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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独特的叙述方式，独特的表达视角，这就是创作吧，其余都是写作。 虽然是从网上找到的插图，但小编觉得这幅插图特别切合，因为生命的顽强其实是一种残酷，而养尊处优和顽强根本不搭界。 修行，就是用一条腿好好走路（上） 
好像我会感觉到，姥姥心里很私密的地方，埋藏着年少时的惊恐，而在潜意识里，一直害怕走得慢，落在别人后头。 姥姥不识字，自小就没了家，是个苦孩子，在生命的第一分钟，女娃的性别就是原罪。 可姥姥，又是一个倔得不得了的小女孩，任凭后爹不待见，怎也不肯叫声爹。 妹妹耍赖不想走路，姥姥蹲在地上，“上来，二姐背你。”却在妹妹要扑上身时，撒丫子跑掉，不顾她的嚎哭。 当时，那个耍赖的妹妹，她只是本能地感知到，二姐打心眼儿里不亲她；可她一直不觉知，她也是个吝啬鬼，从来都没让一丝爱的光亮，照进二姐的心灵。 对于这点血缘，姥姥心里全是昏暗的苦楚，只是永远逃跑，吞咽枯涩的泪，待时间来剥削哀伤的尖锐，痂结每次悲戚的创伤。 记忆中最深的画面，就是黄昏时分，别人都有家可回，姥姥却躲在暗中，沉默地偷窥着——妹妹吃饭，妹妹欢笑又欢笑，收拾碗筷后，也没有任何一个人，问到自己去了哪里…… 黑夜方临，姥姥仍坐在门外。举头仰望繁星，想着亲生的爹妈，一阵颤栗袭击了身体和心灵：这个妹妹也一样，已经在姥姥心中死去。 来到这世上，有很多种不好的感觉，而孤单是其中最恐怖的。 那种感觉，就像坐在宇宙洪荒的尽头，四周漆黑一片，冰冷无比，孤单和荒凉弥漫全身。 而那时，姥姥还不明白，那种让她渴望地望着家门却又悲伤地不肯自己走回家的情绪，是什么？ 只是，那个蜷缩在阴暗角落，紧紧抱着双臂，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家门，渴望听人喊一声自己的样子，永远刻在了姥姥的心上…… “你姥姥可有心啦！”总会在无意间，这句话就入耳了。我觉得“忒有心的姥姥”，不过是年少时稚嫩柔软的心，最后所铭记的和时光交融，成为敏感怕受伤的性格。 18岁以前，姥姥青春的身体，就烙印上了疼痛、忧伤、苦恼、慌张、恐惧的标记，然后无处可躲。 偏偏结婚后，姥姥这么一个不想走得慢、一心就想争口气的女子，还要受一个苦，这个苦就是失去一条腿。 最初，姥姥只是发觉脚后跟上有一个痛点，谁知请来一个赤脚先生，下手就是一顿猛扎，结果伤口迅速化脓，生命危在旦夕！ 而那个时候，人命关天的大事，小山村里的人都是主动领受，若无其事地隐忍。 素朴善良的山里人，祖祖辈辈都接纳着苦难是普遍现象，因此显得很平常，也显得不值一提。 只是最终，一个贫苦的老百姓家庭，要默默想办法去消化苦难，努力去呈现波澜不惊的平凡和正常…… 一封来自内蒙的信，是姥爷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万万没料到，医生的一把锯子，将姥姥本该健步的日子，又全部都抹去了。 没有人知道，被锯掉右腿的半年里，姥姥寄住在亲戚家，是如何度过养病的日子的。众人只记得，当时姥姥回家，是大姥姥牵着毛驴领回村的。 那个时候的人，尤其是女人，她们可能很卑微，但她们没有悲观的权利。 姥姥也一样，没有什么不得了的野心。关于将来，她的心里只有孩子，只要活着不拖累别人，孩子们能有爹有娘，就已经很幸福了。 那大半年的时间，应该是姥姥最难过、最辛苦、最难熬的时候，同时也是姥姥最坚定、最超凡、最升华的时候吧？ 三姨的记忆中，姥姥的手心常天出血不止，拄拐棍的右手，看上去就跟鱼背一样。“鱼鳞片”长年累月往外顶，姥姥整整剪了28年！ 而三姨夫总是记得，姥姥一把手拄拐棍，另一把手还能稳端一洗脸盆水。 这个画面，每每在眼前浮现，我都感觉有一种莫大的感动，也有一种莫大的喜悦。 其实，姥姥心中的信念很简单：“不争馒头也得争口气”“那燕子还一口泥一口泥筑窝了，咱人还不如那小燕儿？” 有了这个愿力，姥姥是很了不起的，踏出那个艰难的第一步，再困难的事都可以完成。 想想自己，在如今这样的状态里，觉得充满抱怨，充满各种的不快乐，可是姥姥那么努力，只是一个心要活下去的单纯意志。 其实，在姥姥这样的生命面前，我觉得不知是健全的人同情她，还是她同情健全的人。 因为我们的生命都没有那么强韧的力量，如果我是姥姥，我只要一个手没有，我大概就活不下去…… 后来，姥姥又为姥爷生了八个孩子。每一个孩子，都是姥姥独自一人接生的。只有一个月子，一个亲戚来伺候过六七天。（待续） 作者：史清方 ◆史清方：【简心诗苑】春天的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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