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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项英在兰溪村

 冬歌文苑 2025-01-08 发布于北京

项英在兰溪村

五黄六月,燠热难忍。更难忍的是饥肠辘辘,赣粤边游击队已经绝粮断炊两天了,我身为项英的炊工,都为游击队的状况担忧万分。项英比我年长十二岁,同一个生肖狗,他是戊戌狗,我是庚戌狗。红军远行,他和陈毅留守赣南,在油山领导留守的红军成立赣粤边游击队,进行游击战争。

我有些文化,又精炊事,暗里就被南雄的游击队长李乐天找到,担任赣粤边项英、陈毅的炊工。国民党军队对油山游击区进行长达一两年的军事“清剿”,项英和陈毅都始终跟红军游击队员在深山沟里风餐露宿,艰难度日,我很感动。

两天都没有粒米下肚了,我深为项英着急。项英是中共中央分局的书记,是赣粤边游击队的最高指挥长,如果被饿坏,难道我没有责任吗?我是兰溪村人,熟悉油山这一带的情形,趁风声不紧,赶紧分派警卫员刘聋牯、叶高发去找果菜。

虽是五黄六月,山野却有杨梅、枇杷、竹笋、青艾那些野果子和野菜。我将这些果子野菜辨认多遍后,才交到项英手里。项英把野菜返还给我,让我去煮,随后就先跟众人一起,把野果均分开来,吃了。我也吃了一份。

但我把竹笋炒好,将青艾做成米粿,发现仅各有一泥碗,就暗地里叫刘聋牯过来,说:“野菜不多,现在大家忍一忍,先叫项英书记一人单独吃饱。我们等一下再去找野菜,看看能不能再弄到,有的话,煮、炒来吃都不迟。”

刘聋牯把炒竹笋、青艾米粿端给项英,说:“项英书记,你先吃饱来!有力气才能跟敌人周旋,才能斗败敌人!”项英不愿意单独吃,叫大家过来,把东西均分给每个人,才吃自己的那一小份。

项英很动情地跟大家说:“你们是战斗队的兵,又要担任警卫工作,很辛苦。我少吃一点不要紧,你们不吃可就万万不可以的。你们行动多,体力比我消耗大得多,不客气,赶快吃!”

众士兵吃完后,又继续分工,下河沟里去找野果野菜。就这么样,艰难的1936年五黄六月就度过了。我要说的是,条件稍微好点后,项英每天都忙碌于出谋划策,战时冲在前线,平时呆在山上研究敌情,很费体力和脑力的,但不独吃米饭,而是和大家共同均分。

大余梅山事件发生后,赣粤边游击队队伍被国民党军队打散了,项英带着我们到了油山脚下的小汾村,这里离我家兰溪村不远。战友们又是两天粒米未落肚,但小汾村里的老百姓都被国民党军队清山,驱赶到兰溪村去了,全村都没找到米。

我暗里叫大兰村的李盛生,由联系到我同门楼的黄克廉,天断黑后黄克廉就把一谷箩白米弄到了小汾的山坑里,给了我们。项英感激地拉住黄克廉的手,表示道:“你千辛万苦,冒着被黄皮狗抓到就枪决的危险,为我们送米过来,多谢!”

队伍人多,一谷箩米又很快吃完了,只剩下一两斤米了。敌情严峻,必须保持高度警戒,项英见大家又困又饿,就争抢着和警卫们一起轮流站岗放哨。他吩咐众人:“我们要好好保持必要的体力,要有充沛的精力,才能战胜敌人!”

项英又叮嘱说:“米谷不够了,轮到站岗的,就可从米箩里抓一点,煮稀饭来吃。其他人,吃点野菜和野果子。”但轮到他站岗放哨,都不去抓米煮食,众人也没谁带头去抓。

过了一天,项英见谷箩里还是剩下那一两斤白米,就生气地说:“我带头抓一点米,自己用茶缸煮稀饭来吃,你们就学我!不吃饭的,就不能站岗放哨。”他就避开我,用手探进谷箩里,舀了一下,好像扔进了茶缸里,和上野菜,架在火上煮。

不多久,我好不容易才嗅到那“稀饭”的味道,才灭了火,等茶缸冷却得差不多,端去给站岗的项英吃。我发现,项英吃的“稀饭”都没有半粒米饭,全是水和野菜,眼泪暗自流了下来。项英笑着说:“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张扬,把米让给战士们吃,他们才是最宝贵的!”

又过了几天,我同宗同门楼的黄哑碧进来小汾,跟项英他们送来情报说,国民党驻池江的黄皮狗已经撤出了兰溪村,也撤出了池江,好像要到广东南雄县城,去跟国民党粤军张发奎的某团换防。我们这才摆脱了被围困带来的极度饥饿。

项英交代我说,凡是买了老表们的米谷、菜蔬、油盐,一定要及时付现钱。没钱的话,必须打借条,必须有借有还,不能凭空许诺。我这里说一句,游击队的钱,都是由附近的财东暗里资助来的,也有的是我们从恶霸地主那里争取来的。

1937年的端午节,我带着三个游击队员到大塘乡的陈老开那里借米,陈老开借给我们三担白米后,队员朱奎生随口说了句“要有菜就好”,陈老开就马上另外送给我们三十多斤红辣椒。回队里时我们美滋滋地想象,这红辣椒炒黄鳅,够味!

项英也恰好回来了,问我说:“黄献文,我知道队里没钱的困难,但你记账了吗?”我回答说:“三百斤白米记账了,红辣椒没有记,是老表陈老开送我们的。”项英严肃地盯着我,一会才说:“辣椒也必须记账。我们有钱的话,必须如数算给他!”

借着这机会,项英开了个大会,告诫大家说,我们进行的游击战,不是散兵游勇的作战,是依靠群众的战争。任何时候,脱离了当地老表,我们就不可能取得胜利。老表的一针一线,我们只要借用了,就必须还钱!谁胆敢加重老表的负担,我就下令毙掉谁!

我为项英做了两年多的炊工,熟悉他。需要再讲的是,项英当时就规定,干部和战士发一样的伙食津贴,按照规定办理。大家都勤俭节约,艰苦度日,每月月底结账时都有钱财剩余,按规定,都可以分一点伙食尾款,称“伙食尾子”。

但是,分到项英名下的那一份“伙食尾子”,他总是放在警卫员叶高发手里,或者放到炊工我手里,从来没有领取。等到过了数月,积累到一定数量时,他才叫我们拿出来,要我去买点好菜肴,给全部人改善改善伙食。

陈济棠、李宗仁、白崇禧发动的反对蒋介石的“两广事变”发生后,国民党围剿赣粤边游击队的兵力不足了,我们趁这良机赶快就扩大了游击区的范围,也有机会去南雄城和大余城、南康城附近打土豪了。

我们在南安老府衙隔壁的土豪邓跃文家里没收了一头水牛,游击队员们都想用来改善伙食。项英马上告诉我:“你带几个人去兰溪一带的山里摸摸底,看看老表们做田缺不缺牛。如果缺,你就把牛送给他们。”

带着叶高发、刘聋牯跑了兰溪、弓里、小汾、黄种、彭坑、板棚、杉背和杨村,发现老表们都不缺牛,我就跟项英书记建议道:“我们也不好养着这牛,倒不如宰了,改善一下!”

项英思考了片刻,说:“可以宰杀这牛,但有福大家享!”游击队员们长期困在山上,营养都缺乏,但还是根据项英的指令,游击队留一半,给兰溪的老表一半,让每家每户都能吃上牛肉。

就这么着,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队伍,就是熬到了抗日战争爆发,国共两党第二次合作,共同抗日,赣粤边游击队马上下山,在兰溪组成了北上抗日的新四军。队伍离开兰溪时,我因腿伤,又留在村里,就没有随队北上。后来,我还是跟刘建华领导的油山游击队做事,还是做炊工。我做炊工,直到解放,又留在本地方。

尾涂生补充道:

这故事是我邻居黄献文,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跟我讲的,那时我在江西大余兰溪小学读四年级,喜欢听老辈们讲故事。按字辈,黄献文是我祖辈人,他的字叫云裳,1910年农历10月22日出生,1984年深秋离世。他有些文化,字写得很好。我跟他的养孙郭明珠是小学同学。本文的字句稍有润色。

图片/网络

作 家 简 介

黄蔼北,男,1965年2月28日出生于江西省赣州市大余县池江镇兰溪村,现工作于广东省广州市增城区增城中学。中国致公党党员,是省督学、市督学、区督学和市人民观察员、区人民观察员。从事党史理论研究二十多年,是中央和省党史理论研究会成员和市党史理论研究会负责人。自1979年以来,一直坚持文学创作,发表作品达五百七十多万字,1996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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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歌文苑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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