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元宵.月季红 广丰的元宵，是从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开始的。记得七十年代那会儿，母亲总是天不亮就起来和面。糯米粉是年前就备下的，装在青花瓷坛里，坛口蒙着油纸，扎得严严实实。母亲的手在面团里揉搓，像是在揉进一年的期盼。我和妹妹趴在灶台边，看着那一团团白生生的面团在母亲手里变成圆滚滚的汤圆，里面包着芝麻糖馅——那是用自家种的芝麻炒香后碾碎，再拌上红糖制成的。  恭贺新禧 · 新春快乐  1 “阿梅，来尝尝咸淡。”母亲总会先煮几个给我们解馋。滚烫的汤圆在嘴里化开，甜香四溢，烫得我们直呵气。妹妹总是迫不及待，常常被烫得眼泪汪汪，却还是舍不得吐出来。那时候的她，哪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远赴海南，在异乡扎根。 2 外甥是在外婆家学会走路的。那会儿妹妹刚生完孩子，就把小家伙托付给了母亲。老屋门前的柚子树下，支着一张竹编的摇篮。记得那时候，外甥总爱揪着摇篮边上的竹篾，咿咿呀呀地想往柚子树上够。树上的柚子青涩未熟，他却已经惦记上了。 3 小竹林是孩子们的乐园。春雨过后，笋尖儿破土而出，外甥就蹲在那儿，一蹲就是大半天。母亲说这孩子像极了我小时候，都是爱守着竹子发呆的主儿。竹叶沙沙作响时，他就仰起小脸，阳光透过竹叶在他脸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光影，如今想来，竟像是时光的印记。 月季是母亲的心头好。老屋的墙角种着一排，年年开花，红艳艳的。外甥会踮着脚尖去数花苞，一个、两个、三个……数着数着就乱了。花开的时候，他总要摘一朵别在妹妹的辫子上，惹得妹妹咯咯直笑。如今那丛月季还在，只是看花的人，已经远在海南。  这次回来，外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月季。春寒料，峭花还没开，他却固执地守在花前，说要等第一朵花开。临走那天，花苞终于裂开了一道小口，露出里面粉红的花瓣。他蹲在那里看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舅舅，等月季开满了，你给我拍张照片好不好？”他临走时这样问我。我点点头，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门前的柚子树已经挂果，小竹林依旧沙沙作响，只是那个追着竹影跑的小人儿，已经长成了少年。
送他们去衢州机场的路上，暮色渐浓。远处依稀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提醒着这是个元宵夜。四个多小时的车程，外甥一直抱着手机翻看这两天拍的照片：老屋、柚子树、小竹林、月季花苞……每一张都定格着他对这片土地的眷恋。 机场大厅里，妹妹一家向我挥手告别。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妹妹被烫到时，我总会把自己的汤圆吹凉了给她。如今，我已年过半百，相聚的时光却越来越短。回程的路上，我望着车窗外赣东北的群山，想起这片土地上走出去的游子。他们带着广丰人“干在前、勇作为、奋当先”的精神，在天南海北闯荡，却总会在某个时刻，想起家乡的汤圆，想起老屋的灯火，想起那些渐行渐远的元宵夜。 老屋的月季，终会开满枝头。到那时，我要替外甥拍下最美的照片，让这份乡愁，永远绽放在游子的心间。而广丰的元宵，也会在游子的记忆中，一年年传承下去，如同那生生不息的月季，岁岁年年，花开不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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