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辰过后是乙巳,巳对应的生肖是蛇。 “蛇”是个象形字,本字是“它”,本义指蛇这种生物。 蛇字写在纸上,乍一看,好像一条昂头而立的蛇,就要吐出信子来,活脱脱的骇然之物。 我从小在乡村长大,蛇的形象总是带着几分狰狞和冷冽的色彩,尤其是在那个蛇影频现的乡村岁月。 那些与蛇有关的往事,至今仍历历在目。 那是一个闷热难耐的夏日午后,整个村子都被暑气笼罩,蝉鸣在枝头此消彼长。 我与小伙伴们在屋外玩耍,忽然一条大青蛇从竹林边倏忽滑过,动作迅速而敏捷。 老人们常说,这种时候见蛇出没,往往是大雨欲来的先兆。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乌云便滚滚而来,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还有一次,是个昏暗的夏夜,乡间小道上没有一丝灯光,只有微弱的月光洒在乡野。 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脚下一滑,貌似踩到一个肉滚滚的条状物体,那一刻,我心头一紧,头皮发麻。 待下意识地跳开,回头一看,竟是一条蛇,一阵窸窣便隐入草丛。 从惊恐中缓过神来的我,一路狂奔到家。 而一次去松林采野菇的经历,更令人难忘,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和蛇的对峙。 一个怡人的秋日,我和小伙伴们相约去村旁的树林寻找松乳菌。松林里枝叶繁茂,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洒下斑驳光影。 我们穿梭林间,搜寻着每一处苔藓与腐质共生的潮湿地带。 在一处松针的掩盖下,我发现了一丛泛着油光的松乳菌,正当我伸手去摘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个东西在缓缓蠕动。 我下意识地停下动作,定睛一看,竟是一条青灰色的大蛇,它冷冷地盯着我,还不时地吐着信子。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我张了张嘴,想要呼喊小伙伴们,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慌乱中,我不小心被一根树枝绊倒。大蛇见状,速度更快地向我游来。 情急时刻,同行的大哥哥捡起一根粗壮的树枝,用力地朝蛇挥去。蛇这才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退了回去,在原地盘旋几圈后,溜之大吉。 还有一年夏天,几乎整个夏天都没下雨,炽热的阳光仿佛要将大地烤化,天空像是被一块无形的幕布遮蔽。村里的老人们都忧心忡忡地念叨着,久旱无雨,蛇的毒性怕是要更强了。 就在这样一个让人焦灼的午后,父亲如往常一样,挽起裤腿,踏入家门前那片近乎干涸的水稻田,为庄稼喷施农药。 突然,一声惊呼打破了午后的寂静。父亲身子一歪,手中的喷雾器 “哐当” 一声掉落在地。 待跑到近前,只见父亲面色煞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大脚趾处两个深深的牙印赫然可见,殷红的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一条土腹蛇,在咬中父亲后,瞬间没了踪影。 “遭蛇咬了!” 我惊恐地大喊。周围劳作的乡亲们听到呼救,纷纷围了过来。大家看着父亲痛苦的模样,一时都慌了神。 就在这时,村上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神色凝重,一边迅速从兜里掏出一把剪刀,一边大声喊道:“都别慌!听我的!” 只见他动作麻利地剪来几缕长头发,在父亲的脚脖处紧紧地勒上一道,嘴里还念叨着:“这是为了防止蛇毒顺着血管往上走。” 紧接着,又在父亲的膝盖下勒上一道,随后在大腿上也勒上一道。每勒一道,老人的手都稳稳当当,没有丝毫迟疑。 勒完之后,老人来不及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在咬伤处挤出大量的污血,一边大声吩咐旁人:“快去弄一碗香油来!”(我们老家管食用油叫香油) 不一会儿,油碗端到。老人端起碗,眼神笃定地看着父亲,说道:“一口喝完,忍住!” 父亲咬着牙,强忍着剧痛,接过碗,“咕咚咕咚” 一饮而尽。 老人用这些看似奇特的偏方,处置及时,让父亲捡回了一条性命。后来,我们才听说,那年因为毒蛇咬伤,附近几个村庄死了好几个人。 这些与蛇的惊险遭遇,让我对蛇有了一种本能的恐惧。每到蛇年,那段惊心动魄的记忆便会涌上心头,让我对蛇这种神秘的生物,多了几分复杂的情感。 但作为文化意义的蛇,早已跳脱生物学的范畴。 它是神话中女娲的神圣形象,承载着创造与守护的使命;它是民间信仰里的 “小龙”,传递着吉祥灵动的祈愿;它是艺术创作的灵感缪斯,赋予作品独特的生命力。 在悠悠岁月里,蛇形蜿蜒成中华民族的精神脉络,它如同熠熠星辰,照亮我们对过往的追思、对未来的憧憬。 【作者简介】 王承舜,生于70初,资深媒体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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