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必然的相遇 | 杨海滨

 向度文化 2025-01-07 发布于山东

与君往来故,不辞岁月书


十年之后,你会发现,原来理想的大门之外一片洞天,《向度》十年后也是一片洞天……

必然的相遇                 

图/网络 文/杨海滨


初遇《向度》和王立先生

那时,我还在西中国高原上著名的青海湖西岸崇山峻岭中,一处名叫天峻草原的地方流浪;那时,我还不知道在中原地带有本来自民间名叫《向度》杂志的存在;那时,我用的手机还不是智能机,而是只能接打电话的2G款,根本不能通过手机看新闻了解世界。那时的准确时间是2014年夏季,正是这个夏天,因我在草原上流窜到精疲力竭时,某天趴在草原一处牧民的帐篷里歇息,意外看到这里竟有网线,就连接到我的电脑看新闻,无意中看到一个词:向度。

起初我以为这个词是和我刚走过数十个的喇嘛教寺院相关的一个宗教用词,细一看那两个字,却排列雄浑,有种敦实感,尤其那个度字,被这个“又”字,突出于上面“广”字中掩着的“廿”下的那一撇,如一个巨人的巨足,脚踏实地以“力拔山兮气盖世”之力,撑起千均重力的一种信仰,给我视觉上的冲击,而且在这两字的四周,用稍淡的粉红衬托,然后在正上方有一团鲜血的红,更衬出那两字表达如心脏跳动信仰的坚定意志。这让我惊讶。

正是这个LOGO,加上我从小就嗅惯了的寺院焚香般的宗教气质,打动了我,让我坚定认为这是我看到的最好的封面设计之一,然而,数年后,那时我已认识了杂志主编酸枣小孩,并在她的邀请下于2018年春天到江西横峰县开笔会期间某个傍晚,等那帮著名的作家们喝完酒散于夜色后,我特意找到她真诚地对她说,那个LOGO是多么鼓动人心和有力量,不应该变动。

我这样说是因为她已弃用了那个LOGO,这让作为读者的我颇为困惑,她却不以为然斜眼看了我一眼,目光如厉风刮过,含意颇为模糊地说,哦——然后没了下文,她这表情让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劝说她坚持用那个LOGO,便把从嘴里说出的半截话含在嘴里,然后再咽下,也把我的看法贮藏到今天也没表达过,那一声“哦”让我印象深刻,至今仍都不知道真实的意思,但我知道,肯定不止我一人这样看到这变更,我想她当时至少应该听我把话说完,但却没有,这个细节让我耿耿于怀到了今天,欲罢不能,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历史的发展都是英雄创造的,主持向度发展的人自然也是英雄,而作为英雄都有自己的盘算,我只不过是个读者,既如此哪来的发言权。

不过我在2014年上网第一次看到向度这名词时,深深被这LOGO打动,忙点开一看,竟然是一本杂志名,而且让我惊讶的是它竟然是来自民间的杂志,而我对来自民间杂志的印象,最早的像北岛他们一伙诗人办的《今天》一类,神秘而深邃,我不知道这本杂志是不是和《今天》一样,便继续点看,只能看到征文说明,看不到文章内容,就有了些遗憾,却增加我某种说不清楚的欲望产生。

事实上,那时我已很多年没有写作过了,我说的欲望就是它引起我写作的冲动,便想写个东西投给他们,只为那份来自民刊的诱惑,同时也想看下他们要不要我这个流浪者写的野文。

这种想法的背景来自我在开文时说到的,我在草原刚结束一段流浪,而在这之前,我一个人开着朋友的皮卡车,从天峻出发,路过察汗诺、乌兰、赛什克、察汗哈达、德令哈和数百公里的大戈壁怀头他拉、过大、小柴旦、翻越4100多米高的绿梁山后到达鱼卡,然后再次翻越赛什腾山进入甘肃境内的花海子、到达阿克塞县,继续流浪过敦煌、瓜州、玉门、嘉峪关、酒泉、张掖、武威,从兰州回到西宁,终归天峻。一路上给我印象深刻的是出了大柴旦,进入赛什腾山前那段数百公里笔直笔直的公路,它像一条神秘的云带伸向遥远的茫茫戈壁滩,给我内心一种无比震憾的感觉。

今天回忆起来才明白,辽阔旷野的氛围是可以在无声中感动人的。我多年前看过一部美国人拍摄的科幻电影,宇宙飞船飞到月球上,因飞船发生不可修复的故障把宇航员留在月球表面,他在荒凉的月亮上的那种巨大无助和孤独感打动了我。还有就是戈壁滩上的太阳,总以四十度的角,挂在天空一整天纹丝不动,到了傍晚才像在不经意间,在你的头顶如打破的鸡蛋蛋黄,“哧溜”一下滑入黑夜的景象。我形容得可能不准确,应该是我在瞬间被漫长而巨大的孤寂吞噬消化成寂寞,而寂寞的灵魂是可以出窍与肉体分享,思想成为公路上的砂石,可想在那时我内心充满着怎样的荒凉和恐惧,以为到了时间荒芜处,便跳下车,独坐辽阔戈壁滩上看着凝固成石头般坚硬的立体的时间,万般往事就涌上心头,抒发胸中块垒的方式,就是用嚎啕大哭来完成。

当时我并没有这么清醒的认知,只是被荒凉的旷野击中内心生出脆弱的孤寂,这种感觉被记忆刻进我的血液中,也在离开那里回到天峻县,躺在农民家里看到《向度》征文时再次升起,并欲以此感觉写篇散文,然后就有了短文《兀立荒原:对时间的畏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为《向度》而作。两年后,或许更久一些,我今天已记得不太清楚,但我清楚记得责任编辑王立先生在2016年出版的第9期《向度》卷首语中写道:“事实上,时间无论是凝固还是流逝,都一样让人敬畏”,我深以为然,觉得他是我在他乡相遇的故知。

当然,我当时并不认识王立先生,我只是把这短文投到了在电脑上看到的那个邮箱,数月也没收到回音,我以为像我这样的野文不被这家民刊看上,也就不再关注这件事,不久后因我母亲生病,需要我照顾,便结束了在高原上五年的流浪回到豫北黄河沿岸上一个小城,停下脚步。

有一天,我打开QQ信箱,突然就看到了一则消息,是王立发来的,他说我的这篇稿子采用了,然后告诉我发在第几期上,谆谆教导我说你有写作基础,希望继续写作,有稿子的话可直接寄给他云云一类温暖的话。我挺感动,到底是来自民间的刊物,果然如此亲民,不久,我按他的吩咐又给他寄了篇稿子,结果他委婉地说,由于长期看电脑,视力下降严重,稿子已看不成也不当编辑就没有了任何音讯。

数年后的某天,我在酸枣小孩组织的“向度文化茶馆”微信群里,突然看到王立发言,内心一阵激动,立刻打招呼,问他的眼睛好些了吗?我能在微信群里明显看到他略一愣,我马上解释说,我是杨海滨,您多年前的作者,您还记得我吗?他反应灵敏立即说,记得的记得的,让我又是一阵温暖,然后彼此问候,我立即向他发出邀请,如果路过郑州一定下车,请他喝豫酒。我这话是真诚的,他是我在放弃多年的写作后,第一次鼓足勇气写作投稿,并被他选中在《向度》上发表的编辑,关键是他鼓励了我的信心,我真想请他喝一回酒,以示谢意,只是他不肯给我机会。这次微信里的相遇,我还想加他微信,但知道他的眼睛需要保养不看手机,在犹豫几回后还是放弃了这想法,不再打扰他,至今我仍不知道王立身在何处,不过我还是祝愿王立先生能多出作品,身体健康,如有缘分,咱们再在“江湖”上相见。

由王立代表《向度》向我发出了一种召唤,算我与这本民刊友情的开始,后来我还把它介绍给几位朋友,成了分了岔的另一个故事内容。

和主编酸枣小孩相识,还有赵宇先生

写作的冲动,就这样在被王立选中的散文后开始打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王立代表《向度》将我在写作道路上的那一段堵塞的河流,从中捅了一个口,一股清澈的河流,穿过涵洞流向渴望激流的干涸多年的河道。那段时间正是我从青海湖西岸的草原回到老家伺候母亲的日子,每日也没过多的事,常在晒太阳发呆时想起写作,一种蠢蠢欲动显而易见。

不过说实话,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认识一位像王立这样的责任编辑,走捷径或后门,被他以另一种方式婉拒后,在杂志上看到主编这样的领导,也想直接投给她,可一想像我这样的无名之徒,与她犹如高山低谷之分,而且当初看她这名一直以为是个男人,直到后来某年《向度》刊发了介绍各位理事、编委名单,同时附带他们尊贵和气宇轩昂的照片的介绍,更让我敬慕不已,从中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主编的照片,也就放弃与她取得联系的想法。不过,缘分是早就注定的,得来全不费功夫,有天她从信箱里看到我写的关于我的一个女同事如何奋斗,成为富婆的非虚构故事,这时已离发表第一散文稿数年,也是我第二次投进《向度》信箱,数月后看到赵宇先生给我的留言,才知道大约是酸枣小孩主编先转给他,据说他是那期的执行主编,又据说那故事被另外几位编辑嫌弃,可酸枣小孩还是转给赵宇——我到今天仍不明白这本杂志编辑是怎样构成的,有湖南、浙江、江苏,自然也有河南——赵宇在那期的卷首语中写道:王文娟的爱情刚刚好,多一分过度少一分又不够火候——实在是抬举我,让我意识到《向度》藏龙卧虎。

在《兀立荒原:对时间的敬畏》发表后的若干年,我这个故事第二次侥幸被赵宇选中,并以《王文娟的人生故事》发在《向度》2019年春季号倒数第二篇,这大约是他们认为勉强上刊的原因才这样排列,我特意看了前几篇故事,并与我的故事对比,认为我的故事比他们写得好,为证明这点,翌年春我特意将此稿以《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重回到了高原》之名,发表在我已在澎湃新闻副刊《镜相》栏目中开辟的《藏地往事》专栏里,“镜相”对非虚构的要求比较严格,过“镜相”的关比过《向度》的关更加困难,以此证明我判断的正确性。之后,还将那个链接转给赵宇先生,他热情地鼓励我继续写作,并和他成为纯粹的文友,而且多年间没有断过联系。

我是热爱《向度》的,也想继续借东风再写篇故事给《向度》,当然故事仍是我在高原上的另一个非虚构故事,又寄给赵宇先生,但他在好久后才告诉我,他同意发表,也已转某位负责下一期的编辑了,我一下就明白这稿子是不能在《向度》发表的,果然等了一年,也没见有人回音,在沮丧中寄给网易新闻网《人间》副刊,幸运的是他们很快发了出来,这篇故事就是《少年弟子江湖老》,意外的是我竟然收到数十条留言,还被另外数家网络平台转发,它虽没在《向度》发表,我的意思是,《向度》缺少像赵宇这样具有高度的文学评论家眼光的编辑,我不是说他编了我的故事讨好,而是从他写过的卷首语中就知道,一本杂志的卷首语是绝对考验编辑对文本欣赏的高度。

之后一年春季,我有幸参加了《向度》在江西横峰开的笔会,并在会上见到赵宇,同时也是第一次见到主编酸枣小孩,我笑着对她说,你可是我敬慕的大主编,我们得拥抱一下才算完成第一次见面的仪式,就在我们拥抱时,一旁的赵宇独自击掌叫好,于他左右一堆的眼睛像子弹射向我并在像是迟钝中沉默着,赵宇的叫好让我见到他精神和内心的敏感,正因这敏感才能在评价一个爱情故事时说出“多一分过度少一分又不够火候”的点评,当然他的敏感是文学性的,和真实的爱情无关,也许有关,这点我不了解。我这样回忆他,是试图证明他这个性是我欣赏他的原因之一。我本想说喜欢,但觉喜欢一词不太妥当,就改为欣赏。

赵宇在笔会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那些青年作家们一个个如同高傲而激情的公鸡——因他们都写得一手好文章,有资格像昂头公鸡——他却沉默着,不是说他写的文章不好,后来我在《散文》一类的杂志上就看到过他写的散文,是醇厚的酒一般的锦绣文章,属于低调的人,这也是我很欣赏他的另一方面。

那天他说他有个朋友在河南大学教书,常往返豫湘间,我便邀他去开封时顺便到郑州找我喝酒,他也邀我去他在湖南当主管全县文化事业头领的岳阳——因为认识了赵宇,顺便也认识了古城岳阳——原来那里是和北方的郑州商代古城墙一样有文化的地方,但他不直接说请我喝酒,而是说去玩,而玩的意义就显得轻松,这也是南方和北方在文化上的差异,可彼此都没实现这种邀请,想必来日方长,山不转水转,总有一天会碰面。

还是回到酸枣小孩主编的身上,我们在江西横峰笔会没见面前,也就是我最初努力想给《向度》投稿时,写了篇散文《果洛,我的青春岁月》,那时王立已不在编辑之位,自然也不再接我的稿子,也没认识的编辑,直接投到《向度》邮箱,结果让我期待了数年也杳无音讯,直到至少三年后的2018年,有天酸枣小孩突然联系我——在这之前,我已和她加了微信,而且把我写的另外一篇写果洛阿尼玛卿雪山上一段经历的故事,题目叫《在前往阿尼玛卿雪山的路上,我经历了决定生死的时刻》——瞧,这题目多长,当然是酸枣小孩在发表时为它起的名——发给她,她竟推荐到澎湃新闻网的副刊上发表——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还有澎湃新闻这样的新媒体,可见我的孤陋寡闻,从此种下我与澎湃另一段故事的因缘,可以说,如果没有酸枣小孩就没有我和澎湃的友情,所以我从心里十分感谢她。不过当初我费尽吃奶之力写的这篇散文,在《向度》邮箱昏睡数年,直到她在我都遗忘还有这事时,突然告诉我她要发表了,我一听就笑了,说等了数年都不见消息,两年前我投给并发表在《青海湖》2017年8月号上了。她说没关系,我们再发一次。她又一次将那拙文推荐到澎湃新闻副刊上,而且加了数张和我文中相配的果洛各地的图片,也就是这时候,我觉得我要和澎湃新闻网产生点故事才是,于是就有了另外一个动人的故事,延展到了今天,在此且不多细说。

我自诩《向度》的忠实读者,那年看到征文《九十年代回忆录》后,也是拼命写了篇征文,以为会被选中,结果又是到今天,我都不知道有没人看到过那篇稿子——不过我把那篇稿子当上战场的士兵,英勇赴死来看待,所以并无悲伤,只不过到了2023年,酸枣小孩特意给我寄了本那年的征文集,还谦虚地说,其中的错字太多,凑合着看吧——我心想你这样的大主编也犯这样的错误——同时我想起她某次批评我的稿子说错别字太多,我恭敬回答,我确实是个没文化的人,许多字都不太认识,以后会努力提高水平——我记录这事,是表明她的态度是严肃和神圣的,是值得尊重和学习的,事实上由她和诸位我认识的不认识的编辑们编辑的这本杂志,就是在这种严肃中成长起来,在今天被许多热爱文学的写作者们视为圣地。

后来我常嘲笑自己,别的作者是牛逼哄哄迈着八字步走进《向度》,我却如农民鞭下之牛拱进《向度》。有天我这样对她说,她像位智慧超凡的老人,在微信里点着头,多么可爱的人。《向度》于我是种高度,并且它和王立、赵宇,还有后来出现的扶风等大家培养教育了我,让我如小苗得到雨露茁壮成长……

酸枣小孩本身就是“棒棒哒”的散文作家,当她那本散文集《从前,有个王村》一出版,我立马掏钱买了本,以示支持并请她给我题词,她的书法如书法家一样漂亮潇洒,她原籍就是豫北王村人士,光听这村名字就充满王气,她的字里行间更是如此,据说生活中的她也是如此王气,谁让她是王村出来的人呢,没办法,只好让称王了。我数次邀请充满王气的她路过郑州时下车,请她吃郑州的烩面,她虽答应,可一直没有兑现,我一直假设她不下车的原因跟某个神秘事件有关,具体的我也不说,那是悬念,让你们猜。

那个叫扶风的安阳人

我常在《向度》上看到安阳一个名叫扶风的人写过多期卷首语,文字极好,思想细腻到让你数不清他内心到底有多少根头发般想象的泉头,又一想,安阳是何等圣域,文化发达到连任何一家小酒馆外的酒幌,以及田野随便一块兽骨上,都写着甲骨文,他在这样的环境里能不对文字敏感?很想认识并请教他作文之道,便向江苏诗人绳子索要他的微信,不料却被他委拒说他没他的微信,我转头向湖南的赵宇索要,赵宇总是大侠一般潇洒,即把扶风的微信二维码发给我,可在我拿到后却犹豫起来,想象我这样惯于流窜于荒野的粗人,和他这样思想缜密有教养的文化细人——我打个比喻,他如校园里细皮嫩肉教语文的老师,我如在工地背水泥袋皮肤皲裂大字不识一筐的农民工,这样的交流根本没有可能性,肯定是格格不入,于是把那二维码藏于手机,不敢主动结识。

恰好在这样的背景下,某天酸枣小孩约我写稿,是回忆文学写作方面的事,我在那篇作文中写了我年轻时在果洛高原上某个牧业点,几个年轻人因无所事事,喝完酒后耍酒疯,用装满子弹后有大约十斤重的手枪——-那时是20世纪80年代,我们到草原上某个牧业点上下帐(即内陆的下乡),为防止野生大型动物袭击,单位都配备枪支自保——肯定是年轻气盛,每人都脱下裤子把生殖器弄得像手枪一样笔直,再在其上挂上手枪,这被我们称为挎枪赛,然后负重围帐篷转圈,圈转得越多越说明你牛逼,转得越少就会早早败下阵,承认你的家伙不是枪,得认怂掏钱买酒让大家喝,然后在下一轮喝醉后开始新一轮比赛这样一个粗俗细节——扶风兄大约要写卷首语,需看全部内容,自然看到了,可能他觉得我就是个匪气十足的流窜者,而陌生的就是新鲜的,我是这样看他主动联系我的这件事——他问酸枣小孩要我的微信二维码,加了我,意外的是我们竟然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也才知道他出了本散文《流觞记》,那时正是2022年8月,疫情管理异常严格,我是在他寄出多天并在解封后才收到,我用三天时间连续看完,那些咬文嚼字的妙作就不用说了,那种对地理、天气、历史、人生的感受也不必说了,就说让我至今记得读到凿通红旗渠某人物时,竟然双目潸然。

可奇怪的是,他虽是编委,也写卷首语,却不与我谈《向度》和我的稿子,却对我在某天转给他的一个链接,那是我在北京《天才捕手计划》自媒体上开的“生死藏地”栏目中发表的一个非虚构故事,喋喋不休,然后告诉我第几行有个错别字——看看,到底是安阳人,对文字就是这样敏感,这点和酸枣小孩一样都让我感动,想想看,连你的作文中的错别字都被他挖出,岂不就是真文友也?

我决定和他见一面,但疫情的形势根本不可能实现这想法,不过有天他为送他儿子还是女儿,我没弄清,反正带他的孩子到郑州上学,行前特意向政府请了假,对了,他是政府机关里的秘书,老牛逼了,编委只是个兼职,作为政府在职人员,封闭期间外出是要向政府请假的,可却没告诉我他要来郑州的消息,而我早就计划好,只要他来郑州我就把他看成和酸枣小孩主编一样的大领导,请他吃烩面,虽有点寒酸,但却是郑州特色,至于喝不喝酒,我得认真考虑考虑,不是我舍不得,而是他不善饮酒,真把他灌醉了,他会不会和我年轻时一样潇洒地掏出他的“手枪”,也挂上比真手枪还要重的酒瓶展露一番功夫,为此我十分苦恼,在我无数次的假设中成为一桩难为人的事。

他终于没给我这样痛苦选择的机会,那次他来郑州,我是在他发的朋友圈看到“致嘉杨尼玛”的那首诗,才知道他来过且已返安阳。嘉杨尼玛是我的藏族名字,我在草原出生时就用这个名字,内陆有汉族朋友误认为我用名字在骂人,如果这样认为他就是在骂太阳,因为尼玛在藏语中指的是太阳。扶风在看《天才捕手计划》上我写的所有故事,都是用的这个名字。他一定认为这名字异于汉地人名,让他有了新鲜和好奇,就朝我住的方向——我不知道他当时在郑州什么位置,是否弄清我住的方向是郑州火车站,写出“致嘉杨尼玛”的诗:

关云长挑袍的桥上,想起了嘉杨尼玛的枪
青梅煮酒的亭子,像是两个男人支起了一顶帐篷 
开封去了一趟北宋,有了梦华录;洛阳去了一趟大唐,有了牡丹城
杨海滨去了一趟果洛,有了嘉杨尼玛;我去了一趟许昌,蒙面潜伏,竟有见不得阳光之感

这首诗让我看到《向度》的编辑,对一个来自底层不懂得写作是什么的作者的亲近,也为他在我困于江湖,像失散多年的兄弟突然送来拥抱而涕零,于是想以江湖武林兄弟那般义气,等不再封城可以自由行动时,去趟安阳和他见面来个华山论剑,但至今仍在计划中未能实现,究其原因是我常见他与著名的女作家、男作家和德高望重的大学老教授一起谈论写作,那是何等神圣和庄严,让我这个粗野的人难以望其项背地灰心下来……

十年,十年

 “下一个十年之后,会有别样的洞天,我们要抱有希望,即使没什么希望,抱一抱也可取暖”,不知道是哪位大侠写在我与《向度》十年的征文上的话,前一句我是肯定的,后一句在我看来不免有点小气和不自信,我们应当坚信没有“即使”这样的假设,我们得用一种信仰的力量——什么是信仰的力量?去高原上看看那些喇嘛庙里取得正果而衣衫褴褛,满脸污垢又无限寂寞的信徒们,如何在三千里江山的长途上,在风雪雨雾和阳光中一步一磕头,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叩开理想之门——是的,那就是我说的拿出信仰精神去奋斗,惟有奋斗——这词大了点,改用行动这个平凡用词的精神往前冲——十年之后,你会发现,原来理想的大门之外一片洞天,《向度》十年后也是一片洞天。

王立、酸枣小孩、赵宇、扶风,你们以为呢?

本文原刊于《向度》2024年秋之卷(总第39期)

杨海滨,河南焦作人,出生于青海果洛,现居郑州。主要从事非虚构写作。澎湃网专栏作家。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