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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作家】吴亚明 || 明哥,是一道风景

 潇湘原创之家 2025-02-01 发布于湖南

明哥,是一道风景

作者:吴亚明

     

有的人,自成一幅风景,有的人,只能装饰别人的风景。
——题记

     


一、实力明星

他戴着从内蒙古草原上淘来的白色毡帽,鼻梁上架着宽边墨镜,身着一件皱巴巴的酱色灯芯绒西服,踱着方步,向我们走来,远远看上去有点像上海滩的强哥,走近了,更像落难的美国西部牛仔,他就是明哥。明哥这两年火了,在长寿街名声大噪。大凡认识我和明哥的人,见着我,总会说:

明哥真不错,文章写得那么好!

想不到啊,明哥还有这么一手。

明哥让我长了见识,更了解长寿街历史文化。

我是明哥的忠实拥趸,他创作的每一篇文章,我是第一读者,第一时间转发在我的朋友圈。我见证了明哥一步一步走向成功。

前年冬天,他的第一篇散文《我家的年味》在平台发表,反响很好,点击率超高,明哥喜上眉梢,像捡了金元宝一样开心。从此一发而不可收,创作像黄金水库开了闸门,大水嚯嚯嚯一泻千里。其作品有写母亲的《两个荷包蛋》,写祖母的《罐仔饭》,写父亲的《江中》,父亲在汨罗江上游大沙河洪水暴涨时,急中生智,沉着冷静,帮助艄公救了十多条人命。《遥远的哨声》写父亲在艰难的岁月,养鸽的浪漫情怀。《江中》一文刊发在《岳阳晚报》上,他信心倍增,他的写作对象随之拓宽了,《奇人轶事》一文记叙了标榜不顾个人安危,为了百姓的安全,敢拆日本人投掷在柳家园的哑弹,孤胆英雄事迹。还有刀劈日本鬼子的石奇平民英雄壮举。《全明星布哥》一文,讴歌了家喻户晓文体明星布哥的快乐人生。《道石尖情怀》文中,表现了素不相识的老农善良憨厚热情大方的朴素情怀。

明哥平时爱看书,会讲故事,悟性高,把控文字的能力强,加上自己的勤奋努力,写作水平飞速提高。我按捺心中的高兴,决心要把“鼓掌、喝酒、打贺声”这三项任务落实到位。明哥知道我喜欢咪西咪西,每取得成绩,总会邀请几个文友在老粮栈餐馆嘬一顿。他端起酒杯,头一仰,喉结一抖,眼睛一闭,嘴巴上下一撇,就忘了自己的血糖高。酒至半酣,声音便高了八度,唾沫星子四溅,他有点耳背,认为我们也是聋子。邻座的食客,以为我们在吵架。见都是六十几的人,又不好意思制止我们。三番几次,很多人见我们聚在一起,便选用其他餐馆用餐,长寿粮栈成了我们的指定餐厅,好在是他妹妹开的,只要我们开心,少赚几个钱也没事。

明哥忧虑重重地说,长寿街是千年古镇,有“小南京”之称,历史文化源远流长,可因为写文章的人寥寥无几,很多优美的东西湮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现在年轻人热衷于快餐文化,对过去知之甚少,我们这一代人过世之后,谁还知道长寿街的历史文化,口头相传的东西终究有限,也容易产生出入,只有纸写笔载才能永久流传。我们要抢救,这样也算是我们不愧长寿人哦。

好好好!大家齐声附和。

我还在把写作当做“自娱自乐,以防痴呆”为“小我”目的的时候,明哥却有了更高的标准,有担当,有使命感,这就是一个人的格局,不得不让我佩服。

明哥说到做到,查阅读文史典籍,走访了很多八九十岁的老人,听他们讲故事,谈古今。不久在《平江文学》《平江风情》及平台上发表了很有分量的文史散文《洪薪所那些事》《躺平的古码头》《华盖寺》《宝塔哪去了》《大屋坪轶事》《老桥》《重游璋公地》《来了就是长寿人》。

三年时间,明哥凭借不懈努力,创作颇丰,加入了县作协,市散文学会,市评论家协会,市作家协会。

人怕出名猪怕壮,明哥这些文章在长寿街如同一块巨石投向平静的江面,产生了轰隆的巨响。

新上任的镇党委谭晓峰书记邀请他做向导,讲解长寿街的风土人情,建筑古迹,红色文化。

吴氏总族长吴克平邀请他参与祠堂文化建设。

开国上将傅秋涛之女傅援女士回平江寻找父亲革命足迹,镇党委安排明哥全程陪同,因为明哥的爷爷吴策平曾和傅将军在大革命时期并肩作战,结下了深厚友谊。

开国中将方强的孙子方多根兄弟邀请他登红花尖,寻觅红色革命的元素,缅怀革命先烈,因为明哥的爷爷曾是方将军的直接上级。

如果不是伤病,家中突然变故,明哥的爷爷也应该是将军,明哥是妥妥的红三代,可惜现实就是现实,一万个如果也换不来一个想要的结果。明哥倒也想得开,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说不定爷爷早就牺牲了,这就是命运。

当然,如果明哥是红三代,也就不是明哥了,不可能跟我们这些人为伍的,更不会因写文章爆红网络。

     

     

     


二、 篮球MVP

我跟明哥相识相交半个世纪了,那时我十五六岁,他也才二十出头。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喜欢打篮球。师从黄友人老师。那时长寿街的篮球,作为群众体育运动开展得如火如荼。农村生产队都有三砂(黄泥、沙子、石灰)球场,稻谷收获季节,晒谷之用,之后就是篮球场。长寿街采育场,粮站有水泥球场,平江三中有一排四个规整的篮球场。我是学校学生篮球队员,明哥是针织厂的职工。他每日清晨从河南桥出发,跑白马庙一个来回,二十里路,然后请黄老师指导训练,真有一股狠劲。我们累了,躺在草坪上呼长气歇息,他汗流浃背,还在一遍一遍重复中锋动作训练,我笑他怕是吃了参的,有用不完的力气,他总是呲着牙,笑一笑。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长寿街的企业红红火火,区上、镇上领导重视群众体育活动,每年国庆或者元旦要举行一次篮球比赛,针织厂、标准件厂、木工厂、采育场、供销社、长寿公社、邵阳公社、平江三中等十几个单位或部门参加。这是长寿街的体育盛会,空前热闹。明哥是针织厂的主力中锋,块头大,力量足,基本功扎实,篮下进攻,脚步灵活,假动作虚晃一串一串,对方防不胜防。防守像一堵墙,对方攻不进,护框能力强,抢篮板更是一绝,高高跃起,单手抓球。针织厂每年夺冠,明哥居功至伟。明哥是所有球队中锋中技术是最好的,实至名归的MVP(最有价值球员)。

除了长寿区组织的比赛,区委还成立了区篮球队,经常到嘉义区,金龙区,黄金矿比赛,上东乡没有对手。后来跨省到江西修水篮打比赛,参加县里比赛,明哥就是这支球队主力。他中锋的名声,成了长寿镇篮球队金字招牌。

有一回在粮站打球,我跟明哥是对手。比赛中,我们的中锋防守没有到位,由我补防明哥,他灵活的脚步,把我晃了一个趔趄,再扑上去想破坏他的投篮,被一屁股墩出底线,还吃了一个犯规,我哎哟一声,大腿痛得嗷嗷叫。他忙将我拉起。我问他你的屁股上是不是装了钢板。他笑着说只怪你是嫩芽菜一棵。我大腿那块淤青半个月都没化开,从那以后我再不敢与明宗正面抗衡的。

七十年代末,我离开了长寿街,外出求学,毕业后,分在县城工作。忙于自己的事业,家庭,我和明哥一起打球机会慢慢少了,唯有每年还会举办一次春节篮球赛,不知谁取了一个很坏的名字,球讯海报上写着“还乡团V挨户团”。我们外出求学工作的人组成一个队,叫还乡团,明哥他们坚守长寿街的队叫挨户团。挨户团队员长年在一起打球,配合默契,有章有法,而我们临时组队,缺少配合,逞的是个人英雄主义,所以还乡团常常被挨户团打得落花流水,有人没说错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项赛事保留到了九十年代初,长寿镇企业生产走下坡路了,镇上无心再组织篮球比赛。

明哥七十多了,身体强壮,没有什么病痛,应该与年轻时喜欢打篮球有关系的。

     

  

   


三、艳福王子

      

明哥,大名叫吴明宗,网名无名小草。生于一九五二年七月十八日,家住长寿街河南桥石灰仓库后面。兄弟姐妹多,父亲是个木匠,母亲是家庭妇女。靠父亲的斧头斫斫斫,难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明哥初中没毕业便辍学。父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明哥招工进了长寿街针织厂。针织厂是当时长寿街最火红的企业,坊间传,有个长寿街人到上海出差,听说上海是轻纺之都,便买了一双袜子,送老婆做纪念。回家扯开包装一看,傻了眼,原来是长寿针织厂生产的“翠碧牌”,可见针织厂很有名气。

针织厂以年轻女职工为主,青年男职工寥寥无几,做胡椒不辣,做豆食不香。明哥长相俊朗,宽额头,高鼻梁,棱角分明,眼睛炯炯有神,一米七几的个头,虎背熊腰,有点像日本演员高仓健,男人味十足,自然成了姑娘们围猎的对象。明哥幸运地落在“花”窝里,他在丛中笑。近水楼台先得月。想找个对象,就像两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的,还可以优中选优。十七八年龄,正是少女怀春,少男钟情的时候。姑娘们每天身上喷着花露水,在明哥面前晃来晃去,香气呛得明哥晕晕乎乎,那颗心像鹿撞得胸腔砰砰跳,脸上像火烧一样红彤彤的。无奈厂规严厉,厂规将学徒谈情说爱和阶级斗争等同起来,必须扼杀在摇篮之中。有几个青年茅屋上戏火,被喜欢挖窟寻蛇打的袁主任被开除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一旦失去这份工作,再就业难上加难了,明哥不敢造次。他佯装麻木,冷谈。明哥如此,更是把姑娘们撩拨得神魂颠倒,有事无事往明哥身边靠,明哥——,明哥哟,声音像牵藤样,拉得好长好长,嗲声奶气的,尽献娇羞之媚。胆子小的姑娘朝他扯蛇丝眼,胆子大的姑娘站在他的身后,用敏感部位在后背上蹭。

明哥喜欢阿珍,每次见到她,心跳加速,口干舌燥,更奇妙的是容易尿涨,老想往厕所跑。阿珍也是打袜工,但与众不同,从不喷香水。模样俊秀,身材高挑,皮肤黑里透红,模样在厂里名列三甲。两条齐肩的辫子走路一抖一抖,能歌善舞,是区上文艺宣传队的成员,真是活泼可爱。明哥不知怎样去接触她,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有一回,阿珍调到区上排练文艺节目。因为表演需要,想借明哥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服。天赐良机啊,明哥自然答应了。那天晚上阿珍和她的闺蜜到明哥家里借衣服,明哥将一张写有“遇上你好像见到太阳”字条放在口袋里。阿珍接过衣服就走了。阿珍去区上排练节目的日子里,明哥就像失魂一样难受。区文艺宣传队帅哥不少,生怕阿珍半道被人截胡,自己空欢喜一场。明哥一有空就到衙巷附近盘桓,他知道阿珍在工商联排练。希望遇上阿珍,可每次有兴而去,扫兴而归。他新增忐忑,不知道阿珍看到字条没有,看到了又是如何想的。期盼的日子是难熬的,明哥茶不思,饭不想,晚上睡觉,翻来覆去,一床竹篾席子不体面地穿了洞。阿珍演出结束,将那件衣服洗干净,烫平整,还给明哥了,明哥迫不及待,去摸索口袋,发现里面也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是王勃的诗句,那时报刊上引用来比喻中国和阿尔巴尼亚的友谊的。阿珍只有小学文化,可能知道这是好的词句,并不完全了解诗中真正含义。明哥再见到阿珍的时候,四目相对,阿珍满脸绯红,羞涩低下了头。明哥知道有戏了,两颗年轻的心撞出了火花,恋爱就这样开始了。从此后,每晚十点钟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去西岸铺、晏家嘴的路上谈爱,做贼一样,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发现。因为袁主任派了心腹干将在好多地方布了暗哨,还有几个企图靠近袁主任的,喜欢做报事灵官。厂里已经有人被抓了现行,开除了工作。前车之鉴,不得不防。他们只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走在一起,卿卿我我,倾诉爱慕衷肠,才手拉手,感受爱的温度。

十一点多钟,明哥将阿珍送回家,恋恋不舍告别。迫于厂规,他们的爱情只能在地下悄悄进行,五年之后,才浮上水面,期间虽有分分合合,终于修成正果。

谁知明哥在婚礼上交代恋爱经过时,兴奋得忘乎所以了,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做了坦白。他们常在厂门口传递暗号,明哥左眼一眨,阿珍知道今晚去西岸铺,右眼一眨,就是去晏家嘴。明哥讲述跟暗哨斗智斗勇,有声有色。听众笑得前仰后合。袁主任听了这番话,气得马脸咵啦一声,拉长了几寸,苍蝇也伏不上去了。他本想好好培养明哥的,没想到他违规恋爱,欺骗了组织。可自己刚给他做了证婚人,哑巴吃黄连不好发作,心里暗暗骂道“狗特务”。此后不再待见明哥了,常给明哥小鞋穿。

七十年代中期,我下放农村,回长寿街休息时,晚上无所事事,常去明哥家打戴蒲帽升级的扑克,他新婚不久,有好几次走到石灰仓库路上,就听到明哥和阿珍吵架的声音,明哥是大嗓门,阿珍也不示弱,大概常年在袜机车间工作,基啦咵啦的声音练就一副好嗓门,我本想打退堂鼓,可朋友不甘心,站在门外重重地干咳几声。屋里立刻安静了,明哥开门,阿珍满脸笑容站在他身后,迎我们进屋,明哥分烟,阿珍沏茶,我们落座玩扑克。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老规矩,他们夫妻一对,我和朋友搭档。他们配合默契,赢多输少。我对阿珍产生了敬意。她有修养,顾全明哥的面子。不像有的女人,越是有旁人在,越是起劲,喜欢翻屎船,算旧账。将丈夫的尊严踩在地上践踏,恨不得吐上几口唾沫,再蹂躏一番。         

明哥其实也是一个暖男,一旦阿珍身体不适,担心得不得了,寻医问药,端茶送水。家里家外,大事小情,也是明哥操心多。阿珍孝顺公婆,和睦兄弟姐妹,做得很好,就是性格急躁,所以他们经常吵架,不过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没有隔夜仇,也从未在床尾吵过架。现在老了老了,更是公不离婆,称不离砣了。

老话说,无缘的婚姻像鸡蛋碰鸭蛋,这个不烂那个烂,有缘的婚姻就像铜罐撞铁罐,天光撞到暗。明哥和阿珍明年就是金婚,真不容易。

                            


四、“秋韵”台柱

前年有好几个晚上,我约明哥散步。他告诉我,参加了长寿街秋韵合唱团,每个星期五晚上团里要练歌。我暗暗发笑,明哥除了中气比我足,其他的,跟我这个三跑歌星(跑腔,跑调,跑感情)差不多,还练歌,不如直说陪阿珍重拾年轻时的文艺梦想。

一个星期三晚上,我在大屋坪见到明哥走路一瘸一拐,十分吃力。我问他干什么去,他很开心地说,秋韵合唱团升级成了艺术团,找到一个更宽敞的地方,做排练场,今晚去搬家。我说你脚怎么啦,他呲着牙,表情痛苦地说,还是当年打篮球崴了脚,当时大意,没有及时治疗,成了撇脚损,老伤,一到天气有变,就疼痛难忍。我说既然脚不方便,搬家的事让别人干就行,过七十的人,悠着点,身体要紧。他说大家都是凑气力吃饭,没有报酬,他不到场不放心。我忘了他是艺术团的文案策划兼三组组长。我们说不几句,他一瘸一拐朝老粮站方向走去。我望着他高大的背影,不禁点了点头。

秋韵艺术团每回演出,我总看到明哥和阿珍的身影,或翩翩起舞,或诗歌朗诵,或表演小合唱,两口子如影随形。

今年元旦在金河广场汇报演出,明哥参加红歌表演唱,头戴八角帽,身着灰军装,军装有点小,要不是被腰间的皮带扎着,怕是要崩裂开来。他一张口,声如洪钟,字正腔圆。练歌的效果很明显了,已经甩我几条街了。一举手,一投足,有模有样。演出后,我揶揄说,你呀,高大威猛,肚子翘翘的,不是小兵的身段,背一杆长枪很滑稽,应该腰挎手枪,最少也是演红军师长的料。明哥咧嘴笑笑说,别人都想当官,我就当兵呗。我默默点了点头,明哥这种心态真好。

明哥无论打篮球,谈恋爱,做歌手,写文章,打太极,种蔬菜都是全身心投入,是那样的执着、上进、坚韧,将自己活成了一道风景。

     

作者简介

吴亚明,网名老顽童,湖南省平江县人,退休教师,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图片: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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