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汉字溯源,离不开谈“经学”。 经学是对儒家经典的研究与解释,是中国古代学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以儒家经典为研究对象,涵盖经典的文字、训诂(诂同古,含形训、音训、意训)、义理等方面,是传承和弘扬儒家思想的重要途径。在中国古代学术体系中,经学占据核心地位,是其他学科的基础和指导。它不仅影响了哲学、历史、文学等学科的发展,还对社会制度和文化传统产生了深远影响。 1. 今文经学 儒家经典本为古文篆字所写,历经秦始皇焚书坑儒后损失巨大,到汉代存世极少,世传儒家经典多为隶书所记。汉代文化政策宽松以后,许多儒生或凭借记忆,或献出密藏,由经师口授并用汉朝通行文字隶书写成的经书,汉代时称“今文经”。汉武帝独尊儒术以后,把今文经的儒家经典立为官学。 隶书的发展经历了秦隶(古隶)和汉隶(今隶)两个主要阶段,最终在东汉时期达到鼎盛。秦隶是隶书的早期形式,主要出现在战国晚期至秦代。其特点是字形较为简练,笔画平直,结构趋于方正。从湖北云梦睡虎地出土的秦简来看,秦隶已经具备了隶书的基本特征。汉代,隶书发展成熟,被称为汉隶。汉代隶书在结构和笔法上更加规范,形成了独特的“蚕头雁尾”和“一波三折”风格,即笔画的起笔和收笔处有明显的波折,字形宽扁,结构规整。这种书体不仅书写方便,而且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东汉时期,隶书达到了艺术的高峰,成为官方文书和碑刻的主要书体。不同于篆文,经过结构美化修整的汉隶字体,直到21世纪的现代,历经2000多年,都没有怎么变化,现代人仍然能容易读懂汉隶碑文。(插曲:按照“西方伪史”党关于文字不可能2000年不变的傻子“逻辑”,汉字则一定是现代伪造的 东汉熹平年间(公元 172 年—公元 178 年),汉灵帝采纳蔡邕等人之议,校正儒家经书,以七经(《鲁诗》、《尚书》、《周易》、《春秋》、《公羊传》、《仪礼》、《论语》)刊刻于石,字体方平正直,中规入矩,一律采用隶书,故又称“一体石经”。始刻于熹平四年(175年),历时八年,共成46石,石皆高3米多,宽1米多,世称“熹平石经”,是中国刻于石碑上最早的官定儒家经本。《熹平石经》规模浩大,气势恢宏,共约二十万零九百一十一字,对人们校对版本、规范文字提供了准确的范本。光和六年(183),石经刻成,立于开阳门外洛阳太学,故称太学石经,石经轰动京师洛阳。《后汉书·蔡邕列传第五十下》记载:“熹平四年,......,奏求正定六经文字。灵帝许之,邕乃自书丹于碑,使工镌刻立于太学门外。于是后儒晚学,咸取正焉。及碑始立, 其观视及摹写者,车乘日千余两,填塞街陌。” 诠释和研究用汉隶写成的“今文经”的学问,就被称为“今文经学”,直到现代的今天,仍然称其为“今文经学”,因为汉隶仍然是今天通行的汉文字的主要字体之一。“今文经学”的特点是崇奉孔子,认为孔子是政治家、哲学家、教育家,是“受命”的“素王”,以六经为孔子所作;重视“微言大义”,强调“经世致用”,以《春秋公羊传》为主,注重哲学和政治思想;学派多立于官学(体制),盛行于西汉。 “今文经学”在清代的常州学派中有所复兴。常州武进西营刘氏在清代人才辈出。武进西营刘氏第十四世刘纶累官至文渊阁大学士兼军机大臣。武进西营刘氏第十六世刘逢禄,为刘纶之孙。其祖刘纶,外祖庄存与,舅庄述祖,并以经述名世。逢禄尽传其学。曾授龚自珍《公羊春秋》之学,自珍《己亥杂诗》有“东南绝学在毗陵(常州)”之句。 刘逢禄(1776—1829),为清代今文经学复兴派创始人,他学贯古今,对近代思想启蒙有重大作用,影响深远。其学说开一代新风,为后世所推崇。在《左氏春秋考证》一书中,攻击“古文经学”派的开创者汉代刘歆,对康有为《新学伪经考》有影响。开启了近代民主革命和思想启蒙作用,龚自珍﹑魏源、康有为、谭嗣同、梁启超等都是此派代表人物。 2. 古文经学 汉武帝时,鲁恭王坏孔子宅,于夹墙内发现一批以古文(非汉隶)书写的儒家书籍,这被称为“古文经”。 西汉经学家刘向是楚元王刘交的玄孙(五代孙)。刘向的三子刘歆(前 50 年—23 年),发现并保存了一批晚出的先秦经书,使之免于佚失,推动了古文经书的广泛流传。他开辟了以文字和历史解经的新方法,重视训诂,不仅凭此读经,且据古文的字体笔意以解经。刘歆打破了今文经学对儒学的垄断,开启了古文经学的发展道路。若言董仲舒肇启微言大义之今文经学,则刘歆实为重名物制度之古文经学开山鼻祖也。 “古文经学”是指用战国时六国的文字书写的经典,这些经典多为出土和民间所献的先秦古书。南昌刘贺墓当代出土的经书与现代版本在内容上也存在显著差异,主要体现在《论语》和《春秋》等方面。刘贺墓出土的《春秋》简约有200余枚,大多残缺不全,内容多是僖公时期的《春秋》经传。简文中有部分内容见于今本《春秋》,但有些内容仅见于《公羊传》,与今本《公羊传》差异较大,记述内容更为详尽。 刘歆发现古文《春秋左氏传》,认为其比今文经更可信。由于今、古文经在篇章、文字上都有较大出入,因而产生古、今文经学两大学派之间的争论。对经文的解说不同,是两大学派之间的根本分歧所在。 “古文经学”派崇奉周公,认为孔子是史学家,尊周公为先师,以六经为古代史料;重视考据,注重文字训诂、典章制度,以《周礼》为主;学派多行于民间,盛行于东汉,斥今文经传为秦火残缺之余。 归纳起来,今文经学与古文经学的区别:
自西汉之季,古文经学之兴,刘歆之倡厥功至伟。刘歆校理中秘之籍,得观外间罕睹之古文经籍,由是研习兴趣日浓,成就斐然。详而言之,其要者如下:尊《易》经为首;揭《古文尚书》与《逸礼》之源流;把《毛诗》《周官》列入古文经典之列;重整《左氏春秋》。古文经学派对我国文化史的意义,诚非凡也。古文经学派强调经典文献的传承和守望精神,认为经典文献是传承中华文化的根本。若无古文经学派之努力,诸多先秦经典或将随时间流逝而湮灭,中华文化之连续性亦将受割裂,甚至经典的传承是谬误的!古文经学派对保存先秦典籍的文字训诂工作有重要贡献,其注重文字训诂以及历史事迹和文物典章的考证。此为后世理解古代文化典籍提供了钥匙,使得经典传承非但不失真,反能更加精确。 刘歆对“古文经”目录整理工作,对于中国古代学术之传承与发展,具有不可磨灭之功绩,亦为后世学术之进步奠下坚实之基石,对后世影响深远。刘歆实为王莽新朝时期改革与科技发展之关键人物,其在历法、天文、度量等学术上的诸多成就,恐亦与其古文经发现与研究有关。 刘歆开启的古文经学派,不仅在学术上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更是中华文化绵延不绝、博大精深的重要基石。其意义之深远,对我国文化史的影响,可谓至关重要。 东汉时期著名经学家、文字学家许慎(约58年—约147年),在经学研究中坚持古文经学的立场,推崇古文经书和古文经学。他在《说文解字》中提到和引用的文献主要以古文经学的著作为主。许慎的《说文解字》是其最重要的学术成就之一。这部著作从形训以经学正名、据汉字以裁断经说,通过汉字系统构建天地人秩序,体现出许慎融通小学、经学的宏阔格局。尽管许慎的学术立场倾向于古文经学,但他并非完全排斥今文经学。他的《五经异义》在裁定经说时,既取古文之说,也博引经典为证,展现出群经互证的通学格局。他的学术成就和立场对后世经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说文解字》不仅为后世文字学研究奠定了基础,也为现代汉语的发展提供了重要参考。 古文经学在清代乾嘉学派中占据主导地位。乾嘉学派是清代乾隆、嘉庆时期思想学术领域中出现的学术流派,以考据为治学方法,也称考据学、考证学、汉学、古学,因其朴实无华而被称为朴学。考据学,注重文字音韵、名物训诂、校勘辑佚等方面的研究,从事经书古义的考证。乾嘉学派的出现,使得考据学成为独立的学派,把中国古代考据学推到了高峰。 乾嘉学派可分为“吴派”“皖派”和“扬派”。“皖派”以戴震为代表,学术特色为“综刑名,任裁断”,参酌古证,断以己义,表现出“求是”的倾向。段玉裁(1735-1815),常州金坛人,师从戴震,继承并发展了戴震的学术思想,是乾嘉学派之“皖派”重要代表人物之一,文字训诂考据(朴学)宗师,许慎之后第二位在文字考据方面做出重大贡献的大师。段玉裁的学术成就主要集中在文字训诂、音韵学和经学研究方面,其代表作《说文解字注》是研究古文字学的重要著作。他通过对古文字、古音韵的深入研究,为古文经学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发现夏朝》多处引用段玉裁研究,其中重要一处是段玉裁通过文字训诂考据,认为夏朝的《五子之歌》并不是讲五个人,而是讲夏启的一个叫“五”的儿子,他就是《武观》。《发现夏朝》通过对古埃及第一王朝阿哈、哲尔两位法老名字考据,发现阿哈名字就是“启”,哲尔名字就是“五”,同时还有“武观”之名,而“五”又有武之意,这就完全证实了段玉裁的结论。反过来段玉裁的研究又支持了《发现夏朝》的考古考据。 段玉裁之研究,基于对古籍之深入解读与文字训诂之考据,其对《五子之歌》之解读,为后世研究夏朝历史提供了重要线索。《发现夏朝》则在此基础上,借助现代考古学与历史学之方法,进一步拓展了对夏朝历史之研究视野。 3. 甲骨文学 古文经之发现与研究,实填补了周代至汉代之间之文化断层。古文经之出现,犹如暗夜之明灯,为学者提供了珍贵之资料,使周代之文化、制度、思想得以清晰呈现,从而贯通了周汉之间之文化脉络。 至于商代与周代之间之文化断层研究,则一直要等到清朝晚期甲骨文之发现。甲骨文之出土,犹如洪钟大吕,震响学术界。其文字之古奥,内容之丰富,为研究商代历史、文化、社会提供了直接之证据。甲骨文之研究,不仅揭示了商代之政治、经济、宗教等多方面之情况,亦为理解周代文化之渊源提供了重要线索。 1899年,清朝学者王懿荣在北京的一家药店购买中药材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些带有奇特符号的龟甲和兽骨。他立刻意识到这些符号可能是古代的文字,于是开始收集和研究这些甲骨片。王懿荣的好友刘鹗等人经过一番深入的探查,确认了甲骨的出土地点——河南安阳洹河之滨的小屯村,正是古文献记载的商朝后期殷都的所在地。 刘鹗(1857—1909),字铁云,号老残,原籍镇江丹徒,生于官宦之家,寄籍山阳(淮安),不喜科举之文,潜心数学、医学、水利之学,承袭家学,纵览百家,博览群籍,嗜书画碑帖。刘鹗一生思想活跃,知识渊博,才华横溢,文学著作以小说《老残游记》最为著名。此外,他在史地、河工、算学、医药、音乐、农商方面均有著作传世。 刘鹗还是金石古玩收藏家和鉴赏家,对金石学贡献颇大,是最早识别、搜集和整理殷墟甲骨文字的学者。在一次极偶然的机退中,他发现了刻有早骨文的龟甲片。从此,处处留心并竭力收买甲骨。二十年居母丧守学期间。还在准安东门外的药店里发现并买了不少。后来他又到处搜集,整理拓印成最早的甲骨文汇编《铁云藏龟》,首将甲骨卜辞公诸于世。大约在居丧守孝期间,他认识了罗振玉,从此二人交往日密,后来还成了儿女亲家。刘鹗整理和拓印还有《铁云藏陶》、《铁云泥封》等。“甲骨四堂”中的二堂 ( 罗振玉号雪堂、王国维号观堂 ),都直接或间接地受到刘鹗的影响。 罗振玉(1866年8月8日-1940年5月14日)是甲骨学的奠基人之一。他最早探知了甲骨文的出土地,并考证其地为“武乙之都”;他将甲骨文中的人名与《史记·殷本纪》中商王名相比较,发现其大部分相同;他在考释文字的基础上注意了对整条甲骨文卜辞的通读。 王国维(1877年12月2日-1927年5月3日)是近代著名的学者,他在甲骨学研究中取得了重大突破。他写的《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一书,纠正了《史记》中记载的个别错误,证明了司马迁的《史记》是一部信史。他创造并完善了“二重证据法”,即将古文字学与古代史一起研究,充分利用最新的甲骨材料去对照历史。 郭沫若(1892年11月16日-1978年6月12日)是中国现代著名的历史学家、考古学家。他在日本流亡期间开始了甲骨文研究,出版了《甲骨文字研究》和《卜辞通纂》等重要著作。他主编的《甲骨文合集》是新中国古籍整理的重大成就,收入41956片甲骨,使甲骨文的研究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董作宾(1895年1月30日-1963年11月23日)是中国现代著名的历史学家、考古学家。他主持了殷墟的多次发掘工作,对甲骨文的时代划分和分期研究做出了重要贡献。他提出了甲骨文的分期理论,为甲骨文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这四位学者被称为“甲骨四堂”,即罗振玉(号雪堂)、王国维(号观堂)、郭沫若(字鼎堂)、董作宾(字彦堂),他们的研究奠定了甲骨文学的基础,推动了甲骨文学的发展。 甲骨文作为中国本土最早的已知文字系统,其与后世的文字传承关系十分密切,汉字的“六书”原则在甲骨文中都可以找到例证。它的出现确立了中国官方记载历史从商朝以来的连续性,也为世界范围内研究文字的起源、发展和传承提供了重要的范例。甲骨文学研究传承了古文经学的考据学,不仅在文字学、历史学、考古学等领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还对全球学术研究和文化交流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甲骨文研究已经成为国际性学术课题,参与研究的学者遍布世界各国,著述卷帙浩繁。这种国际化的研究格局不仅促进了中华文化的传播,也增进了文明之间的交流互鉴。 古文经与甲骨文之发现,皆为学术史上之重大事件。前者使周汉文化之连续性得以彰显,后者则为商周文化之衔接提供了坚实之基础。二者之研究,不仅丰富了中国古代文化之研究内容,亦为后世学者提供了宝贵的学术资源和研究方法。 4. 埃夏文学 中国官方历史记载之首个朝代为夏朝,然百年考古于本土未能证实夏朝之存在,亦未能发现或证实夏朝之文字。夏朝至商朝之历史断代问题,久悬未决。 然则,互联网之兴起,使世界各地考古资料得以上传网络。关联古埃及与中国夏朝之民间研究异军突起。至2017年,本号作者出版《鹰蛇之夏·发现夏朝》一书。此书继承传统古文经学之考据方法,融合多种传统与现代考据手段,具体如下:
《发现夏朝》在学术研究方法论上的亦有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发现夏朝》对中国文字起源研究的有重大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发现夏朝》一书,以及“埃夏一体论”之研究,于古文经学之研究,实有继承与延续之脉络。其考据方法,深得古文经学之精髓,于文字训诂、典章制度之考据,皆有独到之见。许慎之《说文解字》,段玉裁之注解,王国维之考据,皆为古文经学之圭臬,而《发现夏朝》一书,于其研究成果,多有继承与借鉴。 许慎之《说文解字》,为文字学之经典,其对六书之阐述,为后世文字研究奠定了基础。段玉裁之注解,详尽而精辟,于文字之形、音、义,皆有深入之探讨。王国维之考据,严谨而科学,于古文字、古史之研究,多有创见。《发现夏朝》一书,于古埃及文字与甲骨文之对比研究中,继承了古文经学之考据方法,于文字之形态、结构、演变等方面,进行了深入之分析,其研究方法与古文经学之传统一脉相承。 “埃夏一体论”之研究,虽方兴未艾,然其学术价值不可小觑。其提出之观点,虽有超前之嫌,然其科学性必经后人逐一验证。此乃学术研究之常态,亦为学术进步之动力。古文经学之研究,历经千年而不衰,其考据方法与学术精神,为后世学者所推崇。《发现夏朝》一书,于古文经学之传统基础上,开拓新领域,探索新路径,其学术贡献,必将为后世所承认。 《发现夏朝》与“埃夏一体论”之研究,于古文经学之传统,既有继承,又有创新。其考据方法与学术精神,与古文经学一脉相承。此书之学术贡献,不仅在于其对夏朝历史之发现与新解,更在于其对传统考据方法之创新与发展,将传统古文经学之考据方法与现代考古学相结合,为解决商周断代问题提供了新的思路与方法。 更多多参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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