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宇文赟与可悲的宇文阐㈡

柏杨先生的话确实有一定道理，却又未必尽然。倘若宇文邕把皇位传给宇文宪或别的某位弟弟，他的那些儿子们会不会服气呢？最大的可能是，年龄大些的当时就不服气，年龄小些的若干年后不服气。不服气的结果怎么样？不是继承了皇位的那个弟弟将侄儿们杀害，就是侄儿们将当皇帝的叔叔推翻，焉有别的选择！何况北周建国之初的兄终弟及，也是有历史背景的：宇文觉被废，自己根本就没法选择继承人，何况他的儿子宇文康当时至多不过两三岁。宇文毓死的时候27岁，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儿子们也都年幼，如何斗得过实权在握的宇文护？何况他应该知道下毒的幕后指使者非宇文护莫属，要想扳倒宇文护并替自己报仇，只能指望弟弟宇文邕了。而宇文邕死的时候情况又不同了，一则他自己早已夺回了实权，成为真正的皇帝，怎肯把这个位置让给弟弟？二则他的大儿子已经20岁了，小一些的也总有十六七岁、十七八岁或十八九岁吧，一句话，不少儿子已经比宇文觉登基时还要大一些了，有子不传而传弟，叔侄们之间不爆发殊死拼斗才怪呢。三则宇文邕几乎是在北伐的过程中突然发病身亡的，他怎知道自己这么快就死？若再多活几年，他的儿子们不又大得多了么？若再多活几年，他即使有可能更换接班人，最大的可能还是在自己已经更大些的儿子们中间选择吧？问题在于，无论父死子继还是兄终弟及，又如何能从根本上避免宫廷内部那血淋淋的自相残杀呢？至于教育，宇文邕的棍棒教育固然很糟糕，可是高欢并没有听说用棍棒教育自己的儿子们呀，而高洋、高湛等辈，不都成了历史上少有的暴君么？关键的关键，大概还是产生皇帝的那个制度吧？

果然不出王轨等人所料，六月初二日，宇文邕去世的第二天，刚刚登基的宇文赟就开始为所欲为了：老爸的灵柩还停放在灵堂上，他不但没有丝毫悲戚的神色，还抚摸着自己被杖责的伤痕，大骂道：“老东西，你死得太晚了！”接下来，就逼迫宇文邕后宫的美女，陪自己上床淫乐。五叔父齐王宇文宪德高望重、功勋赫赫，深为宇文赟所忌，宇文赟就指使人诬陷宇文宪谋反，然后自毁长城，将其杀害。接下来，王轨、宇文孝伯与宇文神举等朝中重臣，就因为当初不赞同立他为皇太子，也都先后被宇文赟找借口干掉了。

王轨（？-579年）

既然做了皇帝，就要纵情享乐。宇文赟登基之初就征集天下美女以充实后宫，“所居宫殿，帷帐皆饰以金玉珠宝，光华炫耀，极丽穷奢”（《周书·宣帝纪》）。他还把洛阳升格为“东都”，征发大量民工，每天保持4万人大规模地营建东都宫殿，虽然直到“驾崩”也未能最后完工，而规模之大及壮丽的程度，都远远地超过了汉魏时期。他还妄自尊大，对国家的典章制度、朝廷的礼仪、官员的称号等，都随心所欲地加以更改。比如说，他认为“高”、“大”二字乃帝王所专有，臣下百姓如何能妄加使用？于是命令国中，凡姓“高”者，改姓为“姜”，九族改称“高祖父”为“长祖父”，官称名位，凡有称为“上”或“大”的，一律以“长”代替。宇文赟还禁止天下妇女使用胭脂，不准擦粉画眉，除了皇宫中的后妃宫女们以外，任何妇女都不可以化妆。他沉湎于游乐饮酒宴会，往往十天半月地不出宫上朝，文武官员们有事要请示，只得恳请宦官代为转奏。他还规定文武大臣凡是要来拜见的，必须在三天之前就开始吃素，一天之前必须沐浴，以保持身心清洁。

（《高处不胜寒——皇帝与他的后妃儿女们》系列之4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