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2021年在湖北云梦郑家湖C区墓地,发现战国晚期至汉初的秦人墓。湖北云梦郑家湖位于云梦县城关镇,距离睡虎地约为3000米。云梦郑家湖一部分墓葬(例如M234、M257、M275等),用较厚的青膏泥密封,表明此部分的秦人墓受到了楚地葬俗影响。云梦郑家湖C区墓葬,葬具分为一椁一棺与单棺两类,前者部分墓葬的棺室与头厢之间有相通的板门。板门的结构均相同,由门楣、门扇、门框和门褴等组成。云梦郑家湖C区墓地中的M225、M234与M275的板门上,有绘画或几何图案。M234为一椁一棺,其棺室与头厢之间的板门,有具象人物绘画(图1)。M234左右门扇颜色有黑、红、白三种,均以白彩为地,再以红彩与黑彩绘制。门楣与两侧隔板,用黑彩绘制出三个斗拱、内外门框,右半边的内门框有白彩带。左、右门框,用黑彩带分隔成上下两部分,门扇上部分中央绘制黑彩圆圈纹,通过条带系于方框四角,圆圈纹中有四叶树叶纹,四叶树叶中央圆圈有红、黑斑点。圆圈纹下方,有用菱形纹装饰的柱带,与圆圈纹上下相连。左门扇,柱带左侧,有一人物跪坐,前方有一扁壶,柱带右侧,有一女性躬身长拜。右门扇因漆层脱落,目前仅柱带右侧有一鹤。两扇门的下半部分绘有具象人物,左门扇绘有6人,右门扇绘有2人。左门扇中的人物,均着及膝深衣,交领右衽,曲裾窄袖,领口及袖口缘边。膝下有袴,各自衣袴的颜色红、黑相异,均着黑色翘尖履。左门扇,绘有三男三女,形象大小不一,正中有两男性相向站立,身后各有一女性跟随。左门扇最右侧绘有一男一女,相拥而立。右门扇,绘有的两男性,均佩戴长剑,向左而行,且两男性相较左门扇中的人物形象高大。据发掘者推测,M234门画的内容为祭祀场景与人物逢迎场景,后者象征着生前生活的的再现,也可能是对死者阴间生活的理想表达。四叶纹与四周圈带或象征天穹,整体表现升天的祈愿。截止笔者完稿前,目前仅有杨爱国关注到了该门画,杨先生认为该门画为了让死者入土为安,该木椁门画对后来的木椁画、画像石墓门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无论是发掘者的推测,还是杨先生的研究,对门画认识深入有借鉴意义。目前来看,对于木椁门画的研究,还有诸多问题尚未解决。M234木椁门画的起源在哪里?木椁门画是什么内容?门画表达出什么主题?基于此,笔者拟作此文。不足之处,还请指正。 图1:云梦郑家湖左右门扇(M234∶13)绘画 及葬具绘画摹本采自:《湖北云梦县郑家湖墓地2021年发掘简报》,图三三、三四、三五。一、观形:木椁门画的来源 云梦郑家湖M234门画,位于木椁头厢与棺室之间的板门上。板门门扇的外侧上、下有门枢,门枢(高0.9厘米)分别按在门楣与门褴的臼眼里,门扇可以启闭。故M234木椁的板门,兼具装饰与启闭功能的双重特征。黄晓芬梳理了战国墓葬棺椁隔板板门的起源与发展,历经从开设方孔、装饰性门,至模造门扉的转变,但其尚未指出此类木椁板门(兼具装饰与启闭功能)的起源。战国早期湖北曾侯乙墓,被认为是木椁门画及门扇形式的起源(图2.1)。曾侯乙墓的厢室与棺室之间隔板上,有实体的孔洞(图2.2),也有表现的窗图像(图2.3)。实体孔洞,位于该椁室与各棺厢的高大间隔板下方。由于云梦郑家湖M234木椁板门特征,与曾侯乙墓的实体孔洞,在开设位置、营造方式等不同。故曾侯乙墓中的实体孔洞,不能认为是M234木椁板门起源。曾侯乙墓的西室与前室之间有立面,立面上绘有“田”字窗(图2.3),窗两边绘有羽人及持戟卫士。羽人与持戟卫士的形象,是非写实且具有装饰意味,与M234木椁板门上的具象人物不同。故曾侯乙墓中窗与羽人和持戟卫士的形象,亦不可认为是M234木椁门画的起源。
图2 曾侯乙墓内外棺 湖北省江陵天星观的1号墓(图3),葬具为一椁三棺,在该木椁中的棺厢与东西南侧厢的外表,绘有11幅壁画,从其形制、大小与位置等判断,此象征着东、南、西室之间以及三室通往棺室的门结构。天星观的1号墓,用漆绘出门的中楣与柱,且纹饰相近,但该门扉为漆绘制出,非实体门扉,故不可启闭。河南省信阳M2,在木椁的棺厢的间隔板上,用白色绘制出门扉,具有装饰的特点,但间隔板上的装饰门扉不具备启闭的功能。战国时期,会根据墓主的不同级别,用不同的颜色装饰棺椁。《礼记·丧大记》载“君里棺用朱绿,用杂金鐕。大夫里棺用玄绿,用牛骨鐕。士不绿。”郑玄注:“鐕,所以琢著里。”孔颖达疏:“里棺,谓以缯贴棺里也。朱缯贴四方,以绿缯贴四角。”有学者已经指出《礼记·丧大记》所载的里椁,并非内椁(棺)。战国中期楚地,有数量较多的木椁墓,在木椁棺厢的间隔板上,有雕刻与绘画等装饰手法表现门,但间隔板上的门均未具备启闭的功能。
图3:天星观1号墓漆绘门 采自:《考古学报》1982年第1期,第77页。 从现有的考古材料看,类似云梦郑家湖M234板门,具有装饰与启闭功能的双重特征,在战国晚期才开始出现。战国中期,江陵溪峨山M16,在木椁棺室与头厢之间有隔板,隔板为整块木板被制作成门、窗式,窗上浮雕几何花纹,并透雕长方形孔洞。江陵溪峨山M16中隔板上板门,由门额、门框、板门和门褴等组成,并用立柱隔开左、右侧门。门框及立柱上下有小榫,分别插入门额、门褴,左、右侧门具有启闭功能。从现有资料看,隔板上仅窗的区域有浮雕花纹,门的区域并无装饰。湖北太晖观M50的楚墓,木椁内用隔板隔开头厢与棺室,隔板有板门,板门由门楣、立柱与两扇门扇等构成,门扇为对开式,具有启闭功能,不过在板门门扇上亦无任何装饰。战国晚期,木椁中隔板上的板门,具有启闭的功能的现象增多。湖北江陵雨台山554号墓,木椁中分为三厢,在棺厢的前侧和旁侧的隔板各设有木门,其中一门有完整版的楣、柱和枢,具有启闭的功能,但木门区域并无装饰。湖北省江陵李家台M4,椁室内用隔板隔出棺室、头厢与边箱,间隔板上用除平手法雕作两扇门(图4),并在门扉上安有一对装饰性的铺首衔环。据出土文物看,安装于门扉上的铺首衔环在春秋时期就已经出现,并且铺首衔环具有装饰属性。《说文·金部》载:“铺,箸门铺首也”。《后汉书·礼仪志》载,门户之饰,“以施门户,代以所尚为饰”。《三辅黄图》卷之二“汉宫”条记载:“金铺玉户。”注曰:“金铺……玉户,以玉饰户也。”李家台M4木椁的板门左上下角有转榫,在椁底板凿有门臼,门扇具有启闭的功能。类似云梦郑家湖M234板门,兼具装饰性与启闭功能等特征,该类板门可认为在战国晚期楚地墓葬中才出现。
图4 李家台4号墓木门,采自《江汉考古》1985年,第3期,第24页 秦至汉初,云梦睡虎地M7、M39,与郑家湖C区的M225、M275等秦人墓,墓葬中的木椁板门有启闭功能,后者亦有装饰的几何纹,均受到战国楚地的木椁板门制作传统的影响。考古材料表明,云梦郑家湖M234木椁门画,是墓葬中绘制最早的具象人物绘画,意义非凡。二、细读:木椁门画的人物释读 《礼记·丧大记》与东周时期的《士丧礼》、《即夕礼》、《士虞礼》,都记载先秦的完整的丧葬礼仪。从始死、小敛、大敛、殉葬之事,并大多依据顺序记载丧礼的演进,适用于社会各阶层。《礼记·丧大记》记载,门在丧葬礼俗演进过程中,承担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礼记·丧大记》记载:“父母之丧,居倚庐,不涂,寝苫枕凷,非丧事不言。”孔颖达疏:“居倚庐者,谓于中门之外。”《礼记·丧大记》记载“不逆于门外,夫人为寄公夫人出,命妇为夫人之命出,士妻不当敛,则为命妇出。《礼记·丧大记》记载,对于丧家按照何种规格安排宾客,或丧家哭泣的时机安排,门是重要的标志物。丧礼中男子出门后,见人不哭。《礼记·丧大记》记载,“男子出寝门见人不哭。”《礼记·丧大记》记载,“其无女主,则男主拜女宾于寝门内”。《礼记·丧大记》记载,门也是评价宾客身份的重要标准。大夫面对国君派来的吊唁的使者,要出寝门迎接。《礼记·丧大记》记载,“君拜寄公国宾于位;大夫于君命,迎于寝门外,使者升堂致命,主人拜于下。”《礼记·檀弓下》的记载,也强调门在丧礼过程中的重要性,“子为主,袒免哭踊,夫入门右,使人立于门外告来者,狎则入哭”。云梦郑家湖M234将画绘于板门上,并把人物绘制在左、右门扇之上。门画中的人物且分布不均,左门扇中分布人物众多,右门扇中的人物身材高大,可见设计者通过门区分人物。由此观之,整个人物图像叙事,是基于门而进行的。故在该图像中,门是释读图像的重要标志。本文因涉及人物较多,为加以区分,用序号标出(图5)。 M234左门扇有一祭器扁壶(图6),此类型扁壶为秦文化典型的器物,在两湖地区的秦人墓中常见。马王堆1号与3号墓帛画中的祭器,则为鼎、锺和圆壶。鼎、壶等祭器,被称作“列鼎而食”,象征死者家属正在祭祀。因丧者身份差异,所列祭器数目不同。马王堆1号汉墓墓主人,为西汉初年长沙国丞相、轪侯利苍的夫人辛追,属于列侯等级。帛画的帏帐之下,陈列三鼎、两壶的组合,后面还有案,使用三鼎、两壶规格的“特牛”之礼,符合丧时小敛之奠。M234是一椁一棺的竖穴土坑墓,墓主身份远不如马王堆1号墓主,礼节则需要简化。礼记简化后,小敛之奠时,丧葬器物从而降为特豚一鼎及一豆一笾。《士丧礼》亦记载:“(小敛奠)陈一鼎于寝门外,当东塾,少南,西面。”《士丧礼》记载“其二庙,则馔于袮庙,如小敛奠,乃启”,郑注:“祖尊祢卑也”,贾疏云:“以先朝祢,后朝祖,故先于祢庙,馔至朝设之故也。云’如小敛奠’者,则亦门外特豚一鼎,东上,两甒醴酒,一豆一笾之等也。”M234墓主人为秦人,则在两湖地区用流行的秦式扁壶,替代了祭器用鼎。扁壶右方还有一器物,漫漶剩形(或底座之形),似为小敛之奠时,搭配一鼎使用的“一豆一笾之器”。并且整体图像,绘制于左门扇,象征着小敛在寝门内举行。《礼记·丧大记》记载,“小敛于户内。” 扁壶正上方,有呈现上窄下宽的圆弧形红线(略有缺损,左下角,还有黑线)。圆弧形红线,有可能是放置在灵床上,被衣物和尸巾覆盖起来的尸体的外形,象征丧者的尸体。此图像,与马王堆1号墓“T形帛画”中间的“罩锦袱的椭圆形物体”类似(图7),象征着地下世界的死亡。在丧葬礼仪中,装敛尸体的尸带,颜色就是上方为黑色,下方为浅红色。《礼记·丧大记》:“小殓…… 君锦衾,大夫缟衾,士缁衾。” 《说文·糸部》:“缁,帛黑色也。”《礼记·丧大记》记载:“自小敛以往用夷衾,夷衾质杀之裁犹冒也。”,郑玄注:“衾者,始死时敛衾。”装殓尸体上半身,所用的布囊,称为“冒”,呈现为黑色。小敛前,套在下半身盛殓尸体的尸袋,称为“赪杀”,为红色。《仪礼·士丧礼》:“冒,缁质,长与手齐;赪杀,掩足。”《礼记·丧大记》:“士缁冒赪杀,缀旁三。”。毛传:“赪,赤也。”装敛尸体下肢的尸袋,还有称谓“黼杀”,丝质也为浅红色。黑色线条,覆盖在红色线条的上方,与郑玄所注:“冒,韬尸者制如直囊,上曰质,下曰杀。……上玄下纁,象天地也。”,应当是表达相似的含义。M234门画中的浅红色的圆弧形,外还有黑色线条,被认为象征丧者尸体,有一定道理。 
图7 马王堆1号汉墓帛画中的祭奠场景 柱带左侧,绘有一人(9号),呈现跪坐,前方有黑红色的圆弧形尸体,则跪坐之人可能为孝子。孝子在丧者始死与小敛之奠时,均会跪坐于尸体东面。《礼记·丧大记》载,“子坐于东方”。《礼记·丧大记》载,“哭尸于堂上,主人在东方”。《士丧礼》:“乃奠……设于奥,东面”,郑玄称:“自是不复奠于尸”,贾疏:“小敛奠皆在尸旁”。《礼经释例·变例》记载:“凡奠,小敛以前皆在尸东,大敛以后皆在室中,迁祖以后皆在柩西,既还车则在柩东。”孝子跪坐于柱带左侧,相较于10号(吊唁者,下详)更靠近尸体,符合“小敛奠皆在尸旁”的记载。小敛之奠时,孝子会跪坐在尸体东边,面朝西(与吊唁者的方向相向)。大敛之后,孝子在室中,且丧者的尸体不会在祭器旁边,而被移入到棺柩之中。《礼仪·士丧礼》记载:“主人奉尸敛于棺,踊如初,乃盖。”图像中还有更多细节,亦帮助我们判断9号人物为孝子。9号人物,其冠变形或不存在(9号人物的冠,可对比图像中7、8号与楚地《人物御龙帛画》的男性冠),亦可能并非冠。小敛之时,孝子需要袒露左臂,脱去髦,用麻束住发髻。大敛以后则成服,用丧冠。《礼记·丧大记》记载,“主人袒说髦,括发以麻”。开设小敛祭奠,孝子需要袒露左臂,脱去髦,用麻束住发髻,并跪坐与尸体的东方。《礼记·丧大记》记载,“主人即位,袭带绖踊。母之丧,即位而免,乃奠。”10号人物为妇人,是吊唁的宾客,非死者的姑、姊妹和女姓子孙等女性亲属。丧者刚死之时,死者的姑、姊妹和女姓子孙等女性亲属,确实可以跪坐在孝子的对面。《礼记·丧大记》载,“夫人坐于西方,内命妇姑姊妹子姓立于西方。”但根据孝子判断,此为小敛之奠时,只有小敛结束,才开始脱去髦,用麻束住发髻。《礼记·丧大记》记载,“卒敛,主人冯之踊,主妇亦如之。主人袒说髦,括发以麻,妇人髽,带麻于房中。”10号人物腰上绘有黑线条飘带,可能是吊唁者佩戴的麻带。小敛之奠开始后,前往吊唁的宾客必须佩戴袭裘,腰束麻带。《礼记·丧大记》载,“乃奠,吊者袭裘,加武带绖”。但正在吊唁的宾客(10号人物),与丧者的关系较为亲密。《礼记·檀弓下》载,“使人立于门外,告来者,狎则入哭”。10号人物祭奠方向,与孝子跪坐方向对立,符合《礼记·丧大记》记载,“主人在东方,由外来者在西方”。设计者将孝子(9号)与吊唁者(10号),形成左右分立的形式,将祭器与尸体放于中间,与马王堆1号墓帛画一致,体现出正在进行小敛之奠。《仪礼士丧礼》疏曰;“鬼神尚幽暗故也”。综合分析,10号人物为正在吊唁的女性宾客。M234门画右门扇,下部分7、8号人物(图8),衣纹服饰等特征,不同于左扇中的人物(1、2、3、4、5、6号)。7、8号人物,均身着华丽的服饰。7号人物,身穿红衣,袖口与上身衣领部分为黑色底,点缀红与白的斑点。8号人物,身着以黑色为底,用红色纹样装饰的衣服。两人均佩戴高冠,腰佩长剑。战国时期,长剑与高冠是身份象征。屈原在《楚辞九章涉江》中所言,“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 长铗,指得是长剑。《战国策齐策六》记齐国童谣:“大冠若箕,修剑拄颐。”该文献虽然是讽刺田单,但是体现出对佩剑的基本认识。长沙市子弹库战国楚墓出土,藏于湖南省博物馆,其中《人物御龙帛画》(图9),其中男主人形象,高冠束发,侧身直立,腰佩长剑,与7、8号人物类似,都象征人物身份高贵。整体来看,门画右门扇的7、8号人物相比左扇(1、2、3、4、5、6号)人物,身体较大,符合“主大从小,尊大卑小”人物画处理方式。综合分析,右门扇的两个人物(7、8号)相比左门扇中的六个人物(1、2、3、4、5、6号)身份高。
图8:右门扇(M234∶14)绘画 局部 
图9:子弹库出土帛画 战国 湖南省博物馆藏 M234门画上人物表现主题,为小敛之奠时,丧家(并非孝子,下文详)迎接吊唁宾客。《礼记·丧大记》记载,若前往吊唁的宾客身份较高,丧家需要在大门外等待,并且全程陪同。《礼记·丧大记》载,“君至,主人迎,先入门右,巫止于门外,君释菜,祝先入升堂,君即位于序端,卿大夫即位于堂廉楹西,北面东上。”《礼记·丧大记》记载,“夫人吊于大夫、士,主人出迎于门外,见马首,先入门右。” M234中7、8号人物向左前进,象征该门画中的人物行进方向。湖北荆州包山二号墓,出土一件彩绘漆奁(M2:432),在奁盖上有一件写实的人物车马出行图(图10),图像中表现出行的初始、驱驰等阶段。依据其行进方向,我们可以分析出彩绘漆奁(M2:432)的故事叙事的起点与方向。依据此叙事逻辑, 7、8号人物从右到左的行进方向,同样表明了M234门画的行进方式与方向。M234门画右扇中的人物(7、8号)可能为前往吊唁的宾客,因身份较高,还未至丧家,丧家就已经在大门外等待。M234中的3、4、6号人物,与7、8号人物行进方向一致,据此推断3、4、6号人物,同样也为前往吊唁的宾客。1、2、5号人物,则为丧家家属,正在等待宾客前往。设计者将5、6号人物相拥在一起(6号人物冠不清,发掘者认为女士,为保守起见,对比暂不表),表明吊唁宾客,正在与丧家相拥寒暄。 M234左门扇下方的人物,表现丧家在迎接吊唁宾客,且宾客已经进丧家大门附近。左门扇的人物(2、3号)均头戴冠(图11),此冠与右门扇人物(9、10号)和《人物御龙帛画》中的高冠相似之处,但左门扇的人物(2、3号)冠后面,有明显数条条状物飘带装饰(4号女性头上似乎也有垂下飘带)。在2号人物腰部位(右手下方),有两条突出条状物。小敛之奠开始,无论是丧家与前来吊唁的宾客,都需要佩戴袭裘,并在吉冠的冠圈上加上麻续,腰束麻带。《礼记·丧大记》载,“乃奠,吊者袭裘,加武带绖”。综合分析,右门扇中的人物(7、8号),为正在前往丧家的吊唁宾客,而左门扇中的人物(3、4、6号)则已进入到丧家。
图11 左右门扇 (M234:14) 绘画及摹本 (局部) 左门扇的2号人物,为迎接前往吊唁宾客的丧家,但不是孝子。孝子是否前往,取决于前往吊唁宾客身份。若吊唁宾客身份较低,孝子不必要前往。《礼记·丧大记》载“士于大夫亲吊则与之哭,不逆于门外。”孝子正在进行小敛或小敛之奠,无论前来宾客身份高低,亦均不必前往迎接。《礼记·丧大记》记载,“君之丧,未小敛,为寄公国宾出;大夫之丧,未小敛,为君命出;士之丧,于大夫不当敛而出。”。除孝子忙于小敛或小敛之奠时,不需要迎接吊唁宾客外。其次,若孝子前往迎接宾客,都要光着脚,并把衣襟下摆掖在腰带上。左门扇中的人物均着及膝深衣,膝下有袴,并均着黑色翘尖履。《礼记·丧大记》记载,“凡主人之出也,徒跣扱衽拊心,降自西阶。”总之,判断其中2号人物,为迎接吊唁宾客的丧者家属,并非孝子。 M234门画,左门扇中的左方人物(1、2、3、4号人物)按照性别排列,形成男性(2号与3号)、女性(1号与4号)分别对应排列。吊唁过程中,男女对应排列迎接的方式,是丧礼中一部分。门画左方人物(2、3号)为男性,男性参与吊唁,男性参与迎接,在丧葬礼仪中很重要,上文所揭《礼记·丧大记》中有诸多男性宾客对应男性丧家的表述,不再赘述。左门扇门画中的左方人物(1、4号)为女性,按照丧礼,女性吊唁宾客的丧家迎接与送别,须为同等身份的女性。《礼记·丧大记》载,“夫人为寄公夫人出,命妇为夫人之命出,士妻不当敛,则为命妇出。”小敛结束后,“夫人亦拜寄公夫人于堂上,大夫内子士妻特拜,命妇泛拜众宾于堂上”。综上,M234门画左、右门扇中的人物主题,表现是丧葬小敛之祭时,宾客前往吊唁与丧家迎接的图像。汉代墓葬中也有宾客吊唁图,但呈现方式不同。西汉武帝时期,山东临沂金雀山9号墓帛画就有宾客吊唁。东汉晚期,山东沂南北寨的汉墓的墓门门额及前室、中室的横额上也有丧葬吊唁的场面。战国末期至东汉时期,还有不少宾客吊唁图像。因丧者身份与时代的差异,图像呈现的方式不同,其中的变迁值得进一步研究。三、解读:门画的安魂思想 《左传·昭公六年》中有一段关于灵魂二元论的精彩论述,成为理解先秦丧葬礼仪的重要基础之一。《礼记·郊特牲》亦记载有:“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时人认为,魂魄合则生,离则死。身形为魄入土,精气为灵魂升天。上述的诸多记载,成为学界对于研究墓葬升天思想的重要依据,但该门画可能并无升仙思想,更多体现出安魂功能。小敛在寝,为送别死者。《礼记·丧大记》记载,“小敛于户内,大敛于阼”。M234门画,将原本应该在丧家寝室中进行的小敛之奠,将其绘制于丧者的墓葬中。这种做法,有将丧者阴宅等同于现实居所的味道。正如《荀子·礼论》里说的:“凡礼,事生,饰欢也;送死,饰哀也……故圹垄,其貌象室屋也。棺椁,其貌象版盖斯象拂也。但M234表现出阴间居所与生前居所,并不完全相同。先秦丧礼仪式,首先需要对病危者举行招魂仪式,复礼不成,才进行饭含、小敛、大敛等丧葬仪式。《礼记·丧大记》记载,“复,……唯哭先复,复而后行死事”。小敛之奠的进行,已经表明对于丧者复礼不成,此时丧者已死,魂魄早已分离。小敛奠,是在丧者死后的现实世界,于现实居所中进行的仪式。那么,M234可能是丧者的阴间居所,与死后的现实世界的融合。丧家将小敛奠图像放置于墓葬中,可能是为丧者之魂准备,具有安魂的功能。丧者已死,魂魄分离,但形魄却在墓葬中。《荀子·礼记》记载,“故葬埋,敬葬其形也”。《礼记·檀弓上》记载,“葬也者,藏也;藏也者,欲人之弗得见也。是故,衣足以饰身,棺周于衣,椁周于棺,土周于椁;反壤树之哉。”一方面,魄,为重浊的阴气,演化成的形体。形体已死,无法观看该图像。另一方面,该门画位于木椁的板门上,画面朝向头厢,与形魄头向位置相反,并不是为形魄准备。综合判断,小敛奠图像,不是为了丧者之魄而准备的。此外,M234为竖穴土坑墓,是一种封闭性的墓葬,无法为生者提供观看的视角与位置。那么,M234门画中的小敛奠,只可能是为了丧者灵魂所设。丧者之魂,本应该归于庙中。庙堂安魂,是先秦时期真实存在的丧葬思想。《士虞礼》,郑玄注曰:“虞,犹安也。士既葬其父母,迎精而反,日中而祭之于殡宫以安之。”又注“侧亨于庙门外”云:“鬼神所在则曰庙,尊言之。”贾公彦疏:“云'鬼神所在则曰庙,尊言之’者,对时庙与寝别,今虽葬,即以其迎魂而反,神还在寝,故以寝为庙,虞于中祭之也。”若门画,为丧者之魂而设的推断正确,那么就意味着,原本被用于安魂的庙,被丧家转移到阴宅中。楚辞《招魂》所言,“像设君室,静闲安些”。 “像设君室”, “君室”指的就是“庙”。《招魂》后文继续提到,“高堂邃宇,槛层轩些。层台累榭,临高山些。网户朱缀,刻方连些。”《招魂》所载“高堂邃宇,槛层轩些。层台累榭”等描述,其属性均指向木制建筑。M234门画,门框及两侧的隔板上的斗拱(图1),也为木制建筑。“网户朱缀,刻方连些”,网户,精细刻镂形成网状孔洞的门。朱缀,红色的饰物,专用于门。《大戴礼记·明堂》:“赤,缀户也;白,缀牖也。”方连,为相互交错的菱形花纹。M234门画,圆圈纹下的柱带,即是通过红色菱形装饰(图12)。云梦郑家湖M234门画与楚辞《招魂》的文本描述,在诸多特征近似一致。可见由于M234的门画,具备了庙的诸多特征,可能将庙绘制于丧葬中,那么原来用于藏形的墓葬,可能也有了庙的安魂功能。

图13 秦国四叶纹 1门扇 (M234: 14) 绘画四叶纹 2陕西咸阳战国秦一号宫殿遗址出土 “四叶云纹” 瓦当 3陕西临潼附近出土全圆形叶纹秦瓦 4陕西临潼出土半圆形叶纹秦瓦 5秦东陵四号陵园东部建筑遗址出土四叶纹瓦当 M234门画,四叶纹外有圆圈纹,下方有柱带。四叶纹与柱带,两者结合象征着树。丧礼的祭祀要准备多次,对于宗庙祭祀来说,神木因具有再生功能,被祭祀者看重。《论衡·解除篇》中记载,“礼入宗庙,无所主意,斩尺二寸之木,名之曰主,主心事之,不为人像。”神木,用桑木或者栗子木制作,“虞主用桑,练主用栗”。桑木,作为家宅之木,家又为安宁之所,使用桑木通过虞祭让死者新亡灵进入家庙。 M234门画中的圆圈的树叶纹(图13.1),其来源战国秦地的四片树叶纹。陕西咸阳战国秦一号宫殿遗址, 出土“四叶云纹”瓦当(图13.2)。陕西临潼县附近出土大量的秦瓦(图13.3)。在陕西临潼县,还发现半圆形叶2件(图13.4),秦东陵四号陵园东部的建筑遗址与附葬坑,发现一树叶纹瓦当(图13.5)。秦瓦当中的“四叶纹”,在芝阳城、咸阳一号店、三号殿与二号殿等均有发现,可见在秦地流行此类装饰纹样。汉代之前,秦文化中的四叶纹瓦当及纹样,尚未在其他区域看到,极具地方特色。秦人有 “重树”传统,亦与丧葬有关。《史记·秦本纪》载,“(文公 )二十七年。伐南山大梓,丰大特”。《史记集解》引徐广说,谓“今武都故道有怒特祠,图大牛,上生树本,有牛从木中出,后见于丰水之中”。姜生认为,秦的努特,象征死者葬入梓棺(梓宫)就意味着进入努特体内,就意味着如太阳次日升起一样必获重生。因地区的差异,各民族与地区崇拜树的原因并不相同,但其内容都是对“生命”“繁衍”的渴求,树木实际上就是生命的载体。由此可见,秦人在墓葬中,用秦人地区流行的四叶纹样,与柱带组合象征的树,替代宗庙中的桑与栗等树木,秦 “树”绘制于此,可使丧者之魂,安然进入宗庙之中,归入祖先的排位,亦是具备安魂的功能。不仅如此,为了使丧者之魂,能够安居与此,还按照楚地程式,将墓葬营建出阴间居所。M234头厢内出土的,包括陶器、铜器与漆木器等多件(图14),包括衣食住行、餐饮娱乐等,基本满足《仪礼》记载的东周各种礼仪规范,承担着“养口、养鼻、养目、养耳、养体”的功能。门的存在,更使得丧者之魂,能够从前堂(头厢)与寝室(棺室)来回穿梭。
图14 M234平面图与M234出土遗物 上述分析中, M234具有安魂的功能。那么这种墓葬中具有安魂的功能的做法,受到什么何种思想的影响?安魂的仪式在招魂之后,但招魂在先秦的丧葬仪式中均有,《仪礼·士丧礼》有详细的记载,并体现出安魂于庙的思想。楚地招魂之礼与中原地区不同,且楚地招魂最为浓重。孔颖达注释“复礼”时讲楚国有招魂之礼:“招魂者,是六国以来之言,故《楚辞》有《招魂》之篇。” 楚地不仅招魂、安魂思想的最为浓厚,而且将丧者之魂,并安定于墓葬中。楚辞《招魂》所言“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王注:“幽都,地下后土所治也。地下幽冥。”。此段描述,虽然是丧者之魂,进入墓葬一种恐吓之语,但却点明了楚地具有魂归于墓的思想。楚辞《招魂》所言,“魂兮归来!反故居些”。《管子·四时》言“开久坟,发故屋”,指出“坟中之'屋’,即为'故居’”。战国楚地的墓葬中,出土的大量乐器与乐俑,也体现出的楚地墓葬安魂的思想。《招魂》与《大招》的记载,表明楚地认为亡魂,喜爱音乐。《招魂》“陈钟按鼓,造新歌些……竽瑟狂会,搷鸣鼓些。宫廷震惊,发《激楚》些。吴歈蔡讴,奏大吕些”;《大招》“叩钟调磬,娱人乱只。四上竞气,极声变只。魂乎归来! 听歌撰只”。战国楚地出土乐器与乐俑,可能也为了丧者灵魂安居于墓所设。M234墓主人,为滞留此处秦军军士,在楚地还有一种思想,认为战死他乡的将士,形魄与灵魂相依不分离。《九歌·国殇》有:“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综合上述分析,笔者认为,M234具有魂归于墓的思想,是因为受到楚地葬俗的影响。从墓葬建制的发展来说, M234作为具有安魂的思想,是因为在木椁的板门中,绘制出的死后祭祀礼仪,并且将原本用于丧者死后祭祀与安魂的宗庙,搬到墓葬之中。门画中绘制的小敛奠,与宾客吊唁的图像,绘制的人物远小于现实生活中的人物的比例,通过此衬托,相当于放大阴宅中门的尺寸。此种做法,在一定程度上,扩大了木椁中头厢的空间。放大头厢空间的现象,与西汉出现的前堂后室式的横穴墓相似。M234门画中绘制的图像,不仅将宗庙绘制在墓葬中,还将葬前进行的小敛奠也绘制于板门,并明确了头厢为祭祀场所,棺室为埋葬丧者形魄的场所,与西汉成熟的前堂后室的横穴墓的墓前祭祀,也有相似之处。从多种角度来说,对西汉时期出现的前堂后室的横穴墓,以及在前堂祭祀的方式,都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诸多现象表明,原来仅具有藏形封闭的竖穴土坑墓,其封闭性在该墓葬中被打破。以前有学者认为,先秦至西汉初期的墓葬,只是为了藏形,并不具备安魂的功能,但该墓葬首次具有了明确的安魂的功能。M234门画的意义非常重大,可以说其具有了藏形与安魂的功能,对西汉时期的墓葬的建制、功能以及祭祀场所的产生,都有一定影响。四、余论 M234无论营造方式、礼仪制度等,均受到楚地丧俗的影响,然而四叶纹、扁壶等,则属秦文化之物。秦人执意在墓葬中表现四叶纹、扁壶有何寓意?时人认为,丧者不仅其形体需回故土,其魂同样需要回到故土。楚怀王与秦昭襄王武关会盟,拒绝了赢秦割让巫郡、黔中郡的要挟,最后客死秦国,梓棺返楚。《史记·楚世家》:“顷襄王三年(前296),怀王(熊槐)卒于秦,秦归其丧于楚。楚人皆怜之,如悲亲戚。”遂屈原作《招魂》与《大招》,以安抚楚怀王之冤魂。陕西绥德四十里发现东汉永元四年的画像石墓,在该墓后壁中柱石上有一段铭文,表明该墓为东汉时的田鲂墓,田鲂时任西河太守,在那一年的闰三月二十六号卒于其在任之地,当时的朔方上郡白土县,二个月后(五月二十九日丙申)才回归故里。二月期间,其亡魂向各方飘荡,“魂云鹿云瑶而东西”。遂作此铭文用以招魂。诸多现象表明,丧者客死异处,不仅其身体的形体需要回到故土,其魂更需要回到故土。魂魄二元观的葬礼中,魂在葬礼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若其身体回不到故土,则会在其故乡设置衣冠冢,安抚魂回故乡。丧家利用丧者生前之物(衣服与箭矢),充当衣冠冢满足招魂需要。《礼记·檀弓上》载:“邾娄复之以矢,盖自战于升陉始也”。郑玄注:“战于升陉,鲁僖公二十二年秋也。时师虽胜,死伤亦甚,无衣可以招魂也”;孔颖达曰:“必用矢者,时邾人志在胜敌,矢是心之所好,故用所好招魂,冀其复反”。战国春申君黄歇薨后,封邑之民求灵柩不得,乃奉其所遗衣冠,以王礼葬焉。战国时期,有诸多战死沙场的士兵,尸骨尚未回到故乡,在家乡设置衣冠冢,以抚慰客死他乡的士兵的灵魂。生者同样保持的对故土的怀念。汉高祖十二年(前195)十月刘邦回沛县老家时,曾对故乡的父老说:“游子悲故乡。吾虽都关中,万岁后吾魂魄犹乐思沛。”高祖虽然在关中,但已深深表达出对家乡的思念之情,说明在秦汉之际,“魂魄思故乡”代表部分人的对于故土的看法。云梦郑家湖C区,战国至西汉初的秦文化的中小型墓葬,墓主应与公元前278年,秦军攻占安陆后的秦人后裔有很大关系。云梦郑家湖M274墓葬,出土一件木觚(图15),为典型秦隶,全文共计约700字,记述了东方的谋士筡游说秦王寝兵立义的故事,其中在劝解秦王需要停战,指出秦民“壹恶用兵”从而疲于征战,使得民众应当安居乐业。秦王并不同意,对停战表现出非常消极的态度。但其中的觚文,反映出部分秦民对于战争的疲乏,远离家乡的秦军应当也是充满了对家乡的怀念。
图15 木觚 (M274:1) 照片及红外扫描照片 1975年至1976年在湖北省云梦睡虎地发现的战国至秦代的木牍,其11号木牍等诸多地方提到“得毋恙……矣”,表达出对家乡父母问好。可见在秦占领楚地的秦军中,有不少秦将士对故乡非常怀念。但秦军占领郢陈以南至平舆地区,楚国灭亡后,仍有诸多秦人滞留在此处。战国至西汉初年,离开家乡的,且有能力的生者还会仿照家乡,重新制作新居。西汉初年,刘邦迁至关中,刘太公不悦,为此高祖便按照家乡原有的设施,并迁徙诸多家乡人,营建了新丰。《西京杂记》卷二《新丰》载:太上皇徙长安, 居深宫,凄怆不乐。高祖窃因左右问其故。以平生所好,皆屠贩少年,沽酒卖饼,斗鸡蹴鞠, 以此为欢;今皆无此,故以不乐。高祖乃作新丰, 移诸故人实之,太上皇乃悦,故新丰多无赖,无衣冠子弟故也。 高祖少时,常祭枌榆之社, 乃移新丰,亦还立焉。高祖既作新丰,并移旧社,衢巷栋宇,物色惟旧。 士女老幼,相携路首,各知其室;放犬羊鸡鸭于通途,亦竟识其家。对于生者来说,故乡正是其心目中的乐土,只有身处在故乡之中才才能表达出愉悦的心情,这些都是相同的人类情感。对于客死他乡的人来说,若形体回不去家乡,同样也可以将阴间居所,塑造成现实中故土。云梦郑家湖M234为占据楚地的秦人,墓葬出土颇多的秦文化的遗物,图像中还有的扁壶、四叶纹等。而且M234,为竖穴土坑墓,近东西向,方向为112度(图16),指向故土秦国。目前发现的郑家湖C区墓地,墓大都有一特点,大都呈现向西,指向秦故土,指向并与关中秦墓一致。M234在墓头指向、墓内设施等方面,都颇具秦文化墓葬之风,此不仅体现出秦楚墓葬交融,而更表现出秦人在楚地墓葬的营建中,对秦地墓葬的营建方式的执念。客死异乡的秦人,虽然形体回不到秦国故土,但可以将所在阴间世界塑造成秦国故土,达到灵魂归故土的错觉。
图16 郑家湖墓地C区墓葬平面分布图 *本文为上海市哲社一般项目 “汉代医疗与祛疫图像及观念研究” (2021BWY003)、 2024年华东师范大学优秀博士生学术创新能力提升计划项目 “美术考古视域下的秦汉丧礼图像研究” (YBNLTS2024-035) 阶段性研究成果。原文刊于《形象史学》2024年秋之卷(总第三十一辑),第15-37页。论文注释及参考文献详见期刊原文,引用亦请以原文为准。 作者:侍行,男,江苏徐州人,华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美术考古、汉唐美术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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