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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地的故事(三)

 大风起兮飞去来 2025-01-04 发布于辽宁

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和娃儿来到了鸣沙山,并且在大漠中发现一个火车旅馆。我们安顿下来,车厢窗户很多,但密封性很好,我们在火车里,喝着咖啡,看飞沙走石,看游人如织。想去哪儿了,发出一条指令,火车就会直接载着我们去——这真是我的理想国。

其实这个梦境和三角地是不沾边儿的,可你若是思念谁,那无论看见什么,都会联想到她。

我的童年,是在三角地度过的。

两条火车道相交之后渐行渐远,以火车道做两边,以马路做第三边,,隔出一块三角形的地,故名“三角地”。我的梦境,自此与火车的呼啸声结缘。

我们家从县城搬来,在三角地落了脚。命运的齿轮看似波澜不惊,实则缓慢转动。我在这里看人间百态,所以今天才能愚愚傻傻,恬淡隐忍。

三角地的人员鱼龙混杂,有开着时髦的信息社的史聪达一家,有卖烟的,卖菜的,也有靠给人要账为生的,也有靠小偷小摸发家的,还有开旅馆的。

于是,一种特殊的职业应运而生——接站女。

我家离火车站只有至多十分钟路程。城乡结合部最不缺的就是地,很多人盖起了一串串的房子,开起了小旅馆。

但这里虽然近,也是需要拐上几个弯才到的,外地旅客轻易找不到这里来。于是,每家旅馆都招了一个或两个接站女。

我家厢房出租时,就曾经租给过一个接站女,我至今记得她的名字,但不在这里写了。

每当有火车要来,接站女必先涂抹一番,脸蛋白得如白纸,嘴唇又红得耀眼,超短裙一步裙紧紧裹在身上,就妖娆多姿地去接站了。

每有男性客人出来,接站女便上前,殷勤地帮着拿包,脸软的客人,可能就此跟着去了;遇上不好说话的,接站女就拉着拽着,把自家旅馆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一般也就去了;但有一种客人,任凭你说的天花烂坠,任凭你肢体语言多么丰富,都是岿然不动。这时候,接站女就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了,一边跟客人抢夺着旅行包,一边娇滴滴地说,大哥,我们这里,可是啥服务都有呀!客人来了兴致,问有啥服务,接站女就一脸的欲言又止,轻声说,要啥服务就有啥服务呀!于是,这客人也去了。

客人度过了火车轰鸣的一晚,清晨黑着眼圈找到接站女,愤然道:“你不说啥服务都有吗!”接站女一脸无辜:“就是啥都有呀,你和我说说看,是热水没有,是毛巾没有,还是早餐没有?”

这是我家租客给我们讲的,年幼如我,虽然听的懵懂,但也乐的直不起腰。

其实我家的租客很美,只是出门打工,但又没有一技之长,所以干了这个还算轻省的工作。

她的男朋友,也就是后来的老公,也是帅哥一枚,但也只能是靠卖菜或者蹬神牛为生。

他们的婚礼,是在我家的房子,那个小小的出租屋举办的。婚礼上,新娘的男同学要求亲一下新娘,也如愿了。她老公当时没说什么,晚上却踹翻了柜子,我家的房子直到卖掉,那面墙仍然有一大片被猛烈撞击的痕迹。

亲爱的你们,看到这里,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是猥琐,是欺骗?而我看到的,则是底层人民的挣扎。

有一年我过生日,租客看见了我家的生日蛋糕,就送来了好多新鲜的蔬菜,说是为我庆祝生日。他们结婚那天我甚至去吃了席,我在家里写作业,是新娘亲自拉我过去的,我还记得她说:“缺了这个小且可不行呀!”

后来我家搬走了,再后来我上了大学,在火车站,我听见一个声音,是她。那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认得我;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仍然在接站;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很美,只是眼角眉梢添了沧桑。

现在,即使在阜新,也是许多年没有神牛了,而三角地也早就拆迁变成一栋栋楼房了,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呢?不对,我都奔向天命之年了,他们也快六十了吧,希望一生奔波劳碌的他们也能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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