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有一块地,其实是长媳嫁过来分给她的责任田,单独一块地,两头种树,树影一遮半截地。
我见人家种树我也栽上了树苗,可一年后上面政策要“退林还耕”。成了父亲的“自留地”“责任田”。我放学回家只要找不见他,要不在大街上打扫卫生呢,要不就是在那一亩二分地里干活呢。这块地,先是父亲自己管理,我只帮助耕种和收获。随着父亲年龄增大,这块地成了我和父亲的“试验田”。去年,我退休了,这块地主要责任人换成了我,父亲只是协助。我们种上了蒜、葱、菠菜和油菜。初冬,收获了菠菜以后,我又栽上了洋葱苗。可是,等明年收获的时候,再也不见父亲的影子,他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在实施联产承包责任制初期,我们村的土地分配并非每户集中大块,而是相对分散。这源于一个细致的土地分类系统:全村耕地依肥沃程度被划分为一、二、三类,因此,我家长期持有三块不同类别的土地。其中,西河沟崖上的一块地,每人分得二分,全家五口人合计一亩,但因其边缘位置,大家心知肚明其实际面积或有出入。一次麦收时节,经专业测量,此地实为一亩三分,最终成为了父亲的专属自留地。为何年近耄耋的父亲,我们还要坚持让他单独耕作?这既是我们对他意愿的尊重,也源于他多年的生活习惯。尽管我与父亲有过管理上的约定,但有时我还是会“好心办坏事”,偷偷帮他完成一些他认为费力不讨好的农活,这让他颇为不满。父亲常感叹于农耕时代的快速变迁,对农民纷纷进城务工的现象颇有微词,他认为大型农机具的使用破坏了土壤结构。他的农耕观念显然与时代步伐存在差距,更倾向于传统的耕作方式。父亲的日常生活严格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无论是炎炎夏日,还是其他季节,他总是黎明时分便起身,前往田间劳作。尽管现代农业已普遍采用除草剂,父亲却坚持认为这会影响作物生长和土壤健康,他选择在正午阳光最强烈时手工除草,认为这样可以更有效地晒死杂草。我曾尝试跟随邻居的做法,使用除草剂,但总是避开父亲可能发现的时间。然而,尽管杂草枯死,作物叶片也受到了伤害,这自然引发了家中的一番争论。随着岁月的流逝,除草剂的使用已成为农民们的常规操作,如同耕地、播种和施肥一样不可或缺。父亲的体力逐渐下降,他开始更多地站在地头,望着田地感慨。我曾劝他像退休干部一样,只负责“视察”,但他表示无法接受,认为不种地会被人笑话。(父亲和妹妹在挖蒜) 我见别人家往禾苗底下喷洒除草剂,我也买来给地里喷洒上。当然,那得看老爹去哪块地里干活,他去东洼地除草,我去西冈子喷药,等他从东洼地回来以后我再去喷药,他见了肯定是只有吵架并且喷洒不成。过几天后,地里的杂草确实干枯了,可是,那靠近地面的野草让玉米秧苗的叶子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他看到以后,家里不可避免地要发生一场“口水战争”。一场轻微脑梗后,医生建议父亲增加身体锻炼。然而,散步、打球、跳舞等对他而言都太过陌生。为了让父亲找到适合的运动方式,我和妻子决定继续满足他作为农民的愿望,将西河崖的一亩三分地作为他的“专属试验田”。在这块地上,父亲依旧按照节气耕作、收割,但不再使用除草剂,连施肥和灭虫的工作也全由他一人承担。他依然每天早起,带着收音机前往田间,只是不再长时间劳作,而是适量活动后回家享受茶水和电视时光。我暗自期望,只要父亲愿意且有能力,这块河崖地能一直由他耕种下去。甚至,我内心深处有个不切实际的愿望,希望他能在这片土地上继续耕耘百年。(下图:我和父亲包饺子,我逼他摘韭菜,或许是他一生唯一一次干这样的活)看来,老爹“痴心不改”做农民,在他看来,农民就得像工人整天在工厂里做工一样,每天都得下地劳动。我和妻子商量了一下,那就成全父亲一生做农民的心愿吧。把西河崖那一亩三分地让父亲自己种,从今以后,这块地就算父亲的“试验田”了。这块地按节气和其他地块一样耕种、收割,只是不再使用除草剂,连施肥灭虫这活也“承包”给了父亲。他依旧是每天黎明即起,带着收音机,到“试验田”里去除草,去捉虫,只是不再恋晌,每次都是去了个把小时就回来,然后坐在家里喝茶看电视。我想,老爹今年七十八岁,一旦等他不愿意种了,或者没有能力种了,那就收归“家”有。我倒是希望他能把这块河崖地再种一百年。文章刊发: 2016.01.13 来源: 禹城市报 版次: 第04版:副刊 2014.10.19 来源: 烟台日报 版次: 第07版:悦读 2014.10.16 来源: 中国剪报 版次: 217:七弦知音 吉林农业 出版日期:2016 期号:第2期 特别文摘 出版日期:2014 期号:第20期 文章中的照片均为抢拍。请点亮“在看”再点“原文”。然后转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