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获悉我的高中班主任兼代数老师,抗战老战士,老教育工作者,石家庄女中、师范学校、三中、一中校级领导、离休老干部萧远淑于2024/12/12在石家庄逝世,享年98岁,不尽悲从中来。 沉痛悼念肖老师 洛钊 杏坛耕耘岁月长,育李培桃满庭芳。 九十八载风雨路,德馨永留天下庄。 往昔教诲铭心底,高风亮节亦领航。 今朝仙逝乘鹤去,师恩浩荡永流芳。 转发四年前一篇旧文,追忆老师德高望重的传奇人生! 我的恩师是“剩人” ——一个老教育工作者的传奇人生 萧远曾回忆说:“我一生三次'逃跑’,文革这一次是最害怕和最痛苦的。前两次是从黑暗走向光明,沿途都有地下党和群众帮助,到了目的地可以愉快地工作和生活。而这次却是不敢见人,过着暗无天日的'黑人’生活。” 拨乱反正以后她和丈夫都被“解放”了。但丈夫多年拖着病体被批斗于1972年含冤去世。 时年45岁的萧远淑承受着中年丧夫的不幸,守着5个未成年的子女,生活困境可想而知。 萧远淑过往蒙受的一切不白之冤早已平反昭雪。1985年老师从石家庄师范学校校长职位上离休,享受地市级待遇,如步人生第二个春天。 萧远淑是我高中时的班主任老师,是石家庄市硕果仅存的老教育工作者。老师虽年事已高,却矍铄如旧,谈笑间风采一如当年。 老师自称是“剩人”,而非“圣人”。“是一个受封建专制迫害剩下的人,一个经历国民党白色恐怖剩下的人,一个遭际十年浩劫家破人亡剩下来的人。” 出走:挣脱封建礼教桎梏 萧老师是四川省岳池县人,1927年出生于岳池县城里的萧家。萧氏在城里也算个大家族。萧家封建传统礼教中对女孩子歧视的固有理念,无形中对萧远淑叛逆性格的形成,以至于离家出走投身革命奠定了思想基础。 1942年萧远淑初中毕业考上重庆师范,次年转学到岳池县的“新三中学”。在上高二时,认识了教国文的杨一凡老师。杨一凡身为中共党员,注重扩大革命影响,时时处处关注学生的思想倾向。他注意萧远淑就是从看了她的作文之后开始的。 那时面对全国抗战形势,萧远淑在作文中揭露和鞭挞国民党的腐败丑恶现象。杨一凡看了她的作文后便主动与之接近,并介绍一些苏联小说和巴金的《家》、《春》、《秋》等。这些进步书籍为她认识外面精彩世界打开了窗口,开始向往一个没有压迫剥削、自由平等的社会。 经过一段时间接触,杨一凡和萧远淑有了感情。杨一凡是山东省夏津人,七七事变后他不甘做亡国奴,步行流亡到四川。1940年在梓潼学校加入中国共产党,次年毕业在重庆读书出版社以当店员和教员为掩护,从事党的地下工作。由于长期奔波居无定所,一直未婚。 1944年萧远淑高中毕业前和杨老师相爱了。岂料她们的恋情被父母知晓掀起轩然大波,一下子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 一天下午,萧远淑被人从学校叫回家,但见父亲面带愠色,愤然端坐;母亲则怒气冲天,大声喝斥,令其跪下,并厉声吼道:“你丢尽了萧家的人,全家人跟你脸上无光!你下面几个妹妹怎么找婆家?”萧远淑申辩说:“我没做见不得人的事!”谁知母亲雷霆大发,“你还嘴硬?全城都传遍了,我跟你丢不起这个人!你说怎么办吧?” 说着,手向桌子上一拍,“看,这是给你准备的老鼠药,你吃药死了算了!你是自己吃,还是让人给你灌!” 原来父母竟要自己亲生女儿服毒自杀,萧远淑感到委屈,自己才十七岁,没做越轨之事,竟要在封建伦理压力下走上绝路。 当晚她没吃没喝辗转反侧整宿未眠,母亲把她软禁起来不让上学。后来学校的地下党老师出面,请萧远淑的一个表嫂来家做母亲的工作,苦口婆心、晓以大义,母亲终于同意放萧远淑出门继续上学。 萧远淑又到学校读书了,但昔日高才生的风光,全被这场风波荡尽。在家中她是“罪人”,在学校她是“坏东西”,饱阅白眼和讥讽辱骂。这种屈辱的生活使她无法忍受。杨一凡向组织作了汇报,组织决定接她出来。 寒冬的一天,萧远淑在蜿蜒山路上日行近百里,又沿嘉陵江乘船东下到达了重庆。这是她的第一次出走,是为追求革命真理和婚姻自由迈出的第一步。 千里奔赴解放区 1945年1月重庆地下党安排她到南坪小学教书,从此萧远淑参加了革命工作。此时的杨一凡在距重庆60里路的巴县中学教书,这一年组织上同意他们结了婚。 一个学期后,全国抗战胜利形势日渐明朗,党组织指示“准备出川”。暑假里萧远淑由组织安排住进了陶行知创办的“育才学校”。1945年8月底,党组织又假陶行知先生之口推荐他们夫妇去河南国民党三十三集团军附设子弟学校——自忠中学去任教。 “自忠中学”是曾任国民党三十三集团军副司令,我党秘密党员“佩剑将军”张克侠创办的,以纪念殉国的民族英雄张自忠将军命名。 萧远淑夫妇离开重庆时,萧已怀孕,杨一凡将党的文件藏在她身上,以避路上搜查。他们乘船沿长江东下出四川。在湖北兴山下船后,步行翻越神农架、武当山,经老河口最后到达河南邓县的自忠中学。在之后的3年时间里,自忠中学随部队多次转移,因萧远淑怀孕在身,总被安排和张将军家眷同乘一辆汽车代步。杨一凡在该校任国文教员,萧远淑代课教英语。 1929年入党的中共特别党员张克侠,注重对自忠中学学生的形势教育和国家前途教育,使学生认清了国民党反动派破坏团结发动内战的反动本质。几年间先后有不少学生冒着生命危险投奔解放区。一次学生们听说杨一凡老师要去解放区,竟有60多人报名要跟着走。考虑到人多目标大,组织批准杨一凡只带8个学生一起走。 1948年6月的一天,凌晨4点他们出发了。预先雇好的一辆小拉车坐着萧远淑和她的两个小孩及行李,其余人步行。一路上杨一凡与8名学生身着国民党军服,成一路纵队行进。直到当日下午擦黑前,他们被解放军部队拦住,才知道回到了“家”。 部队安排萧远淑夫妇去界首豫皖苏边区建国学院。杨一凡教书,萧远淑做女生管理。但当时界首仍处于战争前沿,萧远淑带着孩子在炮火连天中奔波非常不便。一个多月后组织批准他们北上,到华北老解放区去。 1948年8月,萧远淑夫妇带着两个孩子和一个学生过黄河进入太行山,经涉县到邯郸,冀南行署把她们安排在滏阳中学(今南宫中学)教书。当时这是一所我党培养干部的学校,这使得萧远淑找到了第二次出走后理想的“家”。 躲过十年浩劫,步入人生第二春 1949年10月,萧远淑一家调到石家庄。她被安排在师范学校教数学,丈夫杨一凡先到二中任语文教员、教导主任,后任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萧远淑1952年底加入中国共产党。 1957年春,在市委组织的教育系统大鸣大放会议上,她怀着对党一片纯真和赤诚,对个别党员的不良作风提出批评意见,却意外地蒙受了“反党”罪名,受到党内和行政处分。 1959年初萧远淑调到市第三中学教高中数学,成为我的班主任。1966年8月底的一天早晨,她刚进校门便被几名学生反拧胳膊,摁住脑袋,押到操场的主席台上进行批斗,被摁头、压腰,拳打脚踢,推推搡搡,后来又“醍醐灌顶”——红蓝墨水和着糨糊搅在一起,把她从头到脚浇淋一身。那些红卫兵小将又持剪刀将头发剪成“阴阳头”,并押着她们这些“走资派”游街示众,返校后便被送进“黑帮室”不准回家了。 在那些日子里,又给其扣上“现行反革命”的罪名,施以毒打、辱骂、罚跪、扇耳光、抽鞭子等手段。一次一个学生一拳将其打倒,脑袋后仰撞到黑板框上。萧远淑一阵眩晕,只觉得脑后有液体顺脖颈流下。原来头被撞破了,又被押到医院缝合。受伤后萧远淑整个头部除眼睛以外,全被白纱布包裹着。 文革中萧远淑多次被毒打得死去活来。一次在“黑帮”劳动的淋石灰池旁,被一红卫兵兜头盖脑浇了一瓢刚淋的石灰水,使她身上多处流血受伤,而且脸、眼、腿部和胳膊都肿胀了,全身青一块紫一块不能触摸。 医院诊断除皮肤及软组织外伤外,尾椎骨也变了形。回到家里,丈夫看着她身体的惨状便决定掩护出逃,躲到山东农村老家去。 出走那天,他们夫妇又像当年做地下工作那样,在半夜三更出发,请一位老学生用自行车相送,直奔东郊的土贤庄火车站上车。当时已近酷暑天气炎热,但萧远淑发着高烧,只觉得浑身发冷。她穿上毛衣毛裤,戴上大口罩,这也正好遮盖住那嘴歪眼斜、肿胀得吓人的面孔。头上再裹一条白毛巾,俨然一农村妇女。 萧远淑在丈夫老家深居简出,将养身体,从不与生人照面。这是她的第三次出走,一次隐匿乡间的苟且偷生之行。 萧远淑后来回忆说:“我一生三次'逃跑’,文革这一次是最害怕和最痛苦的。前两次是从黑暗走向光明,沿途都有地下党和群众帮助,到了目的地可以愉快地工作和生活。而这次却是不敢见人,过着暗无天日的'黑人’生活。” 拨乱反正以后她和丈夫都被“解放”了。但丈夫多年拖着病体被批斗于1972年含冤去世。时年45岁的萧远淑承受着中年丧夫的不幸,守着5个未成年的子女,生活困境可想而知。 萧远淑过往蒙受的一切不白之冤早已平反昭雪。1985年老师从石家庄师范学校校长职位上离休,享受地市级待遇,如步人生第二个春天。 老师翻看我的新作《花开入诗》 夕阳中,她的身影优美依然 与人一见面,凭着萧老师的精神头儿,人们总要问:“您老今年高寿?”她总是菀尔一笑:“我与解放军一般大,是1927年建军那一年出生的,今年94周岁。” 94年的人生历程,既漫长又短暂。她这一生遭遇多次突发事件,承受人生“三大不幸”中的两大不幸。45岁时中年丧夫;80岁以后老年丧子,三年之内痛失三个子女。她这一生多次住院开刀。四肢摔断三肢,两腿至今打着钢钉,左手腕摔断至令未能恢复正常功能。 她这一生有许多奇特的经历,多次巧遇一般人不容易见到的“名人”、“政要”。上学时偶遇蒋介石。解放后曾与刘少奇座谈教育四个小时。她做地下党工作时认识了教育家陶行知并给她介绍工作。抗战胜利后,她们夫妻与国民党军队的高官张克侠将军一家人常有来往。并多次受到他的帮助。“文革”中她陪丈夫去北京治病,曾与高岗的老婆李力群同住一院结为朋友。 她这一生教书育人,桃李天下。她这一生经历曲折,使她见多识广,养成遇事不惊,忍辱负重的坚强性格。她离休后的先进事迹曾见诸多家媒体,还上过央视春晚。前些年老师获得中共中央颁发的“抗战纪念章”。 人们都说我的老师是90多岁年龄,70多岁情致,60多岁形体,50多岁神态。如今老师身心健康,生活能自理,思维很清晰。九十五岁高龄的人能独自乘火车或飞机去外地探亲访友。在家里读书写回忆录,享受晚年生活每一天,她笑称自己是一个快乐幸福的老太太! 今年春天我到爱心医院最后一次看望萧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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