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源于网络 文/ 禹丁华 “蚂蟥望插田,细伢子盼过年。” 旧时邵东农村,过年对小孩子诱惑极大,因为到了小年夜,就正式进入过年的节奏,生活大为改善,谓之“二十四夜口涨价,涨到元宵夜”。邵东流光岭一带有《过大年》民谣:二十五,作豆腐。二十六,碾糯谷。二十七,杀线鸡。二十八,把猪杀。二十九,样样有。年三十,掌碟子。年初一,喊恭喜。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听你行(音房)。到十五,息锣鼓。见十六,仍照旧。 童年农村老家过年,准备吃的是头等大事。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许多东西,有的甚至从年初就开始筹划与准备了。例如年猪,从年初开始喂养,要喂差不多整整一年到腊月宰杀。做新鞋、缝新衣也是从秋天农闲时开始准备(那时多为手工布鞋,费工费时),到年底做好。还有打了晚稻挖红薯,磨红薯粉换钱买年货,为的是过一个好年。 邵东流光岭一带过年及正月里待客的大菜,主要是膀头(皇帝岭野鸡坪一带叫伴里)、黄空肉(也称黄炸肉)、丸子(或蛋饺子)、吊菜(也称合菜、斗菜)等四大名菜。平时办酒席,这四个菜也是必上的。 膀头,就是一块方形猪皮炸成焦黄带肥膘,下面盖着一碗结结实实的精肉,这是四大名菜之首,制作工艺繁琐,主家十分看重,客人也非常在意,甚至成了办酒席的代名词,谓办酒席为办膀头,参加酒席为呷膀头。 黄空肉,有黄川肉、黄圈肉、黄炸肉、茶肉、炸肉、酥肉等多种叫法,主要用肥瘠相间的肉条、糯米粉、红糖、鸡蛋加水和成团,用滚油炸成金黄色即可,这个菜的难度,主要在各种原料的配比上。 丸子,即用肥瘠相间的猪肉剁成末,团成丸子,可适量添加一点薯粉等物,或外裹一层糯米,高温蒸熟即可。席间上丸子,一般是在开席的中间时段,出丸子时,要放鞭炮,随后主家自己或安排德高望重的房亲,出来说几句感谢客人的客套话。 吊菜也即合菜,是用萝卜、洋芋、东瓜、粉条或荷折加猪骨等混合炖成的汤菜,是下酒者的最爱。 以上四个菜,其主要原料都少不了猪肉,可见猪在邵东人的生活中,占有多么重要的地位。 小时候过年,大人除了提前准备吃的,还有其他规矩。 到了腊月二十三夜,主妇会在自家火房贴上灶王菩萨,举行送灶王上天仪式,名曰还保烛。灶王上天,一为休假,灶王在凡间值班,辛苦一年,要回天庭休息七日;二为汇报,灶王将凡间所见,会如实向玉帝报告。因此在仪式中,主妇会将蜂蜜,涂于灶王之嘴,并念曰:“上天言好事,下凡保平安。”可见现今的报喜不报忧,是有深厚的民间基础的。到了年三十夜,灶王休假期满,主妇又要举行仪式,接灶王下凡。 到二十四日过小年时,主妇趁灶王上天的空隙,大搞厨房卫生,谓之打“堂墨”。当年以烧柴草为主,一年下来,房上积了一层厚厚的油烟,如果不打扫干净,就会自然脱落,掉在饭菜及人身上,既脏又难以洗涤,所以小年的打堂墨,是每年的必选项。打扫房上堂墨,免不了要爬高,这自然也潜藏着一定危险,要特别小心,笔者母亲有一年打堂墨,不小心从高处掉下来,摔伤了股骨,痛了好几个月才好。 除打堂墨外,年前的环境卫生也是必须搞的,一为迎接正月里的拜年客,二为正月里上门的龙灯狮子腾挪空间,三为以干净整洁的面貌迎接新年,讨个好彩头。 过年之前,村里的男人们,除了协助主妇们办好上述年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为正月里的耍狮子、舞龙灯、耍车马灯做准备,清点补充或更换设备,招集并匹配各种角色,习武并演练各种套路,只待正月一到,即可立马出征。 到了大年三十,外出谋生的人,大都已归家,于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开始过年,也即吃团圆饭。但吃团圆饭的时间,各地都不一样,有早上吃的,有中午吃的,也有晚上吃的。笔者那一带多为早上过年,但仅一山之隔的黄金堂曾氏,却是中午过年。据曾君喜武说,火厂坪逆水村世德堂曾氏,是晚上过年,而其村东头的人家,却是早上过年。 到了除夕晚上,照料是守岁,小孩会很兴奋地等待父母发红包,我们那时的红包,一般就一二毛钱,这钱可以自由支配,若长期压箱底舍不得用,大多会被父母“借”用而一去不返。 笔者父亲一生不理厨事,但有二事他每年都要包干。一是三十夜趁我们小孩都睡熟后,兴火炒瓜子花生,别人炒他嫌技术不行,他用小火慢炒,极有耐心,每次火候都恰到好处,炒出的瓜子花生,又香又甜。二是正月里为拜年客筛茶与递洗脸毛巾,从不怠慢。说明父亲是个十分好客的人。 到了大年初一,所谓一元复始,万象更新。首先是放开门响,邻里之间,为讨吉利,常为争第一个放开门响而斗智斗勇,故此往往天未大亮,就开门放鞭炮了,但初一的大门一打开,在天黑之前,就不能再关上,所以大人也只有守着大门等天亮。小时候家里穷,母亲舍不得放开门响,笔者于是问母亲,我家为什么不放开门响,母亲说:别人家放的开门响,都是为我们家放的,所以我们自己就不需放了。 岁月无声,从上世纪80年代初脱离老家定居城里,一晃40多年过去,其间,我多数是在城里过年。虽然随着物质生活不断丰富,过年吃的穿的越来越好,但因为过年的仪式感严重弱化,没有了程式与忌讳,感觉它失却了庄严与神圣,没了当年的味道。今就记忆所及,记录邵东地域,严格说是邵东太平地区(流光岭、团山)一带过年的风俗,算是对逝而不再的传统年俗的追怀。 特别说明:本文摘自禹丁华《老家纪事·邵东年俗杂谈》,标题为编者所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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