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徽宗朝宣和三年，浙江海宁，制缎商钱玉和妻子冯清和夫妻恩爱，靠出色的制缎技术积累了丰厚的家产。夫妻俩只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为钱豪，这钱豪是典型的纨绔子弟，一天天不和他爹妈学制缎，也不打理缎庄生意，就是游手好闲，吃喝玩乐。 钱豪已经18岁了，虽家里有万贯家财，“二世祖”名声太过响亮，还没娶到媳妇。这钱豪不爱喝花酒赌钱，也不好文玩字画，就喜欢耍鸟。沉迷于养画眉鸟，养了很多只，冷了给鸟笼盖被，热了给鸟消暑。钱玉两口子又心疼只有他一个儿子，反正有那么多家产，爱玩就玩吧，也是随便叫他收敛些，多的话不说。  街坊邻里给取他一个浑名，叫做“钱小鸟”。每天五更，钱小鸟就提了画眉，到城中柳树林里去显摆斗鸟了。 这一年春暖花开，花红柳绿的一天。钱小鸟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用完点心后，把他的“鸟将军”小心翼翼拿出来，喂养打理。这些天，这只极品鸟到处去斗，谁都斗不过他，给他赢了不少钱。他给这鸟儿叫起名“鸟将军”，特地编了个金漆的笼子、黄铜钩子、哥窑的水食罐儿，绿纱罩儿，提了在手。摇摇摆摆，径奔入城，往柳林里去斗画眉去了。 今天钱小鸟来晚了，到达柳树林的时候，人已经散掉了。他一看没了对手，只能把鸟将军挂在柳树上，叫了几声自己欣赏，觉得一个人没什么意思，摘下鸟笼准备往回走。好巧不巧，这时候钱小鸟小肠疝气的毛病突然犯了，小肚子绞疼，立即倒地疼得昏死过去。  刚好有个编竹桶的李老头，看到钱小鸟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身边并无财物，只有一个画眉笼儿。突然恶向胆边生，提了鸟笼就跑。刚拿了鸟笼，钱小鸟醒过来了，看见李老头在偷鸟，虽然身子软弱无力，口里却仍在骂道：“老忘八！你要把我的画眉鸟拿到哪里去？”李老头也真是个狠人，嘴里骂道：“小狗入的，嘴也忒尖了，看我不收拾你！”立马从桶里取出一把削桶的刀来，把钱小鸟按住朝他脖子上一勒，那弯刀又快，力又使得猛，那头早滚在一边。杀了钱小鸟后，李老头左看右看，见前方有一株空心杨柳树，连忙将头提起，丢在树中。不慌不忙把刀放在桶内，鸟笼挂在扁担上，也不去做活，直接晃晃悠悠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跑到花鸟市场，把那画眉一两二钱银子卖给了也是爱鸟如命的药商孙吉。 傍晚时分，“杀人啦！杀人啦！柳林有具无头尸。”俩挑粪工，一路跑一路从柳林喊着进城，官府被惊动，一时间官差、仵作都到柳林去了，百姓们也跟着去。左右翻看，此尸身穿着上好锦缎，身上没有一点伤痕，但无头！不知是谁家的!只能连夜写告示第二天粘贴满全城，寻人来认领。  出了这么大事情，城内外议论纷纷。第二天消息传到钱家，钱夫人心里一惊：“儿子昨天出去，一夜未归，派家丁找了一整夜都没找到，遭遇不测的不会是我的儿子吧！”连忙叫丈夫钱玉去打听，钱玉直奔柳林，仔细打量无头尸体，穿着的是自家织的缎子，袖口还有夫人冯清亲自绣的“钱”字。立马认得死者就是自己的儿子，大哭起来“这是我儿子啊！昨天五更时入城遛鸟，不知怎么被奸人所害！还请大老爷做主啊！”官府听罢，立即表态，发动各处捕官，限期十日内要缉拿真凶。 钱玉立即办了棺木将钱豪安放，就放在柳林，钱夫人知道噩耗后哭的肝肠寸断，几次晕倒。钱玉苦苦劝妻子，孩子遭此横祸，夫妻俩疏于管教是根本原因，现在重要的是找到孩子的头颅并且挖出真凶。就这样过了半个月，还是没有消息。夫妻二人商量，干脆出个悬赏，谁要是找到钱豪的头颅赏钱1000贯，找到真凶赏钱2000贯。 告示贴出来，城内外炸开锅了，谁都眼馋这笔巨额财产。半月之后，南山脚下两个轿夫和往钱家跑，一个叫白大成一个叫白小成，是兄弟俩。说自己到南山湖边捉鱼看到了一头颅，想必就是你钱家少爷！钱玉安排他俩吃了酒席，让二人立马带路到南山湖边，浅土隐隐凸起，似乎是盖着一个头，立马上前刨土拿起看，确实是一颗头颅，但是已经难辨别面相了。  想来不会无缘无故多个头在这里，应该就是儿子了。钱玉立马用布包裹着头颅，同大小成到官衙销案，知府再三审问二人都一口咬定是去摸鱼虾看到的，值得按约定赏了500贯钱，钱玉赏了1000贯，二人欢欢喜喜抱着银子回家去了。钱玉带着这颗头放入柳林钱豪棺木中，因杀人凶手没找到也没下葬，但此事无人再提。 一晃几个月过去，钱玉是官布供应商，刚好到京城给官家送货去了。钱玉将布匹在皇宫制造处交完后，心想：“来京城送布半辈子，还没好好逛过呢。”于是就在京城走动起来，路过专门供应皇家的禽鸟房，看到40文就可以进去里面参观。在门外听见一只画眉鸟叫的格外好听，索性掏了钱进门看。 走到画眉鸟的跟前，这鸟一直高歌，声音婉转，看见钱玉叫得更欢。钱玉睹鸟思人，想起自己的儿子又想到凶手还没找到不禁悲从中来，最后嚎啕大哭，边哭边叫屈。这一哭，惊动了掌管禽鸟的校尉徐飞。徐飞大声喝到：“你这人，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怎能容忍你这样大哭大叫！”钱玉才不管他，越哭越大声。 徐飞害怕自己受牵连，赶紧把钱玉绑到大理寺去。大理寺官惊堂木一拍，问钱玉是哪里人，为什么要到禽鸟房大哭大叫。钱玉竹筒倒豆子似将儿子被杀事件说出来，大理寺卿听说这鸟是由药商孙吉进贡的，立马差人拿了孙吉。  “你为什么到海宁郡去，杀了他儿子，还夺了画眉鸟？”勘查官问道。“我没有杀他儿子啊，我是去杭州收药材，到海宁那边去在武林门外遇到一个编竹桶的老头，担子上挑了这只鸟，一两二钱银子买过来的。”孙吉答道。当继续问他，老汉是谁，家住哪里，孙吉答不上来了。路上遇到的，谁知道他是谁啊！勘查官可不信他，下令便打，打得孙吉皮开肉绽，孙吉熬不过，只能招认将钱玉杀了割头抛尸，拿着鸟回京城了。 大理寺卿将此案上报朝廷，圣上下旨，此案恶劣，立马将孙吉押送市场斩首。当时与孙吉一起在海宁做生意的朱二和庞三俩人，看到告示，大叫冤屈，这个鸟明明就是孙吉买的，和老头买的那天他俩就跟在孙吉后面，怎么会成了杀人夺鸟的凶案？两人立马回到杭州，要去找到这个老头，还孙吉清白。 另一头，钱玉在京城找到了杀人凶手看到凶手已经被斩首，将画眉鸟赎回，马不停蹄赶回家和妻子说起此事，并向杭州知府禀报。冯清见了画眉鸟，大哭一场，二人为了告慰儿子在天之灵，到柳林去按照习俗将棺木火化。  庞贺二人来到杭州后，就在那天买鸟的武林门外苦等，第一天没见到有什么编竹桶老头。二人心想，这样守株待兔也不是办法，就进城转悠，刚好看见一个老哥挑了一个新竹桶，立马上前询问，城内只有两个老头编竹桶卖，一个姓张住在石榴园巷，另一个姓李住在西城脚。二人到张老头家里，不是此人，那就只有那个姓李的了。 两人转头前往西城脚下，路上便遇到李老头，李老头不认识二人，俩人一眼就认出了他，立马心生一计：“老汉可是西城脚下李公？我们家里需要很多竹桶，听说您编制竹桶手艺高超，能到家里看看吗？”李老头高兴得找不到北，立马带了两人回家。三人商定好，第二天一早来买桶，让李老头在家里等着。李老太提醒李老头，不要太高兴了，别忘了柳林杀钱豪一事！原来李老头当日得了鸟儿白得了一两二钱银子，早早回家，耐不住性子和老太婆讲了！ 现在听说已经有了替罪羊，头颅也已经找到，想必没什么变数了，自然是没啥害怕的！ 贺二和庞三立马跑到官衙去，击鼓鸣冤，将孙吉和李老头买鸟一事说出来。知府说，钱豪的事情已经判了，凶手也已经斩首，再翻案也难啊！二人苦苦哀求，也算知府是个明察之人，看二人言辞恳切，就下令官差连夜捉拿李老头。 李老头被抓到公堂之上，死鸭子嘴硬就说自己没做过，知府下令打三十大板，还是不招，再三拷打依然大喊冤枉，不肯招认自己杀了钱豪夺了画眉鸟。贺二和庞三齐说，我们当天亲眼看着孙吉以一两二钱银子买了你的画眉鸟，现在你说不知道，那你说说看你的画眉鸟是去哪里得来的？ 李老头解释不过，知府再三恐吓，再不说就用遍刑具。李老头只得将柳林杀死钱豪并割头一事和盘托出，同时也讲出将钱豪头颅丢进苦柳之中。一行人押送李老头到柳林寻找头颅，官差锯开苦柳，果然有一头颅，钱玉一看正是自己儿子！哭的昏天黑地！  知府猛然察觉事情不对劲，钱豪的头在这里？那多出来的那个头又是谁呢？立马叫钱玉找来当时报案找到头颅的白大成和白小成两兄弟，二人继续死咬是自己捕鱼时发现。知府下令严刑拷打，半日之后，二人还是不肯招供。继续将烧红的烙铁烫二人，再用水喷醒二人熬不过，终于道出原委。 原来白家只有老爹白二狗和大成小成两个儿子，一家三口穷得不行，连衣服都买不起，三人给人抬轿子度日，白二狗老了双目失明，两个儿子抬轿养活老汉。这样穷下去也不是办法，白二狗听闻钱家悬赏，就把俩儿子叫跟前。 老汉说道：“听说财主钱玉出了1000贯的赏钱寻他儿子的头颅，官府又赏500贯。老爹我又老又瞎的，没啥用处，你们两个把我的头割了，埋到西湖边上，过几日没人能够辨认，拿去领赏吧！”两个儿子听老头说的有道理，怕老爷子反悔，第二天就到处去走访赊了一瓶酒，晚上三父子好好喝了一顿，老爷子被灌醉呼呼大睡，大成跑到厨房拿了把尖刀，朝着老头的脖颈一刀下去，头被割下，拿衣服一包连夜跑南山湖边浅水处埋了。过半月之后到钱家报信，然后拿了赏赐。  知府听闻世间居然有如此弑父求赏之人，下令让手下往死里打一顿再说！随后将二人和李老头一起押入死牢！ 第二天，知府将案件来龙去脉写成卷宗，往上呈报，直至皇帝。皇帝下令，大理寺卿屈打成招，罢黜官职，流放岭南；孙吉无辜枉死，补钱1000贯，子孙免除服役；李老头、白大成、白小成恶意杀人，凌迟处死，分尸五段再将头颅悬挂城门示众！李老头老婆看见行刑画面，吓得魂不附体，回家以后跌了一跤立马死了！  小小一只画眉鸟，夺了7人性命，世间万事变化无常，人的善恶只在一念之间！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