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荏苒,仰交祝诚先生已逾四十年。虽然平时疏于问候请教,但内心常感怀先生多年来的厚爱。我最初得以识荆,是读硕士时以《戴叔伦的传记碑文及其诗文辑佚》一文向《镇江师专学报》投稿。当时祝先生正任学报主编,赐函温言勉励。论文发表在1985年第2期,让初为南京大学博士生的我备受鼓舞。毕竟这是我正式发表的第二篇古典文学论文啊!多年后博士论文《大历诗风》出版,日本学者赤井益久教授在京都大学《中国文学报》发表书评,肯定拙著提出的问题饶有趣味,并作了一些引申阐发,我读后颇受启发,便译成中文再向祝先生投稿,后发表在《镇江师专学报》1995年第1期。昔吴文镕游扬州古木兰院,有感于唐王播饭后钟故事,有句云:“从今寄语知人者,真赏须凭未遇年。”在涉学入行之初,能蒙受祝先生如此真赏,不用说是我的幸运;对比当今刊物不发博士生甚至副教授的论文来,尤其是难得的幸运。说来祝先生的真赏不只是惠及我而已,更霑溉了我的两位友人。大约是1991年春,祝先生手教言及将离开学报,负责学校工作,所承担的课程无人接任。我因为研究戴叔伦,与任职于金坛县志办、同样关注戴叔伦的李金坤兄通信数年,便向祝先生推荐,金坤兄毕业于沈阳师院助教班,笃学能文,留意乡邦文献,堪任课程。这只是冒昧地一说,没想到不久金坤兄就借调入镇江师专,讲授古代文学课,并逐渐在《诗经》和唐诗研究方面取得成绩,后来正式调入师专。经过这件事,我对祝先生礼贤爱士之风感受愈深。我的大学同窗和挚友张正欣,外国文学和艺术修养很好,在六合县委党校任教,学非所用。因有金坤兄成例在先,我又写信向祝先生推荐,竟也蒙甄录,调入镇江师专教授外国文学,勤勉授课之余,在名刊《外国文学研究》《文学遗产》发表论文,出版合著《寻绎赛珍珠的中国故乡》,成为教学科研兼长的优秀教师。 祝先生慧眼识才,治校有方,历任镇江师专副校长、镇江高专校长,退休后又受聘为江南大学太湖学院院长、镇江金山学院院长,为镇江高校教育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屡获省教委与国家教委表彰。尤为难得的是,他在肩负繁重行政工作的同时,仍不离开教学岗位,不懈地致力于桑梓文学、文化研究。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就开始搜集、整理元曲中涉及镇江的作品,开设《元人镇江小令赏析》选修课,并在《京江晚报》开辟《元曲吟镇江》栏目,一周一篇评鉴咏歌镇江的元曲,连载六年半之久,在2018年被评为全国报纸副刊优秀栏目。镇江古称京口,是兵家必争的形胜之地,也是有故事的地方:刘备招亲的甘露寺、刘寄奴龙潜的竹林寺、昭明太子读书的招隐山,还有神秘莫测的瘗鹤铭、米芾的“天下第一江山”、许仙白娘子的金山……它是唐诗中“大江横万里,古渡渺千秋”(戴叔伦《京口怀古》)、“塔影中流见,钟声两岸闻”(张祜(《题润州金山寺》)的镇江,也是宋词中“江山自雄丽,风露与高寒”(张孝祥《水调歌头·金山观月》)、“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辛弃疾《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的镇江。诗词中的镇江我们早已熟悉,但其他文类对镇江的书写还很少被提到。祝诚先生悉心采辑元曲中吟咏镇江的作品,共得420首,四十载撰述品鉴,在《京江晚报》连载316篇,最终结集为《镇江元曲鉴赏与探赜》一书,为读者展现了一个唐诗、宋词之外的别样的镇江。这部沥半生心血撰就的大著,不仅为镇江增添一面映照历史的明镜,也为当代地方诗文选的编纂树立了一座标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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