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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痨发热证治探析-摘

 柴桂苓 2025-02-23

发热为肺痨常见症状,临床观察肺痨发热往往虚实夹杂,证情复杂,除常见阴虚低热外,还可见气虚发热、痰浊化热、湿热熏蒸等,病程长达数月甚至半年,热势高低起伏,病情缠绵反复,临床治疗颇为棘手。现从阴虚、气阴两虚、湿热等方面分析肺痨发热的病因病机,提出以滋阴清热、甘温除热、清化湿热等方法治疗肺痨发热,注重脾胃在肺痨发热中的重要作用,对其辨证论治规律进行初步探讨。

1辨证论治

阴虚内热

痨虫袭肺,耗伤肺阴,日久伤及肾阴,肺肾阴虚,则虚热内生,正如《寿世保元·劳瘵》所言: “夫阴虚火动,劳瘵之疾,由相火上乘肺金而成之也,伤其金则阴虚而火动,耗其血则火旺而精亏”。此型发热多以午后低热为特征,重者可见骨蒸痨热,病程一般较长,同时见手足心热、盗汗、干咳、咯血、消瘦、舌红、少苔、脉细数等,或见呛咳气急、胸胁掣痛等肝火上炎之证。治宜滋阴清热为主,方以青蒿鳖甲汤合百合固金汤加减治疗。

少阳枢机失利

肺痨发热或肺痨伴有悬饮(结核性胸膜炎)病证而见发热者,热势高低不等,或可见阳明气分大热,或可见脾胃气虚发热,虚实夹杂,证情较为复杂。而其中常可见寒热往来、胸胁满闷、口苦、脉弦等少阳枢机不利之象。临证应以《伤寒论》小柴胡汤合入方中,调节少阳枢机,达到退热效果,正如《素问·阴阳离合论篇》所谓“太阳为开,阳明为合,少阳为枢”,人体阳气运动变化,太阳为开,开则阳气升出于表;阳明为合,合则阳气内入于阴;其中少阳为枢,犹如门户之枢,以助阳气开阖出入。如少阳枢机失利,兼有脾胃虚弱,阳气不得阖入于内,浮越于外而现热象。故以小柴胡汤调节少阳枢机,常可达到退热效果。

痨热日久,累及中焦

(1)子病及母、甘温除热 

从五行而言,脾胃属土,主运化,为气血生化之源,肺属金,主气司呼吸。脾胃所化生的气血,首先上归于肺,为肺的生理活动提供精微物质,即“土生金”的相生关系。《医碥》云: “饮食入胃,脾胃运行其精美之气,虽曰周布四脏,实先上输于肺,肺气受其益,是为脾土生肺金,肺受脾之益,则气愈旺,化水下降,泽及百体”。故肺痨气虚发热的病理机制为痨虫蚀肺,耗伤肺之气阴,日久则子盗母气,导致脾胃虚弱,脾胃虚弱,元气失充,阴火内动,则虚热内生。临床肺痨发热,除见午后低热、骨蒸劳热等阴虚内热症状外,常可兼见气短、乏力、自汗、面部烘热、午后潮热等症,究其病机总由脾胃气虚,气虚火旺所致,治疗宜遵《内经》“劳者温之”的原则,除滋阴清热外,常应佐以黄芪、党参、白术、炙甘草等甘温补中之品,肺脾同治,气阴双补,以求“甘温除热”之效。

(2)肺胃阴虚、肺胃同治

胃为水谷之海、十二经气血之源,十二经皆禀气于胃,其中胃阴又为人体后天阴液之本,正如陈平伯《外感温病篇》说: “肺属金而畏火,赖胃津之濡养,以肃降令而溉百脉者也,热邪内盛,胃阴被劫,肺失所资”。肺热证可主要表现为肺胃阴伤,滋养胃阴是肺热证中的重要治法之一。对实热证,养胃阴可助寒凉药制肺热; 虚热证,养胃阴可补肺体而退余热; 瘥后养胃阴可扶正气防肺热证复发,即养胃阴以养十二经之阴之义。肺痨发热,常兼见口干、脘闷、舌质红、无苔等,临床常以麦门冬汤配合治疗,滋养肺胃,以除痨热。

(3)脾胃升降失常、辛开苦降

从气机而言,脾胃同居中焦,脾主升清,胃主降浊,为脏腑气机升降之枢纽。脾胃气机升降正常,则清阳得升,浊阴得降,脏腑功能运化正常; 又肺居上焦,主气机宣发和肃降,肺气以收敛肃降为主; 胃居中焦,主通降,气机以降为顺; 大肠居于下,主传导,与肺相表里,三者在保持三焦气机通畅方面发挥重要作用。若肺痨日久,子病及母,脾胃虚弱,脾胃气虚则清气不升,浊阴不降,清浊相干,谷气不行,郁于胃中而生热。如《素问·调经论篇》云: “阴虚生内热奈何⋯⋯有所劳倦,形气衰少,谷气不盛,上焦不行,下脘不通,胃气热,热气熏胸中,故内热”。临床上肺痨发热,常兼见食少乏力、脘腹胀满等中焦气机失利证,故常配半夏泻心汤辛开苦降,恢复中焦气机,以退痨热。

(4)湿热阻滞中焦、清热化湿扶正

临床上,肺痨发热辨证为湿热证型者亦不少见,多表现为高热,缠绵难愈,并可兼见咳嗽痰多、色黄黏稠、胸脘痞闷、舌红、苔黄厚腻或剥苔、脉滑数等。究其病机,与中焦脾胃关系密切,盖脾属太阴,胃属阳明,同居中焦,太阴恶湿而喜燥,阳明恶燥而喜湿,太阴阳明燥湿相济,则气和而无病; 若太阴湿化不及,则阳明易燥盛而为病,若阳明燥化不及,则太阴湿盛而为病; 肺痨病变,痨虫袭肺,耗伤肺脏气阴,久则子病及母,累及脾胃; 脾气不足,失于运化,则湿邪内生,胃阴耗伤,则燥热内盛; 再者脾胃为脏腑气机升降之枢纽,湿热阻滞中焦,脾胃升降失和,肺胃不能同降,湿热阻滞中焦而见发热。其病性多虚实并见,虚证多为肺、脾、胃气阴不足,常见食少腹胀、气短乏力、舌苔剥脱等; 实证多为湿热熏蒸,常见发热烦闷、舌苔黄厚腻等。治宜着眼中上二焦,即“清化湿热在先、补虚养正在后”是其基本治则,宜以甘露消毒丹、三仁汤、藿香正气散等方剂化裁治疗。

2临床病例

气阴两虚案

患者女, 21岁, 2010年6月8日初诊。患者主因“间断发热伴咳嗽、咯痰、胸闷10余日”入院治疗,胸部CT示: 左肺大片状实变影,其内多发虫蚀样空洞,痰涂片示: 抗酸杆菌阳性,既往有慢性胃炎病史多年,西医诊断: ①继发性肺结核; ②结核性胸膜炎; ③肺部感染; ④支气管结核。予对氨基水杨酸异烟肼、利福平、乙胺丁醇、吡嗪酰胺等抗结核、抗感染治疗后,体温恢复正常,但之后再次出现午后发热,体温波动在37.4 ℃左右,逐渐升至38.5℃,最高可达39.0℃,以午后3-4时为重。伴困倦,恶心,恶寒,咳嗽、咯白痰,口渴等症状,汗出较少,大便日一行、成形,舌质红,苔薄黄,脉浮濡数。辨证属肺脾气阴两虚,虚热实热夹杂。治予小柴胡汤合竹叶石膏汤化裁: 柴胡20g, 黄芩15g, 法半夏10g, 淡竹叶12g, 石膏15g, 党参20g, 炒薏苡仁20g, 麦冬25g, 金银花15g, 连翘10g, 桔梗8g, 杏仁8g, 浙贝母10g, 白芍10g, 青蒿10g, 甘草10g, 大枣10g, 熟大黄2g,5剂,每日1剂,水煎服。

6月17日复诊: 药后患者发热持续时间及发热不适症状均缓解,体温最高38.5℃,发热时汗出较少,口干,小便量多,大便稍稀薄。上方改淡竹叶15g、石膏30g、麦冬30g、熟大黄3g,另加炙鳖甲10g以滋阴清热,续服10剂。

6月21日三诊: 体温最高达37.7℃,持续3~4h,多饮水后可自行缓解,汗出较少,胃部不适,偶有呃逆,二便正常,舌淡,少苔、薄黄、略腻,左脉细、小数。辨证为气阴不足,虚热内生,属热病后期,胃气不和兼加湿邪。处方: 柴胡10g, 黄芩10g, 太子参15g, 生薏苡仁20g, 麦冬20g, 炙鳖甲20g, 生地黄10g, 地骨皮15g, 白茅根20g, 法半夏10g, 竹茹12g, 大枣10g, 甘草5g, 石斛10g,续服7剂后随访,患者体温正常,稍有咳嗽,咯少量脓痰,偶见恶心,伴胃脘不适,停药。

按: 肺痨发热,临床往往低热、中高度热相互夹杂,病证虚实相兼。本例患者既往有慢性胃炎病史,脾胃素虚。现罹患肺痨,肺脏又虚,母子不能相生,虽经抗痨治疗,病情趋于稳定,毕竟肺脾正气不足,故见发热缠绵难愈。方以小柴胡汤合竹叶石膏汤,以益气养阴清热,热病后期往往耗伤胃阴,脾虚运化不及而生湿邪,故三诊以青蒿鳖甲汤滋阴清热,加太子参、生薏苡仁健脾化湿,白茅根、石斛养胃阴退虚热,而收全功。

脾胃气虚案

患者男, 21岁, 2010年11月8日初诊。患者主因“左踝关节肿胀、疼痛8月余,间断发热、咳嗽7月余”入院治疗。患者发热7个月,体温浮动在36.9~39.0℃,伴畏寒、咳嗽、咯少量黄黏痰,7个月前不慎扭伤左脚后出现血肿,在当地医院进行清创术后引流出少量黄色液体,痰涂片示: 抗酸杆菌阳性; 胸片示: 双肺多发斑片状、结节状阴影,右下肺后基底段可见片状透光区。患者近来每日午后 15 时开始发热,体温最高可至38.7℃,伴有畏寒、口干、口渴、多饮、乏力、纳呆、舌淡红、胖大有齿痕、苔黄腻、脉弦小数。西医诊断: ①继发性肺结核; ②踝关节结核; 中医辨证为脾气不足、湿热阻滞中焦。方药: 柴胡15g, 黄芩10g, 清半夏15g, 黄芪10g, 党参10g,苍术、白术各15g, 滑石10g, 生薏苡仁20g, 青蒿10g, 炙鳖甲15g, 生地黄10g, 知母10g, 金银花15g, 连翘10g, 淡竹叶10g, 甘草5g, 大枣10g,7剂。

11月15日二诊: 患者近日仍见低热,体温最高至37.8℃,晨起发热,午后可降至正常,子时过后复发热,体温波动在 37.1℃左右。热时见胃脘、胸部热而不适,饮水、吃饭时汗出较多,汗后则觉身体舒适,咳或活动则发热不适,晨起觉肢体无力,小便黄热,苔厚腻较前有所好转,脉弦大而数。上方去大枣、生地黄,改苍术、白术各20g,加当归10g、茯苓20g、升麻10g,续服7剂。

11月19日三诊: 发热症状同前,余症均减,上方党参改15g, 加知母10g,7剂。

11月26日四诊: 近日又见高热,体温最高达38.8℃,大便或成形、或不成形,舌质黑,苔黄腻,脉濡滑数。处方: 金银花25g, 黄芪30g, 白芍25g, 酒萸肉20g, 煅龙骨、煅牡蛎各30g, 黄芩15g, 炒栀子12g, 鱼腥草50g, 麸炒白术15g, 牡丹皮15g, 青蒿30g, 柴胡15g, 石斛20g, 桔梗20g, 浙贝母15g, 法半夏15g,7剂。

12月5日五诊: 发热症状逐渐缓解,体温波动在36.9~37.3 ℃,余症减轻,停药。

按: 本例患者,发热日久,缠绵难愈,逐渐耗伤脾胃之气,脾胃气虚,故见自汗、肢体乏力; 动则耗气,故见咳、活动后发热加重; 发热则胃脘胸部热而不适,亦提示病位在于中上二焦; 脾胃气虚,阳气不降,则见午后热重; 又脾胃气虚,晨起清阳不升,故又可见夜间子时自后热起; 其病机关键在于脾胃气虚,故至于邪实,则有痰浊阻肺郁而发热、脾虚湿邪内生、外伤(踝关节破溃难愈)热毒三端,病证虚实夹杂,故治以益气养阴、清热解毒、清热化湿痰而收其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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