,报道所称“属殷墟第二期”的陶爵即是一例。其间品种多而又富于特点的,确应推二百件左右的青铜器。
二百件这个数字是惊人的,因为殷墟所出青铜器虽多,经科学发掘而取得的迄今也不过几百件。
“妇好”墓这一大群青铜器,除少数几件铸造时代有所差异,例如“亚弜”鼎时代显然较早外,大体是属于一个时期的。从形制考察,很多件具有殷墟早期的特征,如柱在流折上的平底爵,有管形流的封口袋足盂,细颈的卣等等。同时,在这个青铜器群中又有不少件饰有复层花纹,即有浮雕感,并衬以地纹的所谓“三层花”。这种类型的纹饰,以往多认为是商末才出现的新作风,加以青铜器器种繁多,有一些是前所未见的,更给人以时代很晚的印象。
殷墟早期的青铜器,究竟能不能有复层的花纹,能不能表现为“妇好”墓青铜器群这样复杂发展的面貌呢?我们的答复是肯定的,试举几个例子来说明:
小屯村北丙组基址之间,有殷墟早期墓M331[3]。墓中出有卜骨《乙》9099,书体近似武丁时的组卜辞。这座墓出土了一对青铜方爵[4],平底,口下饰蕉叶纹,腹部为饕餮纹。同出还有一件方卣[5],细颈,腹四隅饰饕餮纹,有扉棱;盖上饰立鸟形钮,附扣环,与“妇好”墓的一件卣相仿。这三件青铜器制作精巧,都是复层花纹。
“妇好”墓青铜器中有封口袋足盉,这种器形远承二里头文化陶器,在郑州和黄陂盘龙城的商代中期青铜器中都出现过。殷墟侯家庄西北冈1001大墓的“东耳”中,曾出过三件一组的方盉[6],它们虽然是方形的,其基本特征仍是封口袋足。方盉有扉棱,腹部四隅饰饕餮纹,形制大而华美。1001大墓出有鹿角器《甲》3942,铭“亚雀”,而“亚雀”是见于武丁时子组和组(旧称午组)卜辞的。这三件青铜器也都是复层花纹。
还有,小屯村北乙五基址下面叠压着一处铸铜遗址,其中H21窖穴所出铸方彝用的泥模[7],器口下饰鸟纹,腹饰饕餮纹,它所代表的青铜器也是复层花纹的。铸铜遗址H38出卜甲《乙》475、476,系祖庚、祖甲卜辞;H76出卜甲《乙》483,系武丁卜辞,两坑均出陶范甚多。乙五基址本身所含卜甲《乙》277一297,除一片属祖庚、祖甲时外,都是武丁卜辞。
上引材料表明,在武丁、祖庚、祖甲的殷墟早期,已经存在饰有华丽的复层花纹的青铜器,而且这种青铜器有的就是在当地铸造的。
“妇好”墓青铜器有一种铭文是“后母”,同样铭文见于小屯M066出的一件器盖[8]。M066位于上面提到的乙五基址,和M18.4是一对,有人认为它们是基址的“奠基墓”,而M18.4所出的陶器刚好与1001大墓的彼此近似[9]。这个连锁指示我们,“妇好”墓的年代同1001大墓不会相差太远。
“妇好”墓的铜戈,有直内的、曲内的,又有以銎装柲的。有銎戈只是在一个时期在殷墟流行。墓中几种戈并存的现象,和小屯E16窖穴一致。E16也出甲骨,窖穴最上层有两片可相拼合的祖庚、祖甲时卜甲,往下都是武丁卜辞。这一窖穴里有铭一字的有銎戈,也出现于1001大墓。从这一条线索看,“妇好”墓和1001大墓时代也是接近的。
1001大墓鹿角器铭文中的“亚”字作,和较晚的商代铭文作迥然不同。“妇好”墓铭文的“亚”字都是前一种写法,这也是其时代性的一个很好的标志。
无论是1001大墓,还是其他殷墟早期的大墓,都没有出土像“妇好”墓这样多而精美的青铜器。这是由于大墓墓主的随葬器物久已被盗一空的缘故。应当注意到,这些大墓里多有陪葬人或殉葬奴隶,因而墓中出土的青铜器有些并不是墓主的直接随葬品。陪葬人随葬器物的质地远不如墓主的精美,这是易于理解的。过去大墓的出土品,只有少数是属于墓主的器物,这种器物每每特别华丽,形制也很特殊。如上述1001大墓的三方盉,以及1004大墓的牛、鹿二方鼎,“吴家柏树坟园”大墓的后母戊方鼎,1400大墓的寝小室盂等一套盥洗器等,器形虽有大小,其瑰丽精工却是一样的。在商代的奴隶制社会,青铜器手工业是由奴隶主贵族掌握控制的。不难设想,当时才能最卓越、技艺最精绝的工匠,首先被迫为王室服务。殷墟大墓墓主随葬器物具有胜于一般贵族器物的工艺水平,正是王室政治地位的一种曲折的反映。“妇好”墓虽不及大墓,但它也是一座王室人物的墓葬,所出青铜器从出土位置看,都是墓主本人随葬品,无怪乎这批青铜器华丽精美,令人观感一新了。
所以,从青铜器总的特征考察,“妇好”墓的年代大致可推定为武丁晚年至祖庚、祖甲的时期。
器物铭文的分析
“妇好”墓不少青铜器铸有铭文,一些玉石器也刻有文字,为推断墓葬的性质和年代提供了可靠的依据。
青铜器铭文“以'妇好’为最多,目前发现的已有偶方彝、三联甗、六件一套的两种鼎及瓿、尊、罍、兕觥、方彝、觚、爵、勺、钺等十余种数十器。”[10]青铜器是耐用的,可以传流几代,从后世墓葬里发现先世铸造的器物,是屡见不鲜的。然而,一般说,属于那样情形的,所出之器限于一件或少数几件,而不能像“妇好”青铜器这样蔚为大观。数达几十件的“妇好”铭文,充分证明墓主最可能就是妇好本人。
涉猎过殷墟甲骨的人,对于妇好都是不陌生的。妇好见于武丁时期的宾组卜辞。卜辞中有许多卜问她行祭、出征等活动的纪录[11]。如果“妇好”墓的墓主就是这个妇好,墓葬的年代可估定为武丁晚期,恰好与上面从青铜器得出的论断合拍。
“妇好”墓铭文中的“妇好”、“后母”、“后母辛”,实际上是指同一个人。殷墟卜辞中,以“妇某”为形式的人名很多,如妇妌、妇奻、妇、妇姪、妇鼠、妇白……等等。器物铭文个别也有类似形式的,例如《殷虚卜辞讲话》收录的一片玉饰。“妇”是亲属称谓,其本义是子妇,与“姑”对称[12],见下列青铜器铭文:
妇作文姑日癸尊彝。。(《三代》3,20,3鼎等)
陆妇作高姑尊彝。(《陕西》95簋)
“妇”字的引申义则是妻子(这和现代有些地方把妻子称为媳妇是一样的),如:
子作妇彝,女(如)子母庚宓祀尊彝。(颐和园旧藏卣)
妇、妇是、子二人的妻子,她们所以称妇,是对其夫之母而言,正符合《谷梁传》宣公元年所说:“其曰妇,缘姑言之之词也。”卜辞的妇,如:
戊辰卜王贞,妇鼠 (意为分娩),余子?(《前》8,12,3)
贞,妇鼠,余弗其子?四月。(《鄴中》1下40,5)
己亥卜王,余弗其子妇姪子?(《前》1,25,3)
这三条是卜问是否以妇所生之子为子,很清楚,妇鼠、妇姪应为王的妃偶。武丁卜辞屡卜妇好有子、生育等事,她必然是武丁的妃偶。这里的“妇”是亲属称谓,而不像有人所主张的是“一种身分”。
“妇好”的“好”是名,不是姓,与《春秋》宣公元年的“妇姜”不同例,不能相比。我国古代的姓,即祁、妫、姒、子、姬、姜之类,并不很多。卜辞及铭文的“妇某”,下一字几乎没有与古书所载的姓相合的。假使这下一字是姓,那么“妇某”一定要有不少重复即同姓的,事实上重复的例子很难找到。卜辞的妣、母也有记名的,《乙》4677有妣戊娅、妣癸、妣辛、妣乙嬄、妣戊、妣戊姽、妣辛,《库方》1617有妣癸、妣甲,和《竹书纪年》所记商王名外丙胜、沃丁绚、小甲高等相类,末一字也不重复,都是妇女的名。
由这一点可以导出两点推论:第一,“妇好”既是冠以称谓的名,它只能是指具体的个人,而不能像许多商代一两个字的铭文那样理解为族氏。我国古代有以“子某”为氏的,即所谓以王父之字为氏,没有以“妇某”为氏的。第二,“妇好”是王的妃偶的称谓,所以铭有“妇好”的青铜器应该是她生前使用的器物,多数大约是她所使用的祭器。
“后母”的“”字,在殷墟卜辞出现过,旧释“驭”,实际从“㲋”从“丂”,应以“丂”为声。如《菁华》2“甲午王往逐兕,小臣由车马硪王车,子央亦。”“硪”读为“俄”,义为斜;“”读为“攷”,义为击。辞义是小臣由乘车的马斜出撞击了王的乘车,子央也从车上堕下了。“母”是妇好的字[13]。“”读为“巧”。“巧”和“好”古韵同部,意义相近,《释名·释言语》:“好,巧也,如巧者之造物无不皆善,人好之也。”古人名好字巧母,是非常自然的。
“后”是身份。商代文字每作反书,“后”字和“司”字很难分别,只从文义可以辨出有的是“司”,如卜辞“王其令山司我工”(《拾掇》1,431);有的是“后”,如卜辞“二后”、“三后”,以及《劫掠》74方鼎“龚㚸商锡贝于后”等。后,即王后,《礼记·曲礼》:“天子之妃曰后。” [14]
青铜器铭文体例,对尊长而言时,常称器主之名,自作用器或对子孙而言时,则常称器主之字。一墓所出几件青铜器,可以有的称名,有的称字,甚至一篇铭文中前后也有名、字的不同,每易误解为两人[15]。“妇好”墓器物兼有“妇好”、“后母”两样铭文,也是出于这一类原因。妇好是武丁的妃,她被尊称为后母,是合乎身份的。
铭“后母”的青铜器,曾不止一次著录过。宋代的《王复斋钟鼎款识》收有一件甗,有“上下二铭”,一为“后母”,一为“亚形中画兕形”,后者可能是妇好母族的标志,可惜刊本不清,不能作进一步的研究。
“后母辛”的“辛”是日名。我们曾指出,商代活着的人不称日名,日名是死后选定的[16]。“妇好”墓有“后母辛”铭的青铜器,只有方鼎、兕觥各一对,其作风与“妇好”铭各器没有多少差别。这四件器物可能是在墓主死后专门铸作,以供随葬,这种情形是以前所不了解的。
在卜辞中,武丁的妃偶受祭的有妣辛、妣癸、妣戊三人。祖庚时期的出组卜辞只有母辛,没有母癸、母戊,看来母辛是武丁三妃中死得最早的一个。卜骨《甲》668有“辛丑(献)祀妇好” [17],是以辛日祭祀妇好,所以妇好非常可能就是武丁之妃妣辛。青铜器铭之称“后母辛”,是武丁的子辈对妇好的称谓。
墓中石牛铭文,将“后母辛”省称为“后辛”,是值得注意的。殷墟卜辞屡见“后某”的称谓,如后戊、后己、后辛、后癸。过去,我们在考察武丁时期的子组卜辞的时候,发现这组卜辞“主要卜问关于许多妇女的事情”,“所记祀典也以女性为多”,当时也看到子组卜辞祀典中有后癸、后、龙母三人互相对卜,地位相敌[18]。现在才悟到,这三人原来都是妇女,不过有的称日名,有的未称而已。“后辛”见《甲》824,这是一片廪辛、康丁时卜骨,与“妇好”墓的后辛是否一人,尚不敢确定。
上述几种铭文的分析,进一步说明“妇好”墓是武丁晚期的王室墓葬。由于对妇好的身分有比较清楚的认识,使我们对墓葬的性质有更多的了解,这在殷墟考古上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妇好”墓与殷墟卜辞分期
在距离“妇好”墓不远的地方,又发掘了时代相近的墓葬,所出铜器铭文,也是武丁卜辞中常出现的人物。这些墓的发现,不仅为殷墟文化分期提供重要标尺,而且给殷墟卜辞分期久悬未决的问题投射了新的曙光。
原来,殷墟甲骨不止是武丁时期的宾组卜辞有妇好这个人物,多出自小屯村中的一种卜骨也有妇好。这种卜骨字较大而细劲,只有一个卜人(历),我们称之为历组卜辞。按照旧的五期分法,历组卜辞被认为属于武乙、文丁时的第四期。新出土的各墓青铜器及玉石器上的文字,其字体更接近于历组卜辞。但是,如果把墓的时代后移到武乙、文丁,又是和所出陶器、青铜器的早期特征无法相容的。
这个矛盾应当怎样解决呢?我们认为,症结在于传统的五期分法把历组卜辞的时代断错了。
1933年董作宾提出的卜辞五期分法[19],早已陈旧了。他所谓第四期卜辞,长期以来成为考古学界争论的中心。过去,我们由于看到其第四期中组、子组、组等卜辞有与历组联系的证据[20],也把它们列为晚期的。从近年发表的各种材料看,组等必须列于早期。“妇好”墓的发现,进一步告诉我们,历组卜辞的时代也非移前不可。1972年,郭沫若同志把小屯西地出土的一批字体属于历组的卜骨定为“武丁时代的遗物”[21],是富于洞察力的灼见。
现在,让我们索性把历组卜辞的谜团拆穿了吧。
(一)从字体的演变考察,历组卜辞是早期的。如“王”字,武丁时期卜辞作,到祖甲时期已加一横作,历组是作的。其他许多常见字,像干支、“贞”字等等,历组也都近于武丁时期。董作宾无法说明这一现象,就说什么“是文丁时文字复古的运动”。
(二)从卜辞的文例考察,历组卜辞也是早期的。
武丁时甲骨多有记录甲骨贡纳攻治的署辞,在祖庚时的出组卜辞上还有孑遗的例子[22]。历组的卜骨不少刻有署辞,如:
乙亥咬乞黄骨三。(《合》14)
癸亥力乞骨三。(《拾掇》2,159)
甲辰乞骨十骨,丙寅尸乞骨一自。(《摭续》63)
……骨二屯(纯),在亯。(《宁沪》1,640)
文例与武丁至祖庚甲骨相近。
武丁时甲骨在卜兆旁除记有一、二、三等兆序外,有的还有“二告”、“小告”、“不黽”之类兆辞。历组也有“二告”、“弜”(《宁沪》1,349)等兆辞。我们知道,廪辛、康丁卜辞的兆辞巳经改为“吉”、“大吉”,“引吉”、“习一卜”等新的内容了[23]。
(三)历组卜辞出现的人名,许多与武丁、祖庚卜辞相同。
历组中不仅有妇好(《鄴中》3下43,8、《甲》668、《宁沪》1,491、492、《宁沪》1,624+《拾掇》1,444),还有子渔(《萃编》1263),子画(《诚斋》350、((宁沪》1,494、495、《拾掇》1,432)、子戠(《佚存》194),妇井(《戬寿》35,5、《后编》下39,6、《宁沪》3,238、《南北》坊1,192)、妇女(《甲》516),都见于武丁卜辞。
历组中的重要人物望乘、沚,应该就是武丁宾组卜辞中的望乘、沚。下列人名是历组与祖庚时期的出组共同的:
而这些人物大都也见于武丁甲骨。
(四)历组卜辞有些与武丁时的宾组或祖庚时的出组卜辞所卜事项相同,暂举以下三例:
例一:
□□[卜]贞,翼□□令[以]子方[奠于]并,由王事?
(《前编》7,1,4,宾组)
辛丑贞,王令以子方奠于并?
(《后编》下34,3)
辛酉贞,王令以子方奠于并?
(《续存》上1916)
□亥贞,王令以子方奠于并?
(《后编》下36,3,以上历组)
例二:
戊午卜殼贞,雀追亘,有获?
(《乙》5303,宾组)
辛亥贞,雀执亘,受祐?
(《续存》上638,历组)
例三:
贞,王生,于妣庚于妣丙?
(《遗珠》30,出组)
庚辰贞,其生于妣庚妣丙?在祖乙宗卜。
(《萃编》306、《缀》56,历组)
这些同事项卜辞证明历组卜辞与宾、出两组的同时。
(五)历组卜辞中的称谓,明确表示了它的时代。这组卜辞的称谓有两套,一套以父乙为中心,父乙与母庚同版(《南北》明613),与兄丁、子戠同版(《佚存》194、《甲》611),子戠见于武丁卜辞(《续编》4,12,5、《乙》4856),很明显是武丁时称谓。父乙指小乙,母庚为小乙之妃。另一套以父丁为中心,为数较多,父丁指谁,在下列卜辞中可以看得很清楚:
……大乙、大丁、大甲、祖乙、小乙、父丁?(《合》15)
甲午贞,乙未,高祖亥……,大乙羌五牛三,祖乙羌……,小乙羌三牛二,父丁羌五牛三,亡?(《南北》明477)
这两片“父丁”排在小乙之后,显然是武丁。如把“父丁”理解为康丁,那么在祀典中竟略去了称为高宗的武丁及祖甲两位名王,那就很难想像了。
再看这两条历组卜辞:
癸亥贞,又(侑)于二母彖甲母庚?兹用。(《京都》2297)
……母小辛母三小?(《萃编》8+276)
武丁时有称谓“母”(《乙》3363),《京都》2297所祭“二母:、彖甲母庚”,就是母和阳甲(武丁的父辈)之妃庚,她们合称“二母”,也显然是武丁卜辞。
通过以上简略的讨论,我们认为,历组卜辞其实是武丁晚年到祖庚时期的卜辞,历组和宾组的妇好,实际是同一个人。确定了这一点,就把关于“妇好”墓年代的一些争论问题消除了。
殷墟考古工作已有较长历史,像“妇好”墓这样的发现却还是罕见的,为今后的研究提出了一系列新课题。本文的看法是初步的、探索性的,请同志们不吝指正。
注释
[1]《考古》记者:《殷墟考古发掘的又一重要新收获》,《考古》1977年第3期。
[2] 见《考古》1977年第5期。
[3] 邹衡:《试论殷墟文化分期》,《北京大学学报》人文科学1964年第4、5期。
[4] 《记小屯出土之青铜器》上篇,图版拾捌,3,《中国考古学报》第三册。
[5] 同上,图版捌,1。
[6] 梅原末治:《河南安阳遗宝》,图版四四-四六,1940年。
[7] 《殷墟最近之重要发现》,图版七,2,《中国考古学报》第二册。
[8] 同[4],图版壹,3。
[9] 同[3]。
[10] 同[1]。
[11] 参看胡厚宜:《甲骨学商史论丛》初集。
[12] 李学勤:《论殷代的亲族制度》,《文史哲》1957年第11期。该文有些看法本文已作纠正。
[13] 参看王国维:《女字说》,《观堂集林》卷三。
[14] 《左传》哀公元年夏帝相之妃称后缗。清代顾炎武、王筠等认为王妃偶称后始于周朝,是不对的。
[15] 例如洛阳马坡所出令尊、令方彝铭文,前称“夨”,后言“作册令”,是名夨字令。
[16] 同[12]。
[17] 此片是旧以为“第四期”的历组卜辞,详见本文下节。
[18] 李学勤:《非王卜辞》,《考古学报》1957年第3期。
[19] 董作宾:《甲骨文断代研究例》,《庆祝蔡元培先生六十五岁诞辰论文集》。
[20] 李学勤:《殷代地理简论》第三章六节,科学出版社,1959年。
[21] 同[19]
[22] 同[20],第三章一节。廪辛腹甲尾卜人的署名,是最晚的例子,已简化成只有一个字。
[23] “引吉”旧释“弘吉”,此据四川博物馆于豪亮同志意见。
李学勤《论“妇好”墓的年代及有关问题》,见《中西学术名篇精读·李学勤卷》。本文原载于《文物》1977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